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臺上將眾人的反應(yīng)看在眼里，李洵明白，這一大棒，達(dá)到了應(yīng)有的效果。

    隨即宣布下一個命令：

    “半月后本王將驗收你們的訓(xùn)練結(jié)果，各隊進(jìn)行集結(jié)時間與軍令執(zhí)行力度比拼，第一個集結(jié)完成的小隊，賞銀十兩，第二五兩，第三一兩。最后到場的三個小隊，每人十軍棍，罰餉半月！”

    先進(jìn)者有獎，落后者挨打罰錢，不怕他們不好好訓(xùn)練。

    這么多人一起出京城需要很長時間準(zhǔn)備，完全足夠他將他們改頭換面，讓這支護衛(wèi)隊變成他手中的利劍。

    剛有幾個人小隊長連帶家屬一起被趕出護衛(wèi)營，此刻沒有任何人再敢討價還價，不把李洵的命令當(dāng)回事。

    所有人，頓時都有了緊迫感。

    達(dá)到了想要的效果，李洵便宣布讓他們回營房休息，自己也回了莊子上的住處睡覺。第二天天不亮，便又帶人趕回了京城。

    今早有大朝，按照他與嘉佑帝的約定，今早他便會上折子，自請封邑北地。

    *

    寬闊華麗的皇極殿內(nèi)，御階之上，嘉佑帝高坐朝堂。

    今日大朝，四品以上的京官全部在朝，眾大臣分四列站立在大殿之中，兩兩一邊，一直延伸出殿外，中間留出道供人通行，外圍則是隨時待命的御前侍衛(wèi)與太監(jiān)宮女。

    太子李玄與大皇子李洵，左右各站一邊，分別領(lǐng)著兩列大臣和皇弟。

    兩人的站位，昭然若揭地展示著兩人在朝堂上的超然地位。

    “吾皇萬歲萬萬歲！”

    眾人下跪山呼。

    太子與大皇子年紀(jì)相當(dāng)，長相略有些艷麗，渾身卻像是一把緊繃的弓，讓人覺得莫名壓抑。

    看著與自己并列第一排的李洵，太子李玄眼中閃過陰鶩。

    每當(dāng)看到身旁的李洵，他便覺得眼中扎了根刺。

    他是皇后嫡子，當(dāng)朝太子，名正言順的儲君，李洵有什么資格與自己并列。

    遲早有一天，他要將李洵和他的所有爪牙通通一網(wǎng)打盡！

    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那情緒強烈的目光，李洵并沒有理會。他很快就會離開京城，無須在這里和太子做斗眼王八。

    眾人起身，朝會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

    對李洵來說，今天并沒有太多值得關(guān)注的大事，一個多時辰后，朝會進(jìn)入尾聲，待御前大太監(jiān)高聲宣布：

    “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嘉佑帝的目光落在了李洵身上。

    事實上，整個早朝他審視的目光時不時就會落在他身上。

    李洵從容地出列，躬身行禮：

    “父皇，兒臣有事啟奏！”

    說著，遞上了自己寫的奏折。

    有原主記憶，他模仿原主的筆記并不是一件難事。

    御前太監(jiān)來將他的奏折呈上御案，李洵上前道：

    “父皇，兒臣聽聞北境不寧，屢次受草原蠻夷侵襲，心中著實憤慨，安居京城，何以為父皇分憂。故，今日自請封邑肅郡鎮(zhèn)守北疆！還望父皇成全！”

    此話一出，滿朝文武肅然一驚。

    封邑！

    一個奪嫡形勢大好的皇子自請封邑！

    太子黨尚且又驚又喜又疑，一時間搞不清楚他葫蘆里賣得什么藥。

    大皇子黨卻像是被一個晴天霹靂轟得外焦里嫩，這實在是太突然了。

    回過神，便一個個驚慌地跳出來反對。

    “不可啊，陛下，北地苦寒，又時常有蠻夷作亂，郡王殿下千金之體，怎能去如此危險的地方！”

    “是啊，陛下，戍衛(wèi)邊疆自有武將，何須皇子親臨！”

    唯有林相沒有開口。他早就被李洵通過氣，對如今京中的局勢前所未有的迷茫，沒打算要勸他。

    而上首的嘉佑帝，也正在心中思量著李洵所請的這封地到底有何玄機。

    可他熟知全國輿圖與布防，一時間完全想不到這地方有什么特別。

    事實上，整個北方邊疆都是偏僻貧瘠之地，良田極少，大多是旱土，地里的產(chǎn)出量全國倒數(shù)，也沒有礦，還總是被北方草原的蠻夷侵襲。

    這肅郡，也同樣沒什么特別的地方，前方的遼城陳兵數(shù)萬，哪怕大皇子去北疆是想與北戎勾結(jié)作亂也完全沒機會。

    他至今仍然不明白這個長子到底打算干什么。

    但底下群臣議論紛紛，他便必須出來做個表態(tài)了：

    “皇兒，你這是何必。北地苦寒，朕怎么能放心你去那么遠(yuǎn)的地方！”

    嘉佑帝儼然一副慈父模樣。

    大皇子黨的大臣們頓時松了口氣，好在陛下還算明理。

    然而他們這口氣還沒松完，大皇子卻再次發(fā)瘋。

    “父皇，兒臣決心已定，請父皇成全！”

    嘉佑帝看了他半晌，這才無奈地嘆口氣，揮了揮手道：

    “罷了，你既有這份心，又如此堅持，那便去吧。北地多戰(zhàn)事，確實危險，朕特許你帶三千護衛(wèi)?！?/br>
    說著，就吩咐兵部尚書去安排，又讓內(nèi)務(wù)府一定要好好安排好大皇子封邑事宜。

    吩咐完，便一副大受打擊十分疲憊的樣子宣布了退朝，對要請求他收回成命的大皇子黨朝臣視而不見，步履匆匆直接離開了皇極殿。

    眼見大局已定，大皇子黨的大臣們只覺得瞬間天塌地陷。

    皇帝金口玉言，是不會再更改這個決定的。

    可封邑意味著什么，意味著從此就失去了競爭儲位的資格?。?/br>
    “殿下，您瘋了嗎？您怎能做出如此糊涂的事！”

    一位受不了打擊的大臣口不擇言當(dāng)場大哭。

    看著這些人或譴責(zé)或憤怒或痛心的目光，李洵的面容沒有絲毫波動，只平靜地丟下一句，“我意已決。各位從此好自為之?！?/br>
    便轉(zhuǎn)身離開了大殿。

    如今，他已經(jīng)名正言順地得到了遠(yuǎn)離京城的封邑，接下來最要緊的，便是如何帶著七公主與三千兵馬平安地抵達(dá)肅城了。

    離京之前，他還有很多事要做。

    第8章

    首先是在京城的店鋪，田莊一類以后用不到的固定資產(chǎn)，不方便搬運的大件寶物等，都需要在離京前處理完畢。

    其次，是要采買一些種子，鐵器等，以便到了肅城重新開墾御賜的莊園。

    還得盯著內(nèi)務(wù)府那邊籌備分封事宜，盡量撈一些自己需要的匠人，若是拿不到，則要盡快在京城采買一些。

    其他的，則是三千人行軍的錢糧車馬藥材等的準(zhǔn)備。

    京城到肅城，兩千多里路，若單是騎馬，十天左右就能達(dá)到，但三千人可并非都是騎兵，還要運一路所需糧草器具行李等物，晝行夜宿，按照此時的行軍速度，大概要一個半月左右。

    他選擇自行采辦，內(nèi)務(wù)府會發(fā)給他這筆銀錢。這些事他不用親自去辦，直接讓王常青先列個單子上來他查漏補缺，等籌備完成了再檢驗便可。

    除此之外，便是護衛(wèi)軍的訓(xùn)練，新增兩千人馬的融合。

    零零總總的，足以讓李洵忙得腳不沾地，他一回郡王府便召來各個下屬安排這些事。

    剛安排完屬下，便聽人說七公主來了，還等了好久了，說是不讓人打擾他辦正事。

    李洵微微一嘆，這小姑娘現(xiàn)在來，想必是聽說外頭的消息了吧。

    “請她進(jìn)來吧。”

    果然，一進(jìn)來就看到小姑娘眼眶紅紅，連眼皮都是腫的，顯然是哭了好長時間了。

    就算是這樣，也還怕打擾他，一直等到他見完了所有人才來。

    真是懂事得讓人心疼的小孩。

    “知道外頭的消息了？”

    這一說，七公主便再也忍不住了，哇地一聲哭起來：

    “大哥，是不是因為我……是不是因為我你才去北疆的！”

    雖然確實有這樣的一部分原因，但李洵卻不愿意這小姑娘更自責(zé)。

    這孩子年紀(jì)雖小，心思卻重，很容易傷身體。

    “胡說，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我只是厭倦了京城的爭斗而已?！?/br>
    七公主卻哭著搖頭：

    “我不信，我知道，就是因為我。大哥，你怎么能這么傻！我一個公主，本來就是要和親的，你怎么能為了區(qū)區(qū)小事，犧牲自己的大好前途！”

    “母妃和二jiejie泉下有知，都不會原諒我的！”

    她哽咽著抓住李洵的衣領(lǐng)：

    “大哥，你去求，你去求父皇，求他收回成命，我愿意嫁去西戎和親！”

    她覺得自己簡直罪無可恕。

    李洵輕輕拍著她單薄細(xì)弱的背安撫，直到她的呼吸稍微平靜一些，這才柔聲道：

    “婉兒，你不必自責(zé)。大哥跟你說實話，這其中固然有你的緣故，但更重要的是，我想去遠(yuǎn)離京城的地方，天高任鳥飛，海闊憑魚躍。我想在自己能做主的地方自由自在地生活。”

    他語氣誠懇，像是發(fā)自肺腑的話。

    七公主不由得停下哭泣，仔細(xì)想著他話里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