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遭逐漸聚了些人群圍觀，大庭廣眾下屈辱襲上心頭，光頭男朝著后方的寶馬車大喊：“愣著干嘛，還不趕緊過來幫老子！”

    緊接著，車上下來兩三個人，臂膀上布滿了紋身，明顯不是善茬。

    對面沖上來的時候，時螢看到副駕駛的陳如萱突然下了車，連忙護(hù)著她避到一旁，同時掏出手機(jī)打電話報(bào)警。

    陳如萱是主持人，算半個公眾人物，不好跟這些打架斗毆牽扯到一塊。

    被那些娛樂營銷號瞎寫噴得嚴(yán)重點(diǎn)，職業(yè)生涯都得被毀。

    看著時螢快速報(bào)完警，旁邊的陳如萱焦急開口：“怎么辦，咱們要不要去幫幫陸par?。俊?/br>
    時螢收起手機(jī)：“你學(xué)過打架？”

    她倒是學(xué)過些簡單的防身術(shù)，這是方茼難得讓她去學(xué)的不那么‘女孩子’的技能。

    只是她那點(diǎn)花架式放在這種硬碰硬的赤身rou搏上，顯然沒什么作用。

    時螢本以為陳如萱可能會比她強(qiáng)些，誰承想——

    “沒有，我連雞都打不過?！?/br>
    笨蛋美人態(tài)度誠懇地?fù)u頭。

    時螢：“……”

    原來是位嘴強(qiáng)王者。

    時螢心里其實(shí)并不像面上這么平靜，可她還是努力找回冷靜，安慰陳如萱：“我剛剛已經(jīng)報(bào)警了，最近的派出所只有一公里，警察很快就會到?！?/br>
    雖然嘴上這么說，時螢的手卻緊緊攥著手機(jī)，望著不遠(yuǎn)處混戰(zhàn)中的陸斐也，掌心滲出了濕潤細(xì)汗。

    街巷喧闐，感知卻緊繃清晰。

    時螢并未親眼見過陸斐也和人打架，只曾在方景遒口中聽過。

    方景遒高二那年，競賽班封閉集訓(xùn)。

    他那個人沉浸思考時向來兩耳不聞，也不愛和人有多余交際。

    在競賽班人人自視甚高的環(huán)境中，這樣的性格很容易得罪人。

    沒多久，方茼就收到了侄子參與打架的消息。

    時螢記得那天下了雨，放學(xué)撐傘回家，發(fā)現(xiàn)方景遒的鞋堆在玄關(guān)，房門卻是緊閉。

    她找了鑰匙強(qiáng)行開門，一打開，就是方景遒鼻青臉腫的那張臉。

    ……

    上藥的時候，方景遒疼得直哼哼：“不是時螢螢，你是不是心里對我有怨氣，趁著機(jī)會搞謀殺??？”

    時螢被方景遒的話激得脾氣上來，扔掉手里的棉簽：“不會打架你逞什么能。”

    “是我逞能嗎？吃飯的時候程修遠(yuǎn)那幫人主動上來挑事兒?！?/br>
    方景遒的話里還帶著點(diǎn)氣性。

    時螢盯著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重新拿起棉簽，低下頭：“那你不會跑嗎？沒人幫你還準(zhǔn)備斷胳膊斷腿回來？”

    語澀哽咽，又強(qiáng)行將情緒壓回。

    方景遒對上時螢紅得跟個兔子似的眼眶，立馬繳械：“行了祖宗，我投降行吧?！?/br>
    直到上完藥，時螢收拾著藥箱，聽到方景遒感慨了一句——

    “草，陸斐也打起架來是真狠，不怕死似的，那陣勢直接讓程修遠(yuǎn)那群人認(rèn)慫了?！?/br>
    時螢頓了頓，不知為何眼前浮現(xiàn)出那雙已經(jīng)磨損發(fā)白的球鞋。

    放空想著，該是怎樣嚴(yán)酷的境遇，才會塑造出方景遒口中那個打架玩命的少年。

    再后來，事情調(diào)查完，方景遒被訓(xùn)練營召回，陸斐也卻因主動動手和程修遠(yuǎn)等人一同被開出了競賽班。

    方景遒難得產(chǎn)生愧疚，可陸斐也仿佛并不失望，也未低迷。

    無意中遇到他插著兜出現(xiàn)在食堂，一如既往地坦蕩從容。

    那是時螢第一次感受到，對方身上名為韌勁的東西。

    時螢的生活安穩(wěn)、貧乏、無趣。

    以至于當(dāng)她發(fā)現(xiàn)高考前壓抑崩潰無處釋放的情緒時，都自厭地覺得是在無病呻吟。

    她羨慕那些書籍漫畫中被逼至絕境的主角向上掙扎的勇氣，一如陸斐也。他們面臨的困境，是數(shù)倍于她的艱難無望，卻始終風(fēng)幟昂揚(yáng)。

    ……

    從時螢報(bào)警，到警察趕到現(xiàn)場，總共只過去了五分鐘。

    以光頭男為首的那群混混盡數(shù)掛彩，最后被警察全部制服。

    “很帥吧？”

    陳如萱扯了扯時螢的手臂。

    時螢猝不及防回神，對上的就是陳如萱那雙星星眼。

    “嗯？”

    陳如萱眼神中透著興奮：“我說陸par剛剛打架！西裝下埋藏的野性，真是巨帥！”

    對方緊盯著時螢，仿佛時螢一旦否認(rèn)，就要據(jù)理力爭。

    時螢松氣點(diǎn)頭：“是……挺帥的。”

    ……

    陳如萱已經(jīng)到家，也不好出面。

    最后時螢作為報(bào)警人，陪著陸斐也去警察局做了筆錄。

    光頭男一伙人本身就有案底，再加上時螢的敘述，很快因?qū)め呑淌卤痪辛?。而陸斐也正?dāng)防衛(wèi)，配合完調(diào)查便出了警局。

    ……

    卡宴被拖走維修，所幸警局離兩人的小區(qū)只有幾百米，可以步行回家。

    夤夜寂曠，男人邁著不緊不慢的步伐走在前方，右手插在兜里，淺色襯衫隨意挽至臂肘，西裝外套卻因?yàn)榇蚣鼙货?躪得不成樣子，搭在了臂彎。

    時螢盯著走在前方的背影，總算找到機(jī)會開口：“陸par，你沒事吧？”

    明面上看，陸斐也好像沒受什么傷。白天兩人間還有種生疏距離感，經(jīng)此一遭，像是無形中熟悉不少。

    男人聽到時螢的話，回頭。

    兩人的視線在半空中相遇。

    下一秒，對方抬起了右手。

    手背有個清晰牙印，輕微破了皮。

    時螢：“……”

    剛才那群混混是屬狗的嗎，怎么還能上嘴咬人？

    “你等下。”

    時螢從塞滿雜物的包里翻了翻，最后干脆把一把東西都掏出來，從中抽出張印著粉色兔子的創(chuàng)可貼，遞給陸斐也。

    哪知道，對方?jīng)]接創(chuàng)可貼，視線落在自己手里的幾顆大白兔奶糖。

    時螢望著男人映在路燈寥夜下的清雋側(cè)顏：“……你都這么大了，不會還要吃糖哄吧？”

    “我很老？”陸斐也噙著散淡笑意，低著眼反問。

    快三十歲的人。

    說年輕也不是小伙子了。

    再說他和方景遒同歲，時螢天天刺方景遒說三歲一代溝，這會兒也違心不起來。

    最后，她只能答：“你……事業(yè)有成?！?/br>
    對方好像勉強(qiáng)接受了這個說法，伸手接過那張略顯滑稽的創(chuàng)可貼，和她手里剩下的大白兔奶糖。

    深夜的街道曠蕩，兩人一前一后地走。

    時螢手機(jī)突然振動，打開后，是陳如萱的消息。

    陳如萱：「時螢，今天謝謝你。」

    時螢略顯詫異，打字問：「為什么謝我？」

    不一會，陳如萱發(fā)來一串長語音——

    「連累你被那垃圾男罵，還被陸par誤會車開的差。放心，我知道我知道，哪有人真有把車開成龜爬的。」

    路燈下，男人的身影被無限拉長。

    時螢聽到他低沉的輕笑。

    她扯了下嘴角，回復(fù)：「不用謝，我……應(yīng)該的?！?/br>
    作者有話說：

    陳（笨蛋美人）如萱：氣！人家也不想喜歡目前的情敵，可是她有梨渦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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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章

    余綿的初秋來的毫無征兆，連日細(xì)雨打落夏意掙扎，地鐵站口的步伐蹚過水漬，空氣中都是潮濕的味道。

    時螢打著傘冒雨趕到律所，坐在工位掏出張紙巾擦拭濕漉漉的發(fā)尾。

    陳儒看見她，探頭過來尋問。

    “你昨天開車出事了？”

    時螢嘆氣點(diǎn)頭，剛上班就開著上司的車追尾，她自己都覺得荒唐。

    得到肯定答復(fù)后，陳儒抱歉撓頭：“也怪我，非讓你開，早知道讓你們叫個代駕了。我和梁榆平時也有自己的案子，不會總跟著陸par出去，以前都是楊晨開車，可惜他現(xiàn)在休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