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許愿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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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曾經(jīng)有一個很愛的人,可是愛會被時間消磨,更容易被意外挾持,最后只剩下一片灰燼?!?/br> 蔡淑芬出生在一個偏遠(yuǎn)的農(nóng)村,她上有哥哥姊姊,下有弟弟meimei,父母都是農(nóng)夫,家境相當(dāng)拮據(jù)。 她們那個年代并沒有生育觀念,也不知道什么叫作養(yǎng)得起養(yǎng)不起,有了就是生下來,頂多多一副碗筷,沒什么大不了的。 蔡淑芬沒有讀過書,她的父母很難得的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但家里沒有錢讓小孩去大城市讀書,蔡淑芬也不知道什么是讀書,自然沒有打算去爭取。她就這樣懵懵懂懂地過生活,日復(fù)一日、年復(fù)一年。 莫名其妙的就到了要出嫁的歲數(shù)。雖然她父母沒有重男輕女的觀念,但觀念上仍舊落后,會希望女孩子在固定的時間就嫁人,老了才不會嫁不出去。蔡淑芬從小接受的也是這樣的教育,自然沒覺得有什么問題。 她父母請媒婆安排了相親,她連著見了好幾個男人。蔡淑芬長得不算好看,但也不到無法見人,她是瓜子臉。因為營養(yǎng)不足的關(guān)係,看上去還有些微微凹陷,顯得面黃肌瘦。 她把自己收拾好,弄得乾凈整潔,再穿上洋裝,勉強也能稱得上清秀。因為沒有讀過書,也沒有特殊才華,她不像哥哥姊姊往上深究求學(xué),也不像弟弟meimei有喜愛的事物,她相對保守,也相對自卑。 不過這樣逆來順受的女人似乎是打中男人心目中理想的樣子,她的相親過程很順利。連著見的每個男人都很喜歡她,她甚至是握有主動權(quán)的那一方。蔡淑芬沒有實感,但在那些男人里,她的確有心儀的對象。 那個男人長得不算特別出眾,但氣質(zhì)好,文質(zhì)彬彬的。蔡淑芬聽媒婆說是開聯(lián)結(jié)車的,蔡淑芬聽不太懂什么是聯(lián)結(jié)車,她于是問:「聯(lián)結(jié)車是車子的一種嗎?」 媒婆解釋了一點,說得還算鉅細(xì)靡遺,但她仍舊聽不懂,就覺得挺厲害的。 媒婆說這個人不錯,不論是家世人品還是職業(yè)都很不錯。蔡淑芬一聽反而有些退縮,媒婆說聯(lián)結(jié)車是個不錯的職業(yè),收入穩(wěn)定,工作的時間也還可以,可以抽空陪陪家人。 總和來說就是都很不錯。 那她條件算不上好,對方憑什么要看上她呢?她突然忐忑起來。先生姓徐,意外的很喜歡她,她們相談甚歡,這是蔡淑芬意料之外的結(jié)果。原本以為她不學(xué)無術(shù),應(yīng)該無法跟人聊有什么比較有內(nèi)容的話題。 可沒想到徐先生總是聊她能聽懂的,也鼓勵她去說自己的想法,這對天性自卑的人來說,需要很大的勇氣??伤秃蜌鈿獾模嬖V她人要學(xué)會表達(dá)自己的意見,你或許可以不用去特地表達(dá),但你得要會。 蔡淑芬淪陷得很快,她們在一起半年就結(jié)婚了。她過上了自己理想中的生活,老公在外上班,自己在家里當(dāng)家庭主婦,不過多久就生了一個女兒。蔡淑芬不懂取名,想讓她老公取,可她老公鼓勵她可以試著去做決定。 她最后沒辦法,就翻字典,取了一個芷跟涵,全名徐芷涵。她不知道這些字組織起來是什么意思,但看字典里寫涵是涵養(yǎng)的涵,覺得女孩子該要有涵養(yǎng),寓意很好,就取了這個字。 原先她還不識字,還得感謝她老公在有空的時候教她認(rèn)了一些。 她將這件事告訴她老公,她老公笑笑的,說這名字好。她很高興,覺得自己做好了一件大事,之后便立志于帶女兒跟做家事,她老公工作忙,偶爾有空的時候會跟女兒說說話,其實關(guān)係比較一般,說不上好或不好。 雖然她的丈夫開明,但蔡淑芬本身仍舊停留在小時候教育的封建思想,她認(rèn)為女孩子不需要讀太多書,像她就過得很好,她希望徐芷涵跟她一樣,圖個平穩(wěn)安定就好,其他的不要去想。 她們結(jié)婚之后就到大城市去了,蔡淑芬怕徐芷涵被瞧不起,還是讓她讀了書,只是不需要讀到多高,過了義務(wù)教育就行??伤龥]想到的是,徐芷涵雖然跟她爸交集不深,卻深受他的影響,思想前衛(wèi)開放,自我意識極高。 這無疑讓蔡淑芬相當(dāng)頭痛,她說什么話如果對方不同意,她總得想辦法說服她,成功了她才會去做,結(jié)果常常是不成功,徐芷涵似乎是繼承了她爸的伶牙俐齒,卻沒有遺傳到那份體貼,至少蔡淑芬沒感受到。 徐芷涵真的是讀書的料,每次考試的成績都很高,她考卷上的內(nèi)容蔡淑芬一個字也看不懂,就是看著高深莫測很難的樣子,但徐芷涵總能就著她寫錯的題目跟她爸談?wù)撋虾芫?,蔡淑芬覺得自己就是被孤立的人。 可看到女兒這般有成就,她竟覺得這樣也不錯。 徐芷涵國中就上了資優(yōu)班,題目跟課綱都超前,老師每天都派了很多作業(yè)下來,徐芷涵是真的很喜歡讀書,她平常話不多,甚至說話方式有點像蔡淑芬,很小聲,平??雌饋硪参ㄎㄖZ諾的。 但如果就著理念跟一些事情吵起來,那就完全不像了。在蔡淑芬眼里,徐芷涵就是個割裂的人,一會像她爸,一會像自己,蔡淑芬說不上這種感覺,不知道是好是壞,應(yīng)該說她不知道一個女孩子這么有主見,到底是不是件好事。 她跟徐芷涵沒有任何共通話題,對方不想跟她親近。認(rèn)為她迂腐、封建又冥頑不靈,她對這些指控沒有想法,不承認(rèn)也不否認(rèn),是又如何,不是又怎樣呢?反正她不是過得很好? 徐芷涵跟她的父親關(guān)係比較好,但也不是特別好,只是相形之下比較好罷了。徐芷涵生性封閉,很奇怪的是,她鄙視厭惡自己落后的思想,可是徐芷涵本身開明,性格卻也不開朗,在某種程度上跟她十分相似。 蔡淑芬理解不了其中原因,她也不想去理解。反正她用自己的方法在為徐芷涵打算,她以后會感謝她的?,F(xiàn)在不急。 讀書是一項費錢的事,蔡淑芬對這件事沒有想法,那些錢全是她老公在負(fù)責(zé),他也從沒提過給女兒讀書究竟花了多少錢。徐芷涵很爭氣,考試出來的成績一直都名列前茅。 她可以用學(xué)校制度申請一間不錯的高中,成績夠好能直接免考升學(xué)考試。加上高中是公立的,開銷可以小很多,蔡淑芬原本想著生活能夠逐漸步入正軌。 可不料,在徐芷涵申請成功沒多久,她爸爸就過勞出了車禍,當(dāng)場死在了公路上。蔡淑芬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jīng)是凌晨了,她向來都睡得早,那會人都還沒清醒,甚至以為是惡作劇電話。 直到警方通知找到她老公的證件后,她終于是清醒過來了。徐芷涵早上還會上課,她還沒來得及告訴女兒,就自己匆匆忙忙趕到警局去。警察說她老公是疲勞駕駛,撞破了圍欄把車開入海里,現(xiàn)在還在找人,但估計兇多吉少。 蔡淑芬什么都沒說,她就是不斷的哭,沒有在警局大吵大鬧,畢竟死亡離她太遙遠(yuǎn)了,她認(rèn)為那就是一個惡劣的玩笑,時效過了她老公就會回來,他肯定要回來的啊。 不然芷涵怎么辦?她們的家要怎么辦?好不容易才物色了一間不錯的房子,剛付完了頭期款,還要繳房貸,還有前陣子新車的車貸,還有家里形形色色的開銷。 蔡淑芬哪里懂這些啊,她什么都不懂。根本也沒人告訴過她,她只要會打理家里就好啦,沒人告訴過她,天塌下來了要怎么辦。她開始變得歇斯底里,以徐芷涵的話來說,是比以前更歇斯底里了。 徐芷涵終歸得知道這件事,她爸爸的遺體過幾天打撈到了,蔡淑芬不肯接受現(xiàn)實,在遺體被殯儀館的時候大吵大鬧。后來她接到保險公司的電話,說她先生生前保的意外險,受益人填的她,她可以領(lǐng)一筆巨額的保險金。 蔡淑芬終于徹底意識到,她老公真的離開了,幫她把所有一切都打理好之后,功成身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