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家
謝淵回過頭,目光落在謝齊面上。 那雙黑白分明的瞳仁靜靜地注視著他,不帶絲毫情緒。 “老子跟你說話你沒聽到?!”謝齊心頭的怒火噌地冒了出來,氣勢洶洶地就要沖謝淵而去。 “老公——”母親驚呼一聲,一把撲到謝齊身前,用身體擋住了他的去路,面色蒼白地擠出個笑容:“圓圓期中考試得了全年級第一……” 謝齊動作一頓,表情有些古怪,目光又在謝淵身上脧視幾圈,最后反手一耳光扇在她臉上:“你他媽還不去做飯!” 母親一言不發(fā)地捂著面頰,拉著謝淵匆匆向廚房走去。 謝齊冷哼一聲,走進客廳內(nèi),一屁股癱在沙發(fā)里,握著遙控器嘀嘀換臺。 他目光落在電視上,隨手從茶幾上開了瓶沒有任何標簽的白酒,倒進面前的老村長杯中,一飲而盡。 “嗬——”他發(fā)出聲舒爽的嘆息,又自顧自地滿上一杯,連粒花生米都沒有,也能喝得津津有味。 “先把這個端出去。”母親將一碟鹵牛rou和涼調(diào)黃瓜遞進謝淵手中,又忙碌地打熱鍋子,翻動著鍋鏟。 謝淵端著盤子立在她身后,沉默地立了片刻,最后轉(zhuǎn)身走進客廳,將盤子擺在謝齊面前的茶幾上。 謝齊瞥了眼桌面,張口就沖他罵道:“你他媽的沒長腦子?。靠曜幽??老子下手抓?” “來了來了,筷子。”母親端著盤蒜苔炒rou從廚房沖出,慌張地將筷子擺在他手邊。 長條的茶幾前,謝齊皇帝似的坐在沙發(fā)正中間的位置,鹵牛rou和蒜苔rou都擺在他觸手可及的地方。謝淵母子二人端著碗粥擠在桌子左側(cè)的小板凳上,伸出筷子堪堪能夾到那碟拍黃瓜。 夜幕籠罩在窗前,屋內(nèi)只剩下主持人的話聲,和謝齊酒杯落在玻璃茶幾上的清脆聲響。 謝齊面色坨紅,不時因電視節(jié)目發(fā)出幾聲輕笑,伸手又擰開一瓶酒。 謝淵母子安靜地捧著飯碗,三兩口囫圇吃完,迅速地從飯桌撤離。 謝齊目光瞥了他們一眼,也不在意,又將視線落回電視前,嘿嘿樂了起來。 謝淵把飯碗端進廚房,母親打開水龍頭,水流源源不斷地涌出,帶著嘩嘩的流水聲,讓沉重的氣氛緩和不少。 她動作麻利地清洗著鍋碗,聲音壓得極低:“你爸他今晚喝得不少,你一會兒趕緊進屋睡覺,今天周五,作業(yè)明天再說?!?/br> 她背影透著絲緊張,身子繃得筆直,機械地一下下擦拭著碗沿。 “媽的,少用點水??!” 客廳傳來謝齊暴怒的吼聲。 她反應(yīng)極快地擰住水龍頭,回頭沖謝淵擠出個笑臉:“去吧?!?/br> 謝淵立在原地半晌,看她十指絞住圍裙,指尖微微顫抖著,終于一言不發(fā)地轉(zhuǎn)身,走進自己小小的臥室中。 沒一會兒,門外傳來了謝齊的怒吼,和物品被打砸的乒鈴哐啷聲響,和沉悶的rou體倒地聲。 臥室漆黑一片,客廳的燈光從門板上被謝齊打爛的洞口落進屋內(nèi),電視機的聲音、粗重的喘息聲和女人的痛苦呻吟都清晰地回蕩。 老舊的居民樓隔音很差。 謝淵一雙瞳仁在黑暗中泛著幽光,直直地注視著頭頂?shù)奶旎ò濉?/br> 他闔上眼皮,對屋外的一切置若罔聞,和所有鄰居一樣,無動于衷。 姜紅一顆心狂跳不已,在看清來人,勉強松了口氣,囁嚅道:“嬸嬸……” “你叔叔今晚不回家吃,咱倆先吃飯,不等他了?!眿饗痤^發(fā)染成時下流行的酒紅色,身子有些發(fā)福:“我買了兩根豬尾巴,炒了盤雞蛋……”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聲音既不刻薄,也不刺耳。 姜紅茫然地跟在她身后。 這是嬸嬸嗎? 她目光無意地瞥過墻面上貼著的鏡子。鏡中的女孩剪著學(xué)生頭,全身嚴嚴實實地捂在藍色的校服中。 這是……初中時的校服?我現(xiàn)在回到了初中時期? “你剛升中學(xué),學(xué)習(xí)還跟得上吧?”嬸嬸坐在飯桌前,盛了碗粥擺在她面前。 剛升中學(xué),也就是說叔叔還沒開始sao擾我。 規(guī)則曾說過“選擇”…… 難道這個世界的通關(guān)條件,是要做出不同的選擇來改變自己的人生軌跡? 姜紅怔怔地望著眼前的粥碗,大腦飛速運轉(zhuǎn)。 “發(fā)啥愣呢?快吃!”嬸嬸一句話將她思緒 她慌忙捧著碗喝了幾口,又夾起筷炒蛋放入口中。 總的來說,要先與叔叔保持距離,不讓他起歪心思就好。 她吃完飯,幫助嬸嬸刷了碗,便沖進衛(wèi)生間飛快地洗了個澡。 這樣就好,熬到高中,搬出去住校。 她躺在床上,目光警惕地落在房門處。 沒關(guān)系,我已經(jīng)是成年人了,我能處理好這件事,我一定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再次重現(xiàn)。 緊繃的神經(jīng)隨著時間的流逝緩緩放松,她眼皮漸漸闔起,沉沉陷入昏睡中。 砰! 房門的關(guān)閉聲響起,驚得她猛地睜開眼向窗外看去。 月光從窗簾的縫隙灑進屋中,不知自己已睡了多久。 客廳內(nèi)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響,而后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向臥室走來。 啪嗒、啪嗒。 腳步在房門前停下。 她一顆心幾乎要跳出胸口,胸膛緊張地起伏著。 兩個臥室門對門,叔叔一定是要回房間,當(dāng)年是從初二下半學(xué)期叔叔才起了歪心思,現(xiàn)在我才剛升初一,時間還早…… 咔嚓。 門鎖轉(zhuǎn)動聲突然響起。 蒼白的月光將她面頰映得毫無血色,一雙瞳孔驚恐地注視著房門。 圓形的門把晃動著,又轉(zhuǎn)動數(shù)下。 咔嚓、 咔嚓咔嚓。 姜紅呼吸都要停止了,嗓子中的空氣被擠壓,發(fā)不出一絲聲響。 門外靜悄悄的,沒一絲聲音。 他還沒走,他在想什么,他想干什么?! 這寂靜的深夜,幾乎要將姜紅逼瘋。 腳步聲突然響起,在門口移動了兩步,最后傳來主臥房門關(guān)閉的聲音。 姜紅脫了力似的大口喘息著,卷起被子,遮住腦袋,小聲地抽泣起來。 劫后余生并沒能讓她心生喜悅,反而陷入更深、更黑暗的深淵中。 幸好我反鎖了房門…… 可我又能抵擋多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