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撞我 第21節(jié)
一時,不由抬著目光朝著遠處顧青山看去,卻見那顧青山此刻斂下了雙目,她甚至能夠清晰的看到他高挺的鼻梁在光線的照射下,投射在眼角處的一窩暗影。 睫毛可真長。 鼻梁與眼窩形成了一抹夾角弧度,遠遠看著,有些禁欲性感的味道。 倒還……挺好看的。 安陽看愣了一下,正好,只見那斂下的睫毛輕輕一扇,睫毛下那雙漆黑的雙眼驟然睜開,筆直無誤的朝著她這個方位捕捉了下。 安陽愣了一下,立馬將視線若無其事的收了回來。 她……她竟走神了片刻。 臉微微一脹。 真是丟人。 不過,咳咳。 現(xiàn)在是糾結(jié)這個的時候么? 顧青山涉險沒入山林,是為了為她采集一些可入藥可強身健體的野蘑菇? 所以,那野蘑菇是特特為她采的? 采蘑菇的縣太爺? 安陽怎么就這么不愿相信呢? 說得比唱得還要好聽! 莫不是哄人的罷? 她跟他什么時候情比金堅到了這么地步? 并沒有??! 他們成婚之前,都是不熟的! 至于成婚之后,就洞了個房而已,外加說了一個巴掌的話,然后安陽就跟條死魚似的,天旋地轉(zhuǎn),不知天地為何物了? 難道她的魅力就那么大,大到只需一夜,便能迷得對方神魂顛倒,整整三年無法將她忘懷? 哼。 安陽才不信。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 對方樂意在太后跟前哄抬她的身價,安陽倒也樂見其成。 一時,被噎得沒臉再繼續(xù)挑刺了。 畢竟對方對她如此“情比金堅“,她若不依不撓,再繼續(xù)將人埋汰,可不就顯示得刻薄了。 “陽兒自幼被哀家給寵壞了,不過并無多少壞心眼,若有個小打小鬧的,你日后多讓著她些,她這人其實耳根子軟,吃軟不吃硬——” 話說,就在安陽那樣被“采蘑菇”那一說,給饒得云山霧繞之際,太后跟顧青山的熱聊已進了下一個階段了。 “對了,哀家記得你比安陽大了五歲,幼時也是在京城長大的,哀家記得你娘幼時還帶著你入過宮呢,可是見過咱們家小安陽?” 說起安陽幼時,太后忽而興沖沖的盤問著。 這一兩年來,太后總是愛回憶往昔,回憶幼時的小安陽,回憶幼時的皇帝,還曾回憶過幼時的明華,幼時的赫連毓,還有大皇子赫連英,二皇子赫連瑞,三皇子赫連彥,如同過眼云煙似的,反反復(fù)復(fù)的懷念提及。 顧青山想了想,忽而道:“微臣隱約還記得小時候郡主抓鬮時抓到過一只虎頭鞋。” 顧青山擰了擰眉,想了想,淡淡回憶著。 虎頭鞋?什么鬼? 安陽一臉茫然。 不想,太后聽了,卻雙眼一亮,立馬著人去取。 片刻后,檎霜入了室內(nèi),將一珍藏的妝匣子去了來,一個黃花梨嵌百寶嬰戲圖官皮相,做工精美,精致名貴,妝匣子上的百寶嬰兒圖栩栩如生,憨趣可愛,真真令人喜歡。 檎霜將狀匣子送到太后跟前。 太后翹起護甲,將匣子打開,赫然只見里頭整整齊齊擺放著一雙虎頭鞋,大紅綢面,上頭用黑、黃色的繡線手工繡制成兩個虎頭頭面,虎頭虎虎生威,活靈活現(xiàn),連虎耳、虎眼都栩栩如生,威猛憨趣2。 又見鞋子里頭墊了厚厚的,白毛茸茸的兔毛,就跟小老虎圓滾滾的rou身似的,遠遠望去,兩頭威武齜牙的小老虎赫然出現(xiàn)在了眼簾。 真真可愛。 便是安陽見了,都忍不住笑彎了眼,忍不住伸出纖細的手指去戳了戳老虎的毛,還扯了兩下老虎的虎須。 太后將虎頭鞋拿出一只細細看著,沖檎霜使了個眼色。 檎霜立馬將剩余那只連匣子帶鞋拿了過去,送到了顧青山跟前。 顧青山看到匣子里的虎頭鞋,一時笑了笑。 他拂過廣袖,將剩余那只虎頭鞋從妝匣子里拿了起來,跟太后一樣,細細賞看著。 安陽見這兩人對這雙鞋子都感興趣。 一時又扯了下虎須,湊到太后跟前問小聲問道:“皇祖母,這雙鞋可是有何出處不成?” 太后笑看了安陽一眼,“你不記得呢,這可是你當年的抓鬮禮啊,你親手抓的。” 話一落,又忍俊不禁的指了指遠處的顧青山道:“若哀家沒記錯的話,這雙鞋應(yīng)當是無憂他娘如夫人送來的。” 原來,那時流行的抓鬮禮,都是從百官家中收集來的舊物,小安陽因身子羸弱,好不容易挨到了周歲,太后不敢大辦,便挨家挨戶派人去百官,甚至去民間收集百姓們的舊物,用來做小安陽的抓鬮禮。 抓鬮禮那日,正好如夫人隨顧候入了宮,并將這雙虎頭鞋給送了來。 沒曾想,那時,小安陽匍匐在抓鬮福墊上一動不動,小半刻鐘過去了,沒有一樣她感興趣的東西。 如夫人牽著小無憂過來時,將這雙虎頭鞋朝著福墊上一擺,她便來了興致般,歪歪扭扭的爬了過去一把將其中一只虎頭鞋拽小手里了。 “聽說這可是無憂幼時穿過的?!?/br> “這么瞧著,原來定親信物早就已經(jīng)定好了?!?/br> 太后笑瞇瞇的說著。 話一落,又抬眼遠遠看了顧青山一眼,有些意味深長道:“不想,這么多年過去了,無憂還記得這般清楚?!?/br> 太后笑瞇瞇的打趣著。 顧青山含糊道:“微臣那時已快五歲了,還隱約有些印象?!?/br> 顧青山回得極為官方。 太后只笑著將另外一只塞到了安陽手中,道:“既然是你們倆的,就還給你們倆了,喏,往后便由著你們自個兒保管罷。” 安陽拿著被塞到自己手中的鞋子,心里劃過一絲異樣。 她什么都不記得。 沒曾想,竟還有這些緣故。 一時忍不住抬眼遠遠朝著對面看了一眼。 正好此時顧青山也抬眼看向了她。 兩人手中各自都拿著一只虎頭鞋,遠遠對視了一眼,片刻后,又紛紛不約而同噌地一下收回了目光。 正低頭把玩間,這時,忽見那顧青山看了太后一眼,隨即緩緩起了身道:“太后,陛下那邊許要召見,微臣先行退下,便讓郡主多陪陪太后盡孝了。” 顧青山冷不丁說著。 安陽抬眼看了他一眼。 太后笑著道:“瞧瞧,哀家一說便沒完沒了了,皇帝那邊許是召你還有國事要議,你快過去罷?!?/br> 顧青山這才告退。 不想,顧青山前腳剛走,后腳太后忽而忍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 安陽立馬將虎頭鞋遞給了一旁的紫黛,起身給太后撫背,又立馬著急吩咐人送茶來,再摸出帕子給太后拭嘴。 不想,太后竟咳出了些血來。 一時,整個興慶宮險些大亂了起來。 安陽看著潔白手怕中的那一抹黑紅色,有那么一瞬間,只覺得一股倒春寒從頭頂沖了上來,直沖入腦門,讓她渾身冰冷,渾身抖動。 整個腦海一片空白。 “快……快宣太醫(yī)——” “快宣太醫(yī)——” 安陽幾乎是咆哮著尖叫大喊了一聲。 卻不想,這時,太后一口氣緩了過來,只沖著檎霜擺了擺手,又沖著渾身發(fā)抖的安陽招了招手道:“瑟瑟,過來,過到祖母跟前來?!?/br> 安陽卻緊緊攥著拳頭,立在屋子中央一動不動,只渾身甭直了,咬牙沖著檎霜,難得固執(zhí)道:“檎霜jiejie,我要你命人去請?zhí)t(yī)來,現(xiàn)在,馬上,立刻!” 太后見安陽渾身發(fā)抖,小臉煞白一片,終是吐了一口氣,沖著檎霜道:“去吧,莫要驚動皇帝了?!?/br> 檎霜這才松了一口氣,隨即紅著眼立馬親自去了。 檎霜一走,安陽渾身這才跟抽干了似的,身子險些一晃,隨即驟然醒悟了過來,一把撲過去,緊緊抱著太后,在她懷中瑟瑟發(fā)抖、泣不成聲。 宮殿外,檎霜一出殿,便見顧青山候在宮殿外未曾離開,檎霜一怔,便見顧青山背著手上前道:“我已命人去請?zhí)t(yī)了,說給郡主號脈?!?/br> 檎霜沒有料到顧青山竟早已有所察覺,料想他方才是借口離開的,一時驚嘆對方的眼力過人,又驚嘆他心細如塵。 檎霜立馬道:“檎霜代興慶宮謝過顧大人了?!?/br> 顧青山朝著殿內(nèi)遠遠看了一眼,道:“太后如何呢?頓了頓,又改口道:”郡主可還好?“ 太后健康不容外傳,檎霜知對方不過關(guān)切一問,便自動越過了這個提問,道:“郡主嚇壞了?!?/br> 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道:“郡主這兩年來一直撲在興慶宮悉心侍疾,也是受累了?!?/br> 顧青山聞言,沉默片刻,復(fù)又朝著大殿方向看了一眼,方才道:“我去拜見陛下了,若有事,只管派人來差便是?!?/br> 檎霜點了點頭,朝著顧青山福了福身子。 顧青山這才緩緩離去。 “可是還在怪哀家?怪哀家那日強行將你給轟出了宮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