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到了詹又擎回去店里的那天，詹又擎感覺自己根本沒休息到，甚至更糟了。他回去店里的時候，先看見了雨夜。雨夜又換了一副樣子，明明詹又擎沒有見過，但他還是能確定這就是雨夜。

    「啊，你回來啦？」

    雨夜轉(zhuǎn)過身來，詹又擎有一種奇異的感覺，說不太上來，就覺得雨夜今天的動作很奇怪，跟她平常的那種怪誕感不一樣，是一種很不協(xié)調(diào)的奇怪。詹又擎沒想明白，又不知道從何問起，只好作罷。

    還好雨夜開口拯救了他的窘境：「好幾天沒看見你了，一時之間還有點不習(xí)慣。」

    詹又擎聳聳肩，「我沒看出你有不習(xí)慣的樣子?！?/br>
    「我早說過了我比較難有表情。」

    大抵是錯覺，畢竟雨夜本來就不太正常。詹又擎不想跟她多說話，他比較想看看阿翔。不過詹又擎左顧右盼，除了雨夜之外，沒看見第二個人。

    詹又擎只好問：「阿翔呢？他應(yīng)該來上班了吧？」

    雨夜指了一個方向：「阿翔都待在倉庫啊，那是他的秘密基地。」

    「?。棵孛芑?？」

    雨夜一副理所當(dāng)然的樣子：「對啊，阿翔不喜歡人群，他喜歡在倉庫整理貨?！?/br>
    詹又擎想到阿翔那個喜歡看報章雜志的詭異興趣，突然覺得好像不太意外。他正想問什么時，店里的門不合時宜地被推開了。他跟雨夜同時看向門口，看見人后，詹又擎一下就愣住了。

    「你好，請問這里是心想事成？」

    他見過這個人。

    那名男人的臉上浮現(xiàn)洽當(dāng)好處的笑容，不過分熱絡(luò)，也不過分疏離，估計是個受過高等教育的人。詹又擎覺得有這種想法的自己很可笑，畢竟是有名的企業(yè)家，怎么可能沒受過高等教育。

    「我知道你！你是不是前幾天才剛上過新聞！」

    沉輒容的笑容毫無破綻：「啊，看來你認(rèn)識我啊。」

    詹又擎有點驚訝：「誰不認(rèn)識你啊，你這么有名，旗下的企業(yè)也很有名?！?/br>
    男人還是笑著，「謝謝你對我有這么高的評價，我再次自我介紹，敝姓沉，沉輒容?！?/br>
    雨夜很平靜地點點頭，對他的來歷一點都不感興趣：「沉先生，有什么我能幫你的呢？」

    詹又擎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他看著沉輒容的眼睛，對方似乎在頃刻間有一絲審視的味道在，但很快的這種感覺又消失了。

    「既然你們看到過新聞，大概也知道我為什么來了?！钩凛m容頓了頓，給自己幾秒字斟句酌的時間，「我希望能見我死去的母親一面。」

    詹又擎表示理解：「也是啊，我記得新聞上說的是你接到母親離奇死亡的消息后才匆匆回國的?！?/br>
    沉輒容垂下頭，看不見表情：「是的，雖然我很想知道我母親發(fā)生了什么，被誰所害；但我更希望她能活過來，我想告訴她我在外國這些年一直惦記著她?！?/br>
    詹又擎有那么一瞬間感覺到不對勁，不知道他有沒有記錯新聞內(nèi)容，如果沒記錯的話，新聞上明明是說死因不明，待釐清。

    但很快地，詹又擎又被他后面幾句話講得很是動容，他感嘆道：「你好孝順啊?！?/br>
    雨夜沒什么表情，她那雙大眼睛眨了好幾下，像是對這個理由不予置評。隨后詹又擎看她輕輕抬起了手，頗有風(fēng)雨欲來的味道：「確定是這個愿望了嗎？」

    「是的?！?/br>
    那種劍拔弩張的氛圍在沉輒容的回答中消散了，它化作一場雨，淋濕了所有猜忌；可那股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異氣息，卻還在蔓延。

    詹又擎聽見轟鳴的雷聲，雨夜的手指著一個方向，眼睛又變成了貓眼。詹又擎正好站在她身后，倏地發(fā)覺，雨夜身上的傷痕殘像，好像比上次看見的要更嚴(yán)重了。

    「交易成立了，沉先生。」

    詹又擎揉揉眼睛，魔法消失之后，周圍又變回了好天氣。詹又擎想，他大概幻聽了，竟然會覺得雨夜的聲音聽著有些不易察覺的虛弱。

    「這樣就可以了嗎？」沉輒容看了看周圍，似乎在看有哪些地方不一樣。

    「是的，您可以請回了，回去之后等過一天，愿望就會實現(xiàn)?！?/br>
    一天？

    「謝謝您，那我就先回去了?！?/br>
    沉輒容什么也沒問，只是道過謝之后便離開了。詹又擎有些詫異，可又沒辦法在客人面前表現(xiàn)出來，現(xiàn)在沉輒容離開了，他總算能把自己的疑問一吐為快。

    「為什么是一天？你之前允諾愿望的時候，不是幾乎都是馬上嗎？」

    雨夜沒回答他，詹又擎還盯著客人離開的方向看，等沉輒容真的走了之后才轉(zhuǎn)過頭來。

    「你怎么不回答？你──」

    雨夜的身子縮小了，整個身體往后傾倒。詹又擎被她嚇到了，問話聲戛然而止，猝不及防接住了她。雨夜的身上遍布了密密麻麻的傷痕，跟他之前在雨夜用魔法時看見的傷痕一模一樣，只是又比剛才更嚴(yán)重了。

    饒是再遲鈍，也知道情況不對了。詹又擎扶住她，有些緊張道：「欸，你沒事吧？這些傷到底是怎么回事？總不可能是幻覺吧?！?/br>
    雨夜的聲音很平穩(wěn)，臉色卻是蒼白的，她說話說得很慢，像是吐出一個字都很吃力一般：「你還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的，關(guān)于這間店的定律嗎？」

    詹又擎想了一下，猜測道：「你是說關(guān)于幻覺的事嗎？」

    「嗯?！?/br>
    「幻覺是一種極耗精力的東西，我每用一次，都會有個副作用強加在身上，因為我道行太淺，所以這些負(fù)能量沒辦法在身體自行消化，反倒成為了一種負(fù)擔(dān)，強加在身上?！?/br>
    詹又擎聽懂了，又好像沒懂。但他很清楚一點：如果不是雨夜撐不住倒下了，他大概永遠(yuǎn)不會知道這件事。

    可是詹又擎想不通：「你的身體明明這么差，為什么還要執(zhí)意開店實現(xiàn)人的愿望？你大可以去你們那的世界好好休息吧？」

    雨夜很輕幅度地?fù)u頭：「我受的傷是很久以前修行的時候傷到的，好不了，活著只是茍延殘喘，所以我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br>
    詹又擎感到莫名其妙，原本他以為自己跟雨夜無法溝通是因為她不是人的關(guān)係?？伤F(xiàn)在忽然覺得，雨夜的詭異想法應(yīng)該誰都理解不了，跟物種沒有任何關(guān)係。

    他又確認(rèn)了一次，「你想做的事情是實現(xiàn)人類的愿望？」

    「那只是附加的，我想做的是了解人類這個物種?！?/br>
    詹又擎還想再問，但雨夜顯然已經(jīng)緩過來了，她掙脫詹又擎搭在她肩上的手，縮小的身體變回原來的尺寸，臉色也正常了，傷痕消失無蹤。詹又擎知道他問不出什么了，只看見雨夜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他一眨眼，才恍然發(fā)覺她回去自己的房間了。

    隔天一早，詹又擎來上班的時候，才發(fā)覺事態(tài)不對。店里面有電視，平常時候雨夜根本不會開，只有詹又擎間來無事開開關(guān)關(guān)，顯得自己非常無聊。但這次他把電視打開來，新聞頻道上自動播放了前幾天的離奇命案。

    『疑似最新情報！離奇死亡的母親竟起死回生??？』

    新聞的聳動標(biāo)題引起了他的注意，詹又擎佇立在電視機前，看著記者口沫橫飛地說了一堆有的沒的，沒有任何重點，大概意思就是表達(dá)對人突然活了過來的不可思議。

    「雨夜！雨夜！這是什么情況？是沉輒容的母親嗎？」

    詹又擎連忙把始作俑者喊了過來。不過雨夜半點回應(yīng)都沒有，詹又擎又喊了好幾聲，雨夜還是沒應(yīng)。他忽然憶起昨天雨夜的身體狀況，躊躇了一段時間后，提起勇氣去敲雨夜的房門。

    「雨夜、雨夜？」

    他敲了好幾聲，又把耳朵貼在門邊，沒聽見什么聲音，有一股不好的預(yù)感逐漸成形。如果再沒有反應(yīng)，可能就要破門了，詹又擎抱著這樣的決心，又敲了幾次門。

    不過這次，里頭的人沒有開門，而是門像是沒關(guān)緊，緩緩地開了一條縫隙。詹又擎嚥下一口口氣，瞇起眼睛往里面看。倏地，他跟一雙黑色的眼睛四目相對。

    「啊啊啊啊啊啊啊??！」

    詹又擎嚇得后退到墻邊，這次門整個都被推開了。雨夜站在門口，面露不解地看著他。詹又擎清楚看見她的背后還有一隻不知道什么生物，跟她一塊在房間里。

    「你叫這么大聲干嘛？」

    詹又擎憤怒她惡人先告狀，吼道：「這不是該問你嗎！你房間里面那是什么東西！」

    雨夜眨了眨眼，稍微側(cè)過身，讓后頭的「東西」露了出來──是一隻純黑的豹。

    詹又擎啞口無言，他瞪著那隻豹很久，像是無法理解為什么市區(qū)的某間店里會存在這種生物。

    「你、你……不是養(yǎng)的貓嗎？為什么會有豹？」

    他的話讓雨夜更無法理解：「你連死人都不會意外了，為什么會對我房里出現(xiàn)一隻豹感到意外？」

    這句話奇蹟似的安撫了詹又擎的心靈。雨夜說得沒錯，他太大驚小怪了，一個輕易就能取走他人性命的不明生物，房間里面有什么都不奇怪，更何況只是一隻豹而已，還是地球上有的物種。

    「你找我什么事？剛剛不是還在門口大呼小叫的？」

    「哦對！」詹又擎差點把正事忘了，「你快來看！新聞的內(nèi)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