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哪怕是剮刑， 也頂多讓人痛苦個把時辰。

    對于夏金良這樣膽敢如此坑害他的人，他自然是要讓他飽受折磨才解心頭之恨。

    而且， 夏金良作為一個營指揮使， 在朝廷也是有品級的武將了， 沒個正當名義不好殺。

    倒不如留下來好好折磨， 等到秋收后， 北戎可能會前來侵擾的時候，再報個不慎被北戎所殺的名頭，才不會惹來麻煩。

    “帶下去，每日抽上三十骨鞭！用鹽水給他洗澡！”

    “可給我看好了，人要是自盡死了，看守的也跟著賠命！”

    上兵們立刻領命而去。

    夏金良很快就被吊在了行刑場打得皮開rou綻。

    可他愣是挺住了沒發(fā)出一點求饒的聲音。

    軍營中的士兵們看著，都面露不忍。

    他們已經(jīng)聽夏金良營中的士兵說過，夏指揮使是不忍底層士兵們?nèi)缃竦乃罨馃?，想去向肅城的郡王告“御狀”，被守將報復。

    他營中的士兵們，更是泣不成聲。

    所有人心中都彌漫著恨意，可被剮的十二人，尸體至今吊在刑場，堂堂營指揮使也每日被施加酷刑。

    沒有人有勇氣與統(tǒng)領一營的守將作對。

    面對裝備齊全體格精壯的上兵，他們不是對手，而且他們還有家人。

    除了暗恨天道不公，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人活著就不想死。他們只能一天天麻木地茍活著，期待有朝一日頭頂?shù)奶炷茏约鹤兊们迕鳌?/br>
    將反抗的浪潮扼殺在了搖籃里，袁晨升象征性地趕著士兵們?nèi)バ蘖诵蕹菈?，便繼續(xù)自己醉生夢死的悠哉日子了。

    至于如今已經(jīng)到了秋收時節(jié)，北戎可能會在秋收結(jié)束后侵擾？

    袁晨升對此不怎么擔心，燎原已經(jīng)沒什么好搶的了，靠著燎原的肅城也是個窮郡，歷年都不會有太強大的北戎騎兵來侵擾這里。

    畢竟北戎也是要考慮出兵成本的，放著樊城東邊幾個重鎮(zhèn)身后肥沃的平原地帶不去搶，難道費勁巴拉來搶肅城？

    即使有騎兵來，也不會人數(shù)太多，到時候?qū)⒊情T一關(guān)，死守不出便是。射上幾天的箭，扔扔石頭，他們見啃不動自然會去別的地方。

    與袁晨升這樣混日子等著升遷的不同，距離此地向東一千里的鼎德城里，各種驢車馬車牛車，正絡繹不絕地往各大城門口運輸著石頭磚塊。

    奉鎮(zhèn)北大將軍劉淵之命，早在一個月前，他們便開始加固城墻，挖掘戰(zhàn)事壕溝了。

    作為扼守中原腹地的要塞，鼎德城不容有失。

    劉淵將軍麾下的十萬大軍，也同樣緊鑼密鼓地cao練著。

    他是當朝名將，做事最是不留情面，很少有人敢朝他的軍需伸手，充足的供給下，他的軍隊倒是裝備精良，士兵們也個個精壯。

    雖說騎兵數(shù)量少，又是矮腳馬，但每每對上北戎，也是有一拼之力的，每次北戎侵襲，都能斬殺個百來人，甚至殺過上千人。

    北戎在他這邊沒討到好，鼎德城身后的大片沃土，也得享太平。

    眼看著麥浪越來越黃，劉大將軍臉上的神情便越來越緊繃。

    *

    而預感到戰(zhàn)爭陰云的李洵，也同樣正在全力為此事做準備。

    一個月前，他便開始讓周郡丞招募民夫，加固城墻，挖掘陷馬坑。

    山寨里的震天雷制造，更是一刻沒停。

    感受到他的急迫，楊進祿沒幾天便督造著工匠們做出了新的震天雷成品，請他去驗看。

    試驗的地點，還是選在上次那里，還事先準備了好幾個已經(jīng)穿上了皮甲，鐵甲的木頭人。

    楊進祿謹慎地勸道。

    李洵倒也沒有非要親自上手，只是囑咐挑個反應快點的士兵，穿上厚厚的皮甲，戴上頭盔，離得遠一些，一把震天雷投出去便舉起盾牌掩護自身。

    一切按照李洵說的準備好，那名士兵穿戴好了防護裝備，便拿起一個震天雷點燃，用力掄著手臂扔了出去。

    只聽哄地一聲巨響，頓時飛沙走石。

    煙塵散去，只見那邊擺著的兩個木頭人，不管是穿著鐵甲還是木甲的，都炸得四分五裂。

    甚至另外一組放在幾米遠的地方的木頭人，也被扎上了好多塊小鐵片。

    直接扎在木頭上的，鐵片基本上全扎進去了。

    皮甲也沒好到哪里去，就鐵甲能好些，但以那鐵片扎進去的深度，若那是個人，也會有不淺的創(chuàng)口。

    又試驗了好幾輪，基本上都能保持這樣的殺傷力。而殺傷半徑，大概在六米左右。

    但總體來說，是里面的小鐵片保持在九十個左右，效果是最好的。

    過多就擠占裝火藥的空間，過少則密集度不夠。

    “吩咐下去，以每個填裝九十枚鐵片的規(guī)格進行填裝，大規(guī)模制造震天雷?！?/br>
    震天雷的外殼早就制造了很多，成品火藥也囤積了好幾十噸，連鐵片距離他上次吩咐，都制造出幾千枚了。

    接下來的日子，重點便在抓緊制造鐵片，以及填裝，運輸。

    這些交給楊進祿即可，李洵又繼續(xù)下山總攬全局了。

    剛到東郊大營，便聽人稟報：

    “郡王，伍指揮使回來了?！?/br>
    李洵道：

    “讓他立刻來見我?！?/br>
    伍汲是個很有能力的人，丟給他情報工作，他便做得十分出色。

    自從山匪的情報工作結(jié)束后，李洵便讓他一路往北，派人去燎原，甚至混入更北邊被北戎占領著的河原郡打聽情報。

    河原是駐扎著不少北戎守軍，能打聽到一些駐軍情況自然是最好的。

    而燎原是肅城的門戶，更是不容輕忽。

    以燎原守將袁晨升那昏庸腐朽的做派，他很難放心。

    沒多久，伍汲便來到了書房。

    這個夏天他一直在外頭跑，曬黑了不少，不過人卻雙眼晶亮，看得出是干勁十足。

    “參見郡王！”

    李洵溫和道：“無須多禮，坐吧。這一趟真是辛苦了?！?/br>
    待他坐下，李洵親自給伍汲倒了杯茶水。

    對于他如此禮賢下士的做派，伍汲十分感動。

    “能為郡王分憂，是屬下的榮幸！”

    然后便跟李洵說起了這次打聽到的情報。

    河原郡中，近幾個月抓捕了不少工匠，據(jù)說在秘密制造攻城車，投石機，云梯等攻城武器。

    其大舉南侵之心已經(jīng)相當明顯。

    這是李洵早就預料到了的。

    如今正是從更多方面進行了佐證。

    “殿下，依您看，北戎會發(fā)兵攻打燎原嗎？”伍汲憂心忡忡。

    離燎原那么近的河原在制造攻城武器，這對燎原來說不是一個好的信號。

    但肅城畢竟貧瘠，北戎從燎原開始打，好處并不大，還不如集中力量打東邊的鼎德等幾個邊城。

    只要打通一個，便可直接揮師南下劫掠中原沃土。

    所以河原制造攻城武器，也未必是用來打燎原，還可能是為了掩人耳目，運送到其他戰(zhàn)場上去。

    李洵站起身來，指著墻上的輿圖，神色篤定：

    “我若是北戎大將，必攻燎原！”

    說著，他用長棍從燎原往南一劃，直指肅城，然后從肅城往東南一拐，跨越云浪山脈，直接便進入了里郡，跨過里郡這個下郡，便是中原沃土南部。

    雖然迂回一些，卻是不必與鼎城一線死磕。

    伍汲頓時臉色一白：

    “如此說來，咱們肅城豈不是很危險！”

    見他被嚇住，李洵安撫道：

    “放心，云浪山不好走，這邊不會是主力，只會分兵進行偷襲。待占領了肅城，才可能會大舉增兵，打通云浪山?！?/br>
    “本王不會給他們占領肅城的機會?！?/br>
    這話讓伍汲稍微放心了些。

    李洵又問：

    “燎原如何了？”

    伍汲臉色沉痛：

    “燎原近些時日物價飛漲，軍中因為克扣軍餉一事險些鬧起來，被袁晨升強力鎮(zhèn)壓了……好幾個提出漲軍餉的士兵被活活打死，還有十二人直接被施以剮刑！”

    “那燎原軍中有個營指揮使，為底層士兵鳴不平，似乎想派人來找郡王您主持公道，只是人還未出來，便被抓了，如今正每日被吊著施以酷刑折磨，以儆效尤！”

    聽完這些，李洵的眉峰已緊緊蹙在一起，眼中滿是殺氣：

    “袁晨升，必死！”

    時至今日，竟然還不肯給那些軍中底層士兵一些活路，甚至為了鎮(zhèn)壓士兵們的合理請求，不惜以殘忍的手段殺死這么多人。

    這樣的敗類將領，無論是出于大義，還是出于對肅城安危的考慮，他都絕不會讓他活著走出燎原！

    “拿些錢去軍中打點，盡量將那營指揮使的命保下來?！?/br>
    這樣一個出淤泥而不染的將才，若是死在袁晨升手中，便太不值了。

    只是，如今他身份敏感，直接去插手燎原軍營中的事，很容易被扣下僭越甚至謀逆的帽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