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和親時還是如今，他都沒有任何辦法拯救自己的女兒。

    *

    西戎的宣戰(zhàn)檄文，除了在京中引起了不小的波瀾，其實對李洵這邊的影響也不小。

    肅城離西南方向的蕃平，只有一千一百多里，再加上間接和西戎有貿(mào)易關(guān)系，還比朝廷提早了一天收到消息。

    “殿下，西戎汗國攻占了長寧郡城，向我朝下了宣戰(zhàn)檄文，如今鎮(zhèn)西大將軍下令，已是封閉了所有邊城，我們所需要的rou類，皮毛等物，恐怕是無法再從西戎購買?！?/br>
    來匯報消息的，是負責軍中采買物資的軍需官衛(wèi)登。

    他原就是李洵的郡王府護衛(wèi)營中負責采買軍需的，后來李洵手下的軍隊規(guī)模越來越大，他就成了軍需營指揮使。

    除了委托商隊采買軍需，有時候也會組織民夫和士兵親自去采買。

    斥候兵借著商隊與采買便于偽裝，還可以給伍汲的情報營分擔一些工作。（他們單是負責北疆漫長的邊境線與各大戰(zhàn)線的事情就已經(jīng)很忙了）

    為此，李洵便把監(jiān)察西疆動靜的事也一并交給了他。

    “既如此，便改為向河原與納古斯牧場采購rou類與皮毛即可?！?/br>
    對李洵來說，物資比錢珍貴。他幾次攻伐北戎，錢財上收獲甚巨，在能從別人處采買的時候，基本上都是對外采買。如今不能對外買了，這才開始消耗自己已有的物資。

    衛(wèi)登立刻道了聲遵命，然后又拍馬屁道：

    “幸好郡王英明，早早拿下了河原和納古斯城，讓咱們有了廣大牧場，就算沒有西戎也不愁吃rou！”

    李洵沒理會他的溜須拍馬，繼續(xù)吩咐道：

    “記住了，以市場批發(fā)價與牧場結(jié)算?！?/br>
    衛(wèi)登愣了一下：

    “郡王……我們自己的牧場，也要給錢嗎？”

    李洵給了他肯定的答復(fù)：

    “當然要給。一文錢也不能少?！?/br>
    在一個國家里，錢只有流動起來才更有價值。他治下雖然不算一個國家，但基本上各方面都已經(jīng)與大啟朝廷單獨核算，也大差不離等于一個小國了。

    雖然也可以直接從兩大牧場調(diào)撥牲畜給軍營，但如此一來，牧場便會失去很大一筆收入，打擊他們工作的積極性。

    按照市價給錢卻不一樣，牧場有了錢，可以給牧民們發(fā)更多工資，能促進消費與商業(yè)的繁榮。

    而且，他不可能一直用撥錢的方式來養(yǎng)著治下的“國有企業(yè)”，得讓他們盡早產(chǎn)生獨立核算，自負盈虧的意識。

    各機構(gòu)之間，有預(yù)算管著，賬算清楚，真金白銀給出去買東西，在使用的時候總會心疼一些，也能一定程度上避免浪費。

    衛(wèi)登雖然不明所以，卻還是老老實實地照辦了。

    西戎向大啟宣戰(zhàn)的消息，很快在整個肅城官僚內(nèi)部傳開，引起了不小的震動，好些人都跑來找李洵。

    先是林德康，來問他是否要對西戎出兵，是否需要提前準備軍需。

    畢竟若要打仗，又是長途跋涉去西疆，路上所需的吃食，馬匹草料，搭帳篷的油布等物，都有可能需要從各郡縣調(diào)撥，基本上都得十天半個月，若為了出兵的效率，就必須要提前準備起來。

    李洵道：

    “暫且不必。打與不打，朝廷還沒個準信。而且，鎮(zhèn)西大將軍乃是三弟的外祖，不到萬不得已，恐怕也不會愿意讓我去西疆橫插一腳?！?/br>
    曾經(jīng)鼎德的情況那么危急，嘉佑帝都不愿意讓他支援鼎德。更何況如今整個西疆，就算除去嚴崢率領(lǐng)的五萬大軍，也還有二十萬，兵力還算充足。

    而且西戎與西疆守軍基本上沒怎么交鋒過，勝負如何還未可知。若大啟朝廷打得輕松，他又貿(mào)然前去支援，說不定還能分出一部分兵力，調(diào)轉(zhuǎn)槍頭來打他這擅離封地的諸侯王。

    林德康聽后，笑著捋了捋胡須，道：

    “殿下能這么想，臣就放心了。先前還擔心，郡王會像支援鼎德一樣，圍魏救趙去攻打西戎?！?/br>
    畢竟要從肅城發(fā)兵去西戎，臨近的上宣郡，基本上是可以暢通無阻的。

    上宣東臨肅城，北臨燎原，又沒什么駐軍，早就屈服于肅城的強大武力之下，至今也不敢不賣鹽給肅城，也不敢禁止肅城的商隊通行。

    上宣往西，便是邊郡高旗，駐軍五萬。

    所以對郡王來說，要支援西疆戰(zhàn)場，其實倒比支援鼎德面臨的阻礙少。

    至少表面上看起來是這樣。

    他先前還擔心，郡王會不會因此選擇插手西疆的戰(zhàn)事。

    西疆說是三皇子的勢力范圍也不為過，在京中時，三皇子本就與大皇子不對付。如今若貿(mào)然插手西疆事務(wù)，誰知道那鎮(zhèn)西大將軍會不會暗中給殿下使絆子。

    顯然，自家殿下對此也很清楚，沒打算行事，如此他便安心了。

    李洵擺了擺手：

    “有多大能力辦多大事，我只有五萬兵力，無法顧忌太多地方?！?/br>
    與戎族拼殺，若不能用震天雷突襲，便只能拿人命去堆。

    從西戎選擇最南邊，也離肅城最遠的長寧動手就不難發(fā)現(xiàn)，他們或許是在試圖避開他的勢力范圍。

    這可以說是他們畏懼他的實力，不想和他交戰(zhàn)。卻也同時說明，他們必然會對他高度防備。想再像以前一樣用震天雷突襲，恐怕是很難抓到機會。

    他只有五萬兵力，能守住自己新得的兩個部落，再加上原有的地盤，偶爾再支援下鼎德戰(zhàn)線，便已經(jīng)不錯了，如今暫時無法分兵。

    哪怕憐憫西疆百姓，他也必須量力而行。

    *

    林德康走后不久，制糖廠的總廠長廖澤田又來了。

    他原是李洵的隨從，因為能寫會算又忠心可靠，被李洵提拔去做制糖坊的管事。

    今年甜菜產(chǎn)量劇增，小小的制糖作坊便擴展成了四家大型制糖廠，由廖澤田擔任總廠長。

    他來的時候，臉色不太好，甚至可以說寫滿了焦急：

    “殿下，大啟與北戎可是真的要開戰(zhàn)？負責西線霜糖與黃糖銷售的商人們，都說要取消今年的糖料采購?！?/br>
    “東南北的銷路都堵死了，如今再失去西線，咱們的糖就完全沒有銷路了！可咱們今秋還收購了那么多甜菜，招了上萬的工人，這……這可怎么辦??！”

    大啟若與西戎開戰(zhàn)，肅城糖的銷售必然會遭受毀滅性打擊。

    北戎那邊不可能買他們的糖，東邊和南邊的大啟也要卡他們的脖子，如今西戎和更遠波斯大秦再被堵了路，這糖還能賣給誰？

    單靠肅城四地這不到百萬人，不說能不能賣得上價，是就算降低價格賣，也消化不了這么多糖啊！

    第103章

    西戎開戰(zhàn)很突然， 對肅城糖業(yè)的影響，是李洵先前沒有考慮到的。

    畢竟去年只有五百畝地的耕種面積，生產(chǎn)出來的糖完全不夠經(jīng)銷商分， 在預(yù)訂階段就已經(jīng)售出了所有的產(chǎn)量，制糖作坊除了冬季生產(chǎn)的那幾個月， 后面沒有原料也幾乎是都是停工的。所以即使后來嘉佑帝下令封鎖肅城的商貿(mào)，也沒對糖業(yè)產(chǎn)生任何影響。

    今年卻是整個肅城，有接近十萬畝的土地， 都在夏收后選擇了種植甜菜。如今面臨的銷售壓力完全是天壤之別。

    若不能為這些糖打開一條銷路， 肅城的糖業(yè)發(fā)展，很可能就此夭折。

    “郡王，糖廠還要繼續(xù)制糖嗎？甜菜最多保存到夏天， 若不制糖， 到了夏天很可能會腐壞發(fā)芽?！?/br>
    “可要是繼續(xù)制糖， 那么多工人要發(fā)工錢，柴火石灰等耗費也不低?！?/br>
    廖澤田苦惱地道。

    李洵想了想， 問：

    “糖能保存多久？”

    這方面廖澤田倒是進行過探索， 回答道：

    “和甜菜一樣，也只能放到夏天去。夏天太熱，霜糖會化，影響品相。黃糖到了夏天雖然會化， 待天氣沒那么熱了，卻又能重新凝結(jié)， 倒是不影響食用， 可黃糖價格本就低廉……”

    李洵記得后世雖然食用白砂糖一般標注只有一兩年的保質(zhì)期， 但國家糖庫卻是七八年才更換一次庫存。這足以證明， 只要避免了夏季的高溫， 盡量密封，糖是能放很久的。

    “制糖廠不能停工，照原計劃正常制糖。工人工錢和其余材料的耗費，你繼續(xù)到郡王府支應(yīng)便是。”

    又讓廖澤田拿一桶糖做個試驗，在生火的房間里模擬夏季高溫，然后把糖桶周圍放上冰塊，看是否能保證白糖不融化。

    若是能，今年冬天，便撥一些人去盡量多修些冰窖，用于以后的夏季成品糖保存。

    另外，如今在制糖的時候，可以在最后一道工序上做些改變，直接熬制成更大塊的的冰糖，而不是磨成更細小顆粒的霜糖。

    糖塊更大，相對也會更容易保存。

    不過，這都只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

    如今最要緊的，還是得為肅城糖打開銷路。

    打發(fā)走廖澤田，李洵看著墻上的輿圖找銷路。

    西邊和北邊，以目前的形勢都不用想了。

    東邊基本上都是邊城，若通過劉淵那邊想想辦法，貨物倒是能流通，但終究人太少，又貧瘠，購買力非常有限。

    最終還是得落到南邊。

    大啟六七千萬人口，如此廣闊的市場，就算是他打通一切障礙，得到北邊沙國以及西邊波斯，大秦等地的市場，也趕不上一個大啟。

    但嘉佑帝因為對他的厭惡防備，下定決心要封鎖肅城的商路，這才失去了這個廣袤的市場。

    他不想打自己人，那就只能任其封鎖。

    以往是影響不大，也就聽之任之，可如今已經(jīng)關(guān)系到了肅城的經(jīng)濟支柱產(chǎn)業(yè)，便必須要想想別的辦法了。

    ……其實如果事情的發(fā)展真如他推測的那樣，那便不需要動用刀兵，只需要上一封折子便能解決。

    但形勢究竟如何，還需要再等待觀望一段時間。

    *

    看著京城往東幾百里的，由北向南那長長的海岸線，李洵不由嘆了口氣。

    若他的領(lǐng)地在海邊，造船出海一切便迎刃而解。

    若能出海，不僅能進行海上貿(mào)易，說不定還能遠渡重洋，將高產(chǎn)作物玉米，土豆，紅薯引進回來。這樣一來，又怎么會像如今這樣，費了老大的勁兒，才將畝產(chǎn)量從八十一百斤提到一百五十斤左右。

    不過，這些目前他也就只能想想。

    當初出京的時候，手中的實力太弱，必須得先得到有硝石礦的肅城，造出火藥武器，只能往北疆內(nèi)陸選。

    現(xiàn)實點說，若打不開大啟的市場，最容易的得到的市場，便只有北邊的沙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