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第一納稅大戶 第219節(jié)
九阿哥轉(zhuǎn)過頭來,正好瞧著她這神情,挑眉道:“你這是什么表情?你這么看著爺做什么?” “沒什么,”玉格垂下目光,再抬眸已看向了掛在樓頂高處的摘星酒樓的招牌,“只是突然想到了在京中的八爺、十爺和十四爺,他們都使人給奴才送了不少銀子過來。” 這事兒九阿哥并不稀奇,甚至八哥送給她的銀子,絕大部分是從他手里過去的,老十那個憨貨還從他手里腆著臉‘借’了兩千兩銀子,老十四也問他‘借’了兩千兩。 她是得了不少銀子,他可破了大財了。 九阿哥的眼角向下的瞥著她,語氣不怎么好的問道:“怎么?你在埋怨爺沒給你送銀子?” 玉格連忙搖頭擺手,“爺說哪兒的話,奴才怎么會?” 玉格說著又笑了起來,“九爺親自過來主持證券交易所這一大攤子,就是對奴才最大的幫助了,比銀子什么的都強多了?!?/br> 九阿哥輕輕哼了一聲,不置可否。 在摘星安頓好九阿哥后,后續(xù)交接進行得特別快,一來他們來的這個時辰,本身離吃午飯都還有一段時間;二來么,九阿哥今年才不過三十二歲,正是年富力強的時候,不用多休息;三么,如之前所說,這么大的買賣,不早點捏到手里如何安心。 九阿哥這邊和以畫丹為首的證券交易所的人交接著,玉格便領(lǐng)了負責證監(jiān)會的幾位大人先去休息。 畢竟除了天潢貴胄,尋常官員要做到能主理這么一大樁事的位置,且得熬不少資歷,是以過來的幾位御史,最年輕的一位也是須發(fā)斑白。 至于為首的一位,郭琇郭大人,更是已達七十七歲的高齡。 這一位的履歷可了不得,先一封《參河臣疏》,彈劾河道總督靳輔在戶部尚書佛倫支持下治河措施不當,以致江南水患,又一封《糾大臣疏》,彈劾了如日中天的英武殿大學士明珠及余國柱等貪污受賄,之后又彈劾了極受康熙看重的少詹事高士奇結(jié)黨營私罪。1 這三次彈劾叫他步步高升,也叫他名動天下,人稱“鐵面御史”,也被群臣稱為“骨鯁之臣”,原本已因年老乞休,此次也被康熙復任,派到了臺州來,也可見康熙的證監(jiān)會的重視,以及對郭琇的信任了。 但這位大人辦得事兒堪稱雷厲風行,本人卻是一個還算和善客氣的老頭兒,并不難相處,和九阿哥分開后,玉格送他去客房,他一邊問著沒見過的新奇東西,一邊還不住道謝玉格的安排得周到體貼。 玉格心中詫異,也表到了臉上,郭大人早已官居一品,比她目前的官職高了不少,所以昨日她收到消息后,也很是在意這位一品大員,特地把隨信送來的他的履歷看了兩遍。 實話實說,眼前的郭大人與她想象之中的郭大人出入極大,大的叫她懷疑這個郭大人是否真是做御史出身,是否真的彈劾了納蘭明珠和高士奇。 郭大人主動笑道:“我如今雖然有些個虛名,實則早年間也曾欺壓百姓,搜刮民脂民膏,為百姓所深惡而恨不能痛絕之?!?/br> 玉格恰到好處的露出更多的詫異,雙目中透著你唬我的意思。 郭大人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哈,玉大人不知道也不奇怪,我入仕的時候,玉大人還沒有出生呢,哈哈哈哈?!?/br> 郭大人杵著拐杖,看向長長的走廊前頭,步履緩慢,卻踏得極穩(wěn),只是一路趕得匆忙,到底有些不適,抓著拐杖的手青筋暴起。 但他仍舊面帶微笑,聲音低沉緩慢,追憶起自個兒的年少時候,也是老人家的通病了,愛同人說古。 郭大人這古,一古就古到了他剛高中入仕的時候。 “我十數(shù)年寒窗苦讀,一朝得中進士后,意氣風發(fā),歡喜非常,倒是確實立下過不少宏愿,然當時沒有實缺,我家中清貧,又沒有銀錢去活動門路,便只能候補?!?/br> 玉格點點頭,這個情況她知道,如今她府上也能收到不少候補官員的帖子和孝敬。 郭大人看向玉格笑道:“玉大人大約不知道,這候補官員是沒有俸祿銀子的?!?/br> 玉格微微意外,她從入仕起就極其順利,倒是真不知曉這個。 郭大人笑了笑,接著道:“我候補了九年?!?/br> 玉格一驚過后,心情沉寂下來,他方才說過他家中清貧,候補九年……只怕多少理想都被現(xiàn)實打敗了。 再想想郭大人后來所為,玉格心中油然生出些敬畏來。 郭大人笑著接著道:“后來我終于等到空缺,成了吳江的縣令,剛接到吏部的任命,我便把自個兒高中時候的那些想頭全部想了一遍,還?!?/br> 郭大人揚眉笑了起來,“增添了不少?!?/br> 玉格也跟著笑了起來,聽郭大人說話實在有趣。 郭大人接著道:“結(jié)果我到任上一瞧,我的上官江寧的巡撫大人竟是個公然索賄的大貪官。” 玉格的笑容淡了下來,郭大人倒是不怎么在意,只搖了搖頭便接著道:“我一個初初上任的小小縣令,自然無法與之抗衡,家中又沒有錢財可以解囊孝敬,我苦讀多年,又苦等多年,實在不甘心,于是也只好攤派下去,從百姓身上收剮了。” 郭大人說得釋然,然尾音的一聲輕嘆,還是暴露了他的些許遺憾悵然。 此時終于走到了郭大人的房間,玉格伸出手扶住他的胳膊,認真道:“郭大人能和光同塵,與時舒卷,是真正有大智慧的人。” 郭大人笑了笑,就著玉格扶著他的姿勢走進屋內(nèi),環(huán)顧一圈后,尋了位置坐下,又指了指位置,示意玉格也坐下說話。 “老夫年紀大了,說不準什么時候就要閉眼的人,什么都能看開想開,玉大人不用擔心?!?/br> 玉格心里微微一動,郭大人這話好似開解,又好似、別有深意。 郭大人接著笑道:“玉大人年輕有為,皇上對玉大人寄予厚望,老夫也極看好玉大人?!?/br> 玉格笑了笑,道了謝,郭大人這是透話他雖官職比她高,但絕不會干涉她做的事。 郭大人見她明白了,笑著捶了捶腿,道:“人年紀大了,確實經(jīng)不起折騰,玉大人自去忙吧,老夫得躺下好好歇一歇緩一緩了?!?/br> 玉格笑著點點頭,起身告辭,“那下官就不打擾大人了。” 郭大人的仆人將玉格送到了門外,玉格復又回身欠身告辭,這才往別的幾位御史的房間走去。 郭大人的話,是不干預(yù)她的意思,也透了,他是忠于皇上,并且也提醒她要記得初心,忠于皇上的意思。 郭大人是皇上欽點,都察院那么多御史,皇上偏點了一個已經(jīng)致仕的郭大人前來…… 玉格的腳步微頓,皇上不信任都察院的御史,或者說,皇上已不信任朝中的大臣,看來九阿哥主理證券交易所的事兒,對康熙的影響比她想的還要大得多,以至于皇上已經(jīng)杯弓蛇影,全然不信任朝中大臣了。 但她又能說八阿哥什么呢。 八阿哥早已經(jīng)退無可退,哪怕他退了,他的心機手腕和才干也早已叫人心生忌憚,既然忌憚,便會被想辦法壓制,而壓制了,還是會繼續(xù)猜忌,猜忌他是否懷恨在心,是否會伺機報復。 而這份忌憚、壓制、猜忌,不僅限于當今,還會延伸到繼任者身上,除非他自個兒成為新君。 所以他的退,只能叫坐以待斃。 唉,玉格幾不可聞的輕嘆一聲,想著心思,人已經(jīng)走到了另一位御史的門前。 這一位御史的年紀同樣不小,今年已五十三歲,至于名聲么,在后世也是大名鼎鼎,雍正皇帝的心腹田文鏡田大人。 這邊,玉格瞧完幾位年紀大的御史的情況后,連午飯也沒在摘星酒樓吃,便回了府衙里頭。 而另一邊,九阿哥后知后覺的覺出來,他原本有意叫玉格破個財?shù)模贡凰炝诉^去,什么叫做走證券交易所的賬,什么叫做從各人的補貼待遇里頭扣除,合著最后,他花的還是自個兒的銀子。 “這個臭小子,”九阿哥笑罵了一句,不過證券交易所里頭她沒有給他使一點兒絆子,所以九阿哥這會兒還算舒心爽氣。 第249章 、二十二 康熙的幾個已經(jīng)年長封爵的兒子,除了十阿哥是個真脾氣憨直不通氣的外,旁的,就沒有一個才智普通的,證券交易所的事兒,全權(quán)交接給九阿哥后,才不過五日工夫,他便連證券交易所的建造事宜,也一并接手了過去。 玉格自然樂得放手,反正證券交易所的事兒,還有一個證監(jiān)會盯著呢,不影響她在臺州的作為,而且她也不便插手九阿哥的事兒,所以連之后的好幾場關(guān)于商討商家入市要求的商會,玉格都沒有參加。 而對于玉格的‘自覺’,九阿哥也是相當滿意,這之后瞧見她,雖說還是管不了嘴,說話總?cè)滩蛔】瘫煞郑傮w態(tài)度比之前好多了。 玉格不再管證券交易所的事兒,一是不便管,二一個也是管不過來。 她手上除了臺州船運、研發(fā)中心、水泥廠的事兒外,還有各處的水利工程建設(shè),城內(nèi)的土地規(guī)劃和拍賣,以及各種臨時發(fā)生的各種大事小事,她仍舊很忙。 忙到險些辦了一件冤假錯案。 玉格面無表情的看著堂下并排跪著的兄弟兩人。 這不是玉格頭一回見他們,算上接風宴和他們來投案的那一回,這算是第三回 了,對比第一回,為長的那一個臉上多了一道長疤;對比第二回,那時兄弟兩個情緒反應(yīng)一致,而此時卻是一個低垂著頭,情緒平靜,一個神色著急,哀求的看著她。 正是江福榮和江福盛兩兄弟。 “說說吧。”玉格淡聲道。 她其實是不管臺州的刑司斷案的,這樣的事情自有縣令審理,只是這一回,這兩人犯的事兒事關(guān)臺州船運最要求的研發(fā)中心,他們甚至利用她算計她。 上回,他們兄弟尋到葉三明,無奈的含淚大義滅親,告知葉三明他們的爹逼迫他們盜取臺州號商船的技術(shù),但他們雖然是臺州船運的人,可他們這個臺州船運和臺州船運研發(fā)中心近乎是兩個系統(tǒng),哪里挨得著。 但他們爹是個不講理的混不吝,哪里懂這個,又哪里信這個,非要他們弄來,不弄來就要打死他們的娘,要不是他們兩個還要上工掙工錢,他們兩個也不會少挨打,尤其家里頭,不止他們娘,還有福榮新娶的媳婦,媳婦還剛有了身孕。 他們不敢不聽,但又做不到,加之良心也過不去,輾轉(zhuǎn)糾結(jié)后,最后只能大逆不道的以子告父,以求母親和妻兒的安全。 江大球一個游手好閑之人打聽臺州號的核心,必然不是為自個兒探聽的,所以葉三明讓人打聽了江大球的為人,以及最近的行為,果然打聽到江大球最近好似發(fā)了一筆橫財,手頭闊綽得很。 順著往下查,便查到了兩個紅帶子的身上,但玉格覺得不止,便叫他繼續(xù)往下查,于是再往下查,就查到了幾個夷商身上,正是以史密斯為首的幾個夷商。 牽扯到宗室,又牽扯到夷商,事情便小不了了,以至于江大球和福榮福盛父子三人都被眾人當成了小卒子拋之腦后,只把江大球關(guān)了起來,福榮福盛兄弟兩甚至照舊在臺州船運里做事。 但在查史密斯等人的過程中,江家父子的事兒又叫玉格覺出了幾分違和。 無論是宗室還是夷商,他們的行為路線,甚至他們隨從的行為路線,都沒有一處和江大球重合的,所以他們是怎么知道江大球有兩個兒子在臺州船運做‘大師傅’,并且準確的找上他的呢。 再接著細查,酒館里那次鬧劇般的賭約也被他們查了出來,再順著那激將江大球的人一查,沒想到竟又查回了江福榮的身上。 那人想進臺州船運做學徒,想做江福榮的徒弟。 查出來后,玉格承認她有些被愚弄的惱怒,是以現(xiàn)在面色有些不善。 江福榮道:“回大人的話,小的讓人激將小的的爹,只是想買些值錢的股票,都知道跟著大人做買賣絕對不會虧錢,所以小的想讓小的爹把錢拿去買臺州船運的股票?!?/br> 江福榮低著頭,說得堪稱誠懇老實。 “小的爹愛賭錢,小的怕他把小的兄弟二人的工錢全拿去賭了,所以還想借著買股票的由頭,私下藏些工錢起來,小的娘身子不好,福盛媳婦懷了身孕,也需要補身子,將來生孩子養(yǎng)孩子也都要錢?!?/br> 說得倒是很實在,但,“果真如此?或者說,僅此而已?” 江福榮低著頭閉著嘴,看不清面目神情,江福盛則是又感動又越發(fā)的著急起來,“請大人明鑒,真的只是這樣,小的的哥哥一向忠厚老實,小的和小的哥哥小時候沒少被人欺負,也沒少挨打,但小的和小的哥哥從來沒有報復過誰,請大人明鑒啊!” 說完,江福盛眼眶濕潤的砰砰砰的連磕了好幾個頭。 然玉格只看著江福榮,“你自個兒說?!?/br> 江福榮沉默了好一會兒,再開口,仍舊是低著頭并不與玉格對視,只聲音有些沙啞凝澀,“是,小的弟弟、說得是,小的、冤枉,請大人、明鑒。” “你抬頭,看著我說。” 江福榮頓了頓,雖然抬起了頭,但眼神還是有些閃躲回避。 所以是假的。 這一切真是他有心算計的,并且并不是他說的那么簡單。 但,玉格的氣又奇異的稍平了一些。 謊說得這樣的、一目了然,也是真的老實人了。 “你先下去吧?!庇窀駥χJ⑻Я颂掳?。 江福盛擔心的看了江福榮一眼,神色擔憂,但又不敢違背玉格的吩咐,怕更惹怒了她。 打發(fā)了江福盛后,玉格把屋內(nèi)站著的葉三明等人也打發(fā)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