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撞我 第88節(jié)
今年的除夕,卻是個有味道的除夕。 就在顧青山一邊愜意的飲著茶,一邊悠哉游哉的躺在躺椅上,一邊目不轉(zhuǎn)睛地欣賞著不遠(yuǎn)處的妻子為他忙前忙后的美妙生活之際,這時,前院的管家忽而親自跑了來,道:“少主,少主,宮里頭派賞來了,宮里頭派賞來了——” 顧青山聞言,眉頭一挑,與遠(yuǎn)處的安陽郡主對視了一眼。 顧青山放下了手中的茶碗,理了理衣衫從躺椅上的站了起來,而對面的安陽不緊不慢的包好了最后一個餃子,停了下來。 派賞? 每年除夕夜宮里都會賜菜,以示犒勞和恩寵,顧家每每是賜的第一家。 每年除夕夜御賜的菜肴不過十二例,將軍府一家便能夠獲賞兩道。 不算什么稀奇。 不過圣上御賜的菜肴,顧家還是十分恭敬受賞的。 顧青山緩緩走到安陽跟前,見郡主手上,臉上還沾了面粉,立馬命人將水送了來,他見安陽鼻子上沾了少量的粉末,親自接過帕子,給安陽擦拭,一邊擦拭問一邊隨口道:“今兒個來的還是孫公公?” 孫公公乃御前最得寵的太監(jiān)總管。 往年顧家的御賜的菜肴通常皆是由他親自送來的。 故而顧青山有此一問。 不料,管家卻沖著顧青山眉開眼笑,道:“回少主,今日來的是二皇子。” 話一落,顧青山捏著帕子的手微微一頓,瞬間瞇著眼朝著管家看了去。 安陽也有些詫異,要知道往年派賞皆是由內(nèi)務(wù)府的人親自走動,每年陛下會給受寵的臣子派賞,太后也會派賞,皇子親自出動,這還是頭一回。 當(dāng)然,若是來人是二皇子的話,其中緣由,自然不言而喻。 安陽面上下意識地染上幾分驚喜,道:“是二皇兄?” 說著,一把飛快將顧青山手中的帕子接了過來,胡亂朝著手上擦拭了幾下。 便要飛快過去相迎。 結(jié)果,出發(fā)前,卻見顧青山立在原地一動未動,她朝著顧青山臉上看了一眼,卻見顧青山微微抿著嘴,臉上神色略有些……奇怪。 “怎么了?” “快去受賞罷,莫要讓二皇兄久等了。” 安陽臉上的喜色如何都藏匿不住。 顧青山見她眉開眼笑,簡直比方才得了小魚兒還要?dú)g喜雀躍,瞬間,嘴上直接抿成了一條直線道:“郡主這般穿戴出去受賞仿佛有些不妥,有辱圣恩,還是回去換一身衣裳罷?!?/br> 又道:“我去與祖母稟報(bào)一聲。” 話一落,顧青山直接命人送郡主回?zé)o恙居更衣。 自己則轉(zhuǎn)身返回朝著老太君的正屋走了去,走了幾步,忽又停了下來,轉(zhuǎn)頭朝著立在原地的安陽臉上看了一眼,而后,竟將廣袖用力一甩,嘴里似陰陽怪氣的冷哼了一聲。 安陽:“……” 安陽看著那道氣勢洶洶離去的背影,一臉莫名其妙。 吃炸藥了?這人? 明明方才還好端端的,一臉和顏悅色。 怎么轉(zhuǎn)眼便陰陽怪氣的。 莫非后悔給她了小魚兒? 第87章 “陛下賜將軍府五香熏魚一道, 賜福壽滿堂一道,另賜郡主仙品鴿子一例,望將軍府來年平安順?biāo)?,年年有余——?/br> “謝主隆恩,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話說, 二皇子赫連瑞背著手立在屋子中央宣讀圣上口諭, 口諭一落, 以老太君為首的顧家人全體齊齊跪謝。 不想,赫連瑞卻先一步立馬將老太君攙扶了起來, 連連道:“老太君不必多禮?!?/br> 說著, 親自將老太君扶穩(wěn)了。 語氣難得透著幾分尊敬。 老太君便也并不推托, 只神色恭奉道:“勞圣上還惦記著老身, 惦記著顧家?!?/br> 又道:“勞殿下親自跑上一趟了?!?/br> 再道:“不知陛下近來身子可好?陛下日理萬機(jī), 如今雖在孝里,卻也得顧念著龍?bào)w, 殿下既已回京了, 日后還需得多勸解著圣上節(jié)哀,切莫過于cao勞了?!?/br> 老太君言辭關(guān)切的說著。 二皇子赫連瑞忙笑了笑, 道:“老太君的囑咐我定牢記在心?!?/br> 兩人敘話片刻, 老太君忽而抬眼朝著二皇子面上看了一陣, 老太君親上沙場征戰(zhàn)多年, 雖為女子,可氣勢氣場卻比多數(shù)男子更為強(qiáng)大,尤其是她老人家那一雙眼睛, 精悍鋒利無比, 看人的時候像是一柄利劍, 直入人心。 被她老人家看著, 往往有種被某種毒蛇盯著的感覺,令人不由自主地心生膽寒。 不過二皇子一直坦然處之,任由老太君打量。 老太君在他滿滿短須的面上看了片刻,方滿意點(diǎn)頭道:“看來這幾年殿下外出歷練,進(jìn)益不少。” 說著,又看了看身側(cè)顧青山和安陽一眼,方杵著拐杖道:“你們年輕人敘敘舊吧,老身便不打擾了,老身告退?!?/br> 說著,這才領(lǐng)著幾道御賜地菜肴回了北苑。 老太君一走,終于,赫連瑞忍耐了許久的目光開始緩緩移向了一旁。 只見安陽端莊賢淑,安安靜靜的立在那里,一直微微笑著看著他。 他一走三年,從未曾上過岸。 那日在靈堂上不過匆匆一面,甚至連細(xì)看都來不及,雖然在她病重的這些日子里,在足不出戶的孝期,他曾偷偷出過幾回宮,卻依然沒有機(jī)會親見她的容顏。 這一眼看去,像是闊別三年后的第一眼,只覺得有種一眼萬年的錯覺。 赫連瑞設(shè)想過許多許多回,同安陽重逢時他會是怎樣的心情,會是怎樣的一副局面,他以為他不敢,他以為他不敢,卻萬萬沒有料想到,遠(yuǎn)比他想象中更為平靜,更要……心安。 “瑟瑟——” 兩人靜靜地對視著。 眼里紛紛染笑,紛紛一片濕潤。 他微微勾唇,嘴里輕喚了一聲“瑟瑟”,正欲大步跨步過去,卻見她的身旁,一道頎長的身影穩(wěn)穩(wěn)守護(hù)在了一旁。 像是一座青山,令人無法忽視,無法跨越。 “二皇兄——” 安陽也迫不及待地撩起裙擺朝著赫連瑞方向走了去,卻在踏出步子地前一刻,忽而步子微微一頓。 只見她很快停了下來,忽而朝著身側(cè)之人看了一眼。 身旁的人臭著一張臉。 一言不發(fā)。 從派人送她回?zé)o恙居后,到現(xiàn)在,竟沒有再開口說過半句話了。 方才在一路同來的路上,她還難得主動探問了一遭“夫君怎么了”,卻見狗男人目不斜視,竟當(dāng)作沒有聽到,竟直接將她的話全部當(dāng)成了耳邊風(fēng)了。 直到這會兒,安陽朝他看了一眼。 才終見他背著手,偏頭回看了她一眼,隨即,朝著她緩緩頷首點(diǎn)頭。 臉色這才稍悟。 安陽也不知自己看他作甚? 完全是下意識地動作。 見他臉色稍稍緩和了幾分,心里有些莫名奇妙,又莫名覺得有些好笑,半晌,緩過了神來,立馬朝著赫連瑞走了去。 “二皇兄——” 安陽淺淺笑著喚著,目光直直落在了赫連瑞臉上。 赫連瑞也低著頭,目光一寸一寸的落在了安陽的臉上。 兩人靜靜的對視著。 良久良久,赫連瑞忽而緩緩伸出了手,似下意識地想要摸摸她的頭,像是之前整整十五年的歲月里那樣,摸摸她的頭,是十五年如一日他見到她的下意識的動作。 然而,手抬到了半空中,驀地一下想起了什么,又很快將手收回了回去。 這時,還沒來得及出聲,便見安陽盯著他臉上蓄滿了的胡渣,忽而吃吃笑了起來。 胡渣雖短,卻從下巴一路沿著兩腮布滿大半張臉,安陽不由忍俊不禁的指著赫連瑞的胡子臉笑話道:“天吶,你怎么整得跟個西域人似的,若非你自報(bào)家門,我差點(diǎn)兒都要認(rèn)不出你來了?” 安陽指著赫連瑞的臉,笑得雙肩亂顫。 赫連瑞五官英俊立體,鼻梁高挺,他的雙眼瞳仁極淡,是琥珀色的,比琥珀色還要淡上幾分,小時候西域使臣來訪,安陽看到西域人的藍(lán)眼睛綠眼睛,便指著琥珀色眼睛的赫連瑞笑話他的眼睛若是再淡上幾分,怕也是個西域人呢。 萬貴妃便出自北方,據(jù)悉,祖上有西域血統(tǒng),不過經(jīng)過這么多代早已被大俞的血脈凈化了,不想,在赫連瑞這里竟殘存了幾分。 本來就有那么一丟丟像,再加上這滿臉的絡(luò)腮胡子,又加上此番回來,赫連瑞更黑更精壯了,便覺得更像了。 安陽毫不客氣地“嘲笑“”打趣”著,一如從前,毫無芥蒂,頓了頓,只又微微挑眉將赫連瑞從頭到腳,又從腳到頭的仔仔細(xì)細(xì)的打量了一遭,道:“怎么樣?這一行出海,可有收獲不曾?可有偶遇到幾個美人魚不曾?” 安陽樂津津的問著,不忘調(diào)侃著,又一時有些埋怨道:“二皇兄的心可真夠狠的,一去這么多年,竟連一封信都不肯捎回來,你可知這些年來貴妃娘娘和若若有多惦記著你,還有皇祖母,這兩年來一直念叨著你——” 安陽一臉熟稔又埋怨的看著赫連瑞。 眼里滿是重逢后的歡喜和雀躍。 她待他,一如往常,該取笑取笑,該嘲弄嘲弄,該遷怒遷怒。 一直到提到皇祖母時,神色這才略微黯了黯。 安陽在取笑在嘲弄在遷怒他時,他始終一直淺淺勾唇,垂目靜靜的看著她,打不還手,罵不還口。 每一眼,都無比的專注和眷戀。 直到看到她神色一黯,赫連瑞終于緩緩開口道:“是我……是為兄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