36 一輩子的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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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子淳說,打從一年前他第一次拿到李淳的信,他一看信的內(nèi)容,很快就意識到是李淳找上門了,對這個四十多年從未露過面的alpha父親,方子淳對他自然是恨之入骨,只是方子淳也知道方子杰雖然嘴上不說,但他心里仍相信李淳總有一天會回來,于是方子淳瞞著方子杰私下調(diào)查李淳這四十幾年來的行蹤,豈料,調(diào)查出來的結果卻是讓他為之震怒。 『我查到李淳過去這段時間,他改了姓名,隱姓埋名躲在鄉(xiāng)下過日子,甚至還在那里另組家庭,但最讓我無法接受的是,當年他棄我們于不顧,如今卻又回頭找上門想要相認,你要我用什么心態(tài)去接受這樣的人當父親?』 「你們父子有當面談過這件事嗎?說不定其中有什么誤會......」 方子淳聽聞,不屑地冷哼一聲,又道:『誤會?躲在鄉(xiāng)下和當?shù)刎斨鞯膐mega女兒結婚你跟我說是誤會?后來我還查到,他從鄉(xiāng)下來到這座大城市的時候,那時他正在和對方談離婚,這么一細想,他找上門的目的不就很清楚了?估計是過慣富足的日子,忍受不了像過去一樣當個窮人,所以他查了我們的下落,想回頭再欺騙我爸和他一起過日子?!?/br> 經(jīng)方子淳這么一說,似乎也不難理解為何后來他會頻頻阻撓李淳送信,不過徐宇辰總覺得這事另有隱情,倘若李淳僅是貪圖錢財而找上門求和,那為何他死了之后,還這么執(zhí)著于要把信交到方子杰手上?徐宇辰本想細問,豈料方子淳卻扭頭不愿再多談。 從這天起,方子杰情緒變得十分不穩(wěn)定,時不時說沒幾句話就開始掉淚,每日的三餐更是吃沒幾口就全吐掉,這才過沒幾天,方子杰的身體狀況瞬間急轉直下,徐宇辰心底雖明白他的時日本就所剩不多,但看著這樣的方子杰仍讓人鼻酸到不捨。 幾日后,徐宇辰特地向醫(yī)院借了張輪椅,想帶方子杰下樓去外頭透透氣,他讓蔣嚴將輪椅推到方子杰身旁,溫聲哄騙道:「爸,今天天氣挺好的,我們出門走走好嗎?」 只是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卻是引起方子淳很大的不滿,他面目猙獰轉頭看向徐宇辰,怒斥道:『你們這是在做什么?該不會是想背著我把信交給我爸???』 因方子淳沒有辦法一路跟著他們走到大太陽底下,他下意識認為肯定是這二人要背著他搞鬼,才會推來輪椅欲把方子杰帶離他的視線,不過蔣嚴和徐宇辰明知方子淳不滿,但他們卻刻意忽略方子淳的怒意,硬是把方子杰騙下樓曬太陽,三大一小離開病房,蔣嚴推著方子杰走在前頭,身旁的徐宇明不時和坐在輪椅上的方子杰說上幾句話。 徐宇辰走在后頭,一旁還飄著怒氣沖天的方子淳,徐宇辰斜眼瞥了方子淳一眼,低聲說:「你別氣成這樣,待會我讓蔣嚴只在你看的見的地方散步,這樣總行了吧?」 一行人來到醫(yī)院東側的長廊,長廊前方有塊空地,院方在這片空地上建了座涼亭,通往涼亭的碎石步道兩側種滿盛開的大波斯菊,徐宇辰上前交代蔣嚴幾句便和方子淳一同待在長廊陰影處,蔣嚴推著方子杰一路往涼亭的方向過去,徐宇明則拿著前幾天蔣嚴買給他的吹泡泡罐,自個兒在空地上玩得不亦樂乎。 溫和的日照灑落在臉上,暖風徐徐拂過臉龐,今日是個風和日麗的好天氣,只是方子杰即便下了樓仍是鬱鬱寡歡,蔣嚴見狀,他抬手比了前方的花圃,說道:「爸,你看這花開得多漂亮,往后一有空我就多帶你出門走走好嗎?」 也不知道方子杰有沒有聽見,蔣嚴喊了好幾回仍不見他有絲毫反應,方子杰就像個空殼似的,一動不動地呆坐在輪椅上,他和徐宇辰本意是想讓方子杰轉換心情,但這方法的效果似乎也是有限,蔣嚴暗忖,眼下若想讓方子杰有反應,大概也只能和他提那件事了。 蔣嚴將方子杰推到?jīng)鐾ぬ帲自诜阶咏苊媲?,輕輕牽起他的手:「爸,你聽我說件事?!?/br> 「......」 「前陣子有個男人來找我,他讓我?guī)Ь湓捊o你,他說,海天一色,暮色蒼茫,執(zhí)子之手,至死不渝......」 為了達成李淳和方子淳的條件,徐宇辰在這兩者之間變了個法子,他讓蔣嚴把信唸給方子杰聽,這樣既不違背和李淳的約定,也能順利把信的內(nèi)容帶給方子杰,只是蔣嚴話都還沒說完,方子杰馬上就有了反應,他意識到蔣嚴說的男人就是他苦尋已久的李淳,方子杰焦急地揪著蔣嚴的袖口,慌忙說道:「子淳......他是你的父親,他、他回來找我們了......」 「你父親他出?;貋砹?,我有好多話想跟他說,子淳你快點帶我去找他......」 繁花落盡,歲月推移,方子杰這輩子都在等待,他在等一個出海不歸的愛人,等一個金盆洗手的兒子,只是這份等待到頭來卻換得一場空,愛人死了,兒子也死了,徒留他一人活在過去,蔣嚴和徐宇辰雖是局外人,但他們都知道方子杰的這份等待到底有多么沉重,為了這事,他們私下討論過幾回,最后兩人決定,他們不只要把信交給方子杰,更要讓方子杰這份等待開花結果。 「爸,你先別急,父親說他要到公司領出海的工資,領完他就會馬上回家看我們了?!?/br> 此話一出,方子杰的眼淚又是止不住地落下,他扯著蔣嚴的衣角,抽噎道:「子淳你快帶我回家......淳一定是回去那里了......那里是我們的家......」 眼看方子杰情緒越發(fā)激動,蔣嚴也不敢再繼續(xù)多留,他只好趕緊將人推回病房,好讓方子杰儘快服下鎮(zhèn)靜的藥物,蔣嚴將人推回長廊的同時,方子杰仍不斷鬧騰喊著:「回家......我要快點回家......那里有海......還有淳......」 蔣嚴推著方子杰逕自先回病房,躲在暗處的方子淳很快就發(fā)現(xiàn)不對勁,他轉頭瞪向身旁的徐宇辰,齜牙咧嘴問:『蔣嚴對他說了什么?難不成他把信唸給我爸聽了?』 徐宇辰看了一眼怒不可遏的方子淳,他沒有正面回答,反而狡黠一笑:「沒有的事,你可別瞎猜。」 『你少跟我裝傻,他如果不是對我爸說了李淳的事,我爸會沒事突然吵著要回漁村?』 徐宇辰無視方子淳的怒意,他氣定神間地緩緩回道:「方先生請你搞清楚,首先,你沒有實質(zhì)的證據(jù)可以舉證蔣嚴唸信給伯父聽,再來,假如他真的唸信給伯父聽了,我們一開始也只答應你不把信交給你爸,可沒答應你不唸信的內(nèi)容給他,請問你是憑哪一點對我大小聲?」 『徐宇辰你居然敢陰我!?你就不怕我殺了你們兩個?』 徐宇辰也不怕方子淳的恫嚇,他立刻反唇相譏:「行,你要殺就殺吧,但你最好想清楚,現(xiàn)在是誰在替你照顧伯父,還有,如果沒有前世今生的因果關係,你擅自危及活人性命,只要我們到廟里和神明告狀,你很快就會被鬼差給強制帶回地府去,到時候你連伯父的最后一面都見不到,難道這就是你要的?」 鬼神之事徐宇辰本就略懂一二,他根本就沒把方子淳的恐嚇放在眼里,方子淳真被伶牙俐齒的徐宇辰氣得牙癢癢,周遭頓時又瀰漫一股壓迫的靈壓,只是徐宇辰也不在意,他冷淡說了句要上樓照顧方子杰,便丟下氣急敗壞的方子淳先行上樓。 徐宇辰一回病房,他就見到方子杰鬧著要去尋李淳,這樣的情況徐宇辰早有預料,兩人合力哄騙方子杰,費盡千辛萬苦總算把人安撫下來,只是每當方子杰一醒,他又會開始大吵大鬧,搞得蔣嚴和徐宇辰真是片刻不得安寧,而方子淳則是站在角落靜靜看著這一切,就這么來回反覆折騰好幾回,方子杰一直鬧到大半夜還沒有消停的跡象,最后院方實在沒辦法,只好前來替他注射鎮(zhèn)靜藥物,這兩人才得以喘口氣休息。 累整天的蔣嚴坐在病床旁的板凳上呼呼大睡,徐宇辰本想到沙發(fā)上休息一會兒,孰料方子淳卻飄到他身旁,說是有話要對他說,一人一鬼到病房外談話,方子淳劈頭就問徐宇辰到底在盤算些什么,而徐宇辰似乎也不打算隱瞞,直接將自己的計畫告訴了方子淳。 『你做這些事之前都不用先問過我?』 「如果事先告訴你,你就會阻止我做這些事不是嗎?雖說這是你們的家務事,我本就不應該插手介入,但我真的不忍心伯父到死之前都等不到李淳回來,即使李淳當年真的有錯,但那也該由伯父自己去選擇要不要原諒李淳,而不是由你去干涉他的決定,我想你應該最清楚,他這大半輩子都活成什么樣,那你為什么還要在他所剩無幾的生命里,阻止他去見李淳?」 這次,方子淳沒有回話,他面色凝重、抿唇不語,徐宇辰也當他是默許這事,他說自己已經(jīng)讓tony去尋李淳下落,若有找到會盡快安排讓兩人見面。 「如果沒什么事的話,我要回去睡覺了?!?/br> 語畢,徐宇辰轉身欲回病房里,怎知他才剛轉過身,方子淳竟又開口喊了他:『等等,我還有話要說,先聽我把話說完再走?!?/br> 「怎么了?」 『他們兩個見面那天,你想個辦法讓我附身在蔣嚴身上,我想以方子淳的身分,陪在我爸的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