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密關(guān)系恐懼癥 第63節(jié)
停車場里鴉雀無聲,陸斐也加完班回來,已經(jīng)過了晚上十點。 他如往常一樣停好車,走向電梯,卻在昏暗的燈光處,忽然頓住了腳步。 電梯口前,女孩瑟縮著身子,裹緊了淺色大衣,堆起的白色圍巾繞在脖子上,低著頭站在那轉(zhuǎn)圈,精致小巧的鼻子被凍得通紅,一抽一抽的,也不知等了多久。 看見時螢的那刻,陸斐也感覺心口像被蟄了一下,隨即意識到,他的反應(yīng)有些可笑。 聽到熟悉的腳步聲,時螢立刻抬起頭,盯著眼前的男人,喃喃開口:“你回來了?” 陸斐也停了一秒,目不斜視地徑直越過她,清晰分明的指骨按下了電梯,冷聲問:“你在這干什么?” “我……”時螢吞吐著開口,低下頭回:“我收到了那把弓?!?/br> 許文心寄來的快遞,是她當(dāng)時在北淮用過的那把黑弓。 陸斐也離開北淮前買下的,因為需要調(diào)弦,才沒有立刻取走。 不是期望的答案,陸斐也的眼神冷淡瞥來,輕描淡寫地說了句:“不想要就扔了吧,不必問我。” 時螢眼睫微顫,攥緊了縮在大衣口袋的手,悶悶道:“舍不得。” 與此同時,“叮”的一聲,電梯開門的聲音蓋過了她蚊子般的音量。 陸斐也絲毫沒有停留,走進(jìn)了電梯,時螢怕他關(guān)門,連忙跟了進(jìn)去。 兩人一左一右站著。 “我……”電梯不斷升高的數(shù)字就像是無聲的催促,時螢終于鼓起勇氣詢問,“還有反悔的機(jī)會嗎?” 陸斐也聲線冷凝:“怎么,你忘了我那天的話?還是說,你以為我在開玩笑?” “不是的?!睍r螢低聲回。 陸斐也說了,不愿再見她。他也已經(jīng)開始了新的生活,她明白自己不該再來打擾他。 時螢不清楚陸斐也和王清姿進(jìn)行到了哪一步,可是她鼓足了所有勇氣,才問楊晨要了陸斐也的地址,她想再試一次,哪怕是一個讓她死心的答案。 電梯里陡然沉默了幾秒,片晌,男人輕笑了聲:“時螢,既然已經(jīng)說了不喜歡,你現(xiàn)在又是在做什么?” 他低沉語氣中浸著質(zhì)問。 “沒有?!睍r螢咬著唇否認(rèn)。 即便是在醫(yī)院那天,她也沒說過不喜歡,只是覺得……自己不能答應(yīng)。 “沒有什么?”陸斐也皺眉,看向眼前全副包裹的人,依然端著冷漠。 “不是不喜歡的……”時螢發(fā)著燒,腦袋還是昏沉的,情緒壓抑了太久,剛一開口,聲音就本能地染上了哽咽,“而是太喜歡了。” 不是不喜歡啊,而是太喜歡了。 如果不喜歡陸斐也,她就可以像對待其他人那樣,冷靜果斷地拒絕,不會陷入這種無法掙脫的情緒。 不管是在嘉寧,還是在北淮。不管是他幫她找尋自信,幫她和方茼和解,還是讓她抹去了附中那段記憶的壓抑。 從來都不是沒有觸動的。 可是時螢將所有情緒封閉。 她竭力壓抑那頭叫囂的怪獸。 無數(shù)個曖昧的瞬間,她告訴自己,陸斐也只是好心,也告訴自己,他沒有其他想法。 因為她清楚地知道,不可以,絕不可以投入情緒,他太好了。 好到時螢打從心底覺得,陸斐也是不該喜歡她的,也不會喜歡她。 她一直覺得自己能以祝福的心態(tài),看著他和任何人在一起。 不管是何箐,陳如萱,還是王清姿,她們都比她要好。 能夠絲毫不懼地大方袒露愛意,時螢無比羨慕這樣的女孩。 陸斐也就應(yīng)該,被人這樣坦蕩赤誠的愛著。 可她不一樣,她連自己都愛不好,又怎么能去好好地愛別人呢? 他為什么會喜歡她呢? 時螢不明白,卻極度恐慌,所以努力強(qiáng)迫自己,將他推開。 他不可以喜歡她,她更不敢接受這份自己承擔(dān)不了的喜歡。 “你不懂,你不懂的……” 時螢頭痛得厲害,思緒也有些混亂,仿佛耗盡了所有力氣,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抽噎著蹲在電梯角落,把頭埋進(jìn)了胳膊。 最后,她在男人的沉默中,小聲說出在腦海中縈繞許久的那句話—— “主角是不該喜歡配角的?!?/br> 所以,陸斐也是不該喜歡她的。 伴隨著女孩溫軟沙啞的嗓音,電梯門重新打開,似乎有陣空落的風(fēng)輕輕吹了進(jìn)來。 時螢不敢抬頭看他,感覺自己就像在等待最后的死刑判決。 這一次,是真的結(jié)束了。 然而,寂靜的電梯里,突然傳來低沉的一聲輕嘆。 像是無奈地服輸。 陸斐也俯下身,掰開她的手,寡白干凈的手掌捧著她的臉,強(qiáng)迫一臉狼狽的女孩看向自己,指腹輕輕揩去她殘留的眼淚。 他漆黑的雙眸直視著她,像炯炯的星辰,磁倦的嗓音堅定而溫柔,無比清晰地傳入耳中,也一下下烙在心口。 “時螢,你從來都不是配角。” “你是我的主角。” 作者有話說: 第42章 你是我的主角。 在我眼中,你從不卑微。 這句話,像是在時螢已經(jīng)寂若死灰的世界里,怦然綻放的煙火。 她懵了許久,愣愣與他對視,在陸斐也黑沉沉的瞳仁中,看到了狼狽不堪的自己。 跟著,視野墜入黑暗。 之后的記憶,有短暫的斷片。 事后回想,時螢只記得自己似乎昏眩地被男人扶起,像只提線木偶一樣,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走出電梯。 鼻子不通,腦袋也燒得糊涂。 朦朧中,有人幫她擦凈眼淚。 等時螢躺在柔軟的床上醒來時,已經(jīng)是第二天早上。 陌生的臥室,陌生的裝潢。 時螢扶著額頭坐起身,大腦空白幾秒,才愣怔想起昨天發(fā)生的一切。 她接到了許文心打來的電話,聽著對方聊了很多,然后下樓取了即將過期的快遞,看到了那把弓。 陸斐也在北淮時買下的。 僅僅只是過去了一個月,可一切都變得不一樣了。 或許是被許文心的話刺激,腦海中幾乎都是陸斐也和王清姿無比般配的畫面,仿佛想象到了兩人往后的美滿。 許文心問她,會不后悔嗎? 她明明是該高興的,可是望著手里的弓,記憶中的每一幕都宛然在目。難過的情緒不斷涌上心頭,最后,她終于向自己妥協(xié),出門攔了出租來找他。 時螢看著左來右去的車,在停車場等了幾個小時,等到握著手機(jī)的指節(jié)已經(jīng)凍僵,只能縮進(jìn)口袋。 過了許久,他終于出現(xiàn)。 外人或許并不知道,袒露于她而言,是內(nèi)心百倍恐慌磨難后的不舍。 那是她最勇敢的嘗試。 她跟陸斐也表白了。 她竟然,真的表白了。 而他的反應(yīng),好像是……同意了。 他真的……同意了嗎? 思及此,時螢深呼了口氣。 如果此刻是在家里,并不是在陸斐也的公寓,她一定會大叫出聲。 臥室外傳來男人的腳步聲,門被打開的同時,她趕緊用被子遮住腦袋。 陸斐也穿著淺灰色的家居服,翻領(lǐng)寬松,涅白衣邊線條上露出性感的喉骨,兩腿筆直且長,左手插在兜里,清瘦的右手端著感冒藥。 一進(jìn)屋,就看見某人半坐在臥室的床頭邊,細(xì)嫩凈白的指節(jié)提著純灰色被子,將臉蒙的嚴(yán)實,十分地滑稽。 他扯起嘴角,緩緩走上前去,悠閑地在床邊坐下,不輕不重地挑眉:“怎么,臉藏得這么嚴(yán)實,又后悔了?” 清淡的聲音就在跟前。 一夜之間,他乍然褪去了冷漠。 頓了頃刻,時螢把被子放低了些,只露出黑亮的眼睛,盯著陸斐也,低聲啞氣地回:“沒有?!?/br> 男人輕輕勾起唇角,凈白的手背自然覆上她的額頭,貼近靜停幾秒,已經(jīng)沒了昨晚guntang的溫度。 “燒退了?!标戩骋彩栈厥?,將剛剛沖好的感冒藥遞給她,“把這喝了?!?/br> 時螢放下輕軟的羽絨被,聽話接過水杯,忍著些微的苦澀,一聲不吭地喝藥。 等她喝完,陸斐也倦怠耷著眼瞼,嗓音懶散地問了句:“還記得自己昨天做的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