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愿 第2節(jié)
其實她大可以按門鈴,可她不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她這么久沒回去,蔣瀟雅見到她了還不得一陣狂轟濫炸。 現(xiàn)在都十一點了,估計生日宴早就結(jié)束了,她偷偷溜回去沒人能發(fā)現(xiàn)。 于是她跑到了院墻邊,找了個好爬的位置,起跳了好幾次才抓穩(wěn),好在墻不高。 墻上攀爬著茂密的藤蔓月季,開得正盛,大片大片的紅映入眼簾,花香撲鼻,惹得虞粒連連打噴嚏,她坐在墻頭喘著粗氣,攤開手掌心看了看,月季根莖的刺扎得手心全是紅痕。 她嘶了聲。 寒冷的十二月,一陣風吹過,凜冽刺骨。 風將花香吹散。 不知道是不是虞粒的錯覺,一絲絲輕薄的煙草味似乎也混入風中,吹到了她的鼻息間。 她沒在意,手小心扶著,準備一鼓作氣跳下去。 正在起跳的同時,然而伴隨著一個抬眼,猝不及防看到了站在幾米開外的一個人影。 “我靠!” 虞粒心頭一跳,被突然出現(xiàn)的人影嚇得可不輕,一個慌亂腳掛住月季藤蔓,重重一扯,藤蔓嘩啦啦的響。 “砰-----” 她從墻頭摔下去,這動靜,好像大地都顫動了一下。 月季花瓣如同春日細雨般撲簌簌落下來,鋪了一身。 這一幕毫無浪漫可言,只有她齜牙咧嘴的倒抽氣兒聲:“阿西…” 摔得她仿佛要散架,她艱難的爬起來,暴躁的掃開身上的花瓣,氣勢洶洶的瞪過去:“你是人是鬼,想嚇死誰…” 四目相對。 猝不及防。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虞粒的聲音迅速降低,直至被堵在了咽喉中。 是個男人。 他站在涼亭里,身形挺拔,站姿散漫。 寒冬臘月,他只穿了一件白襯衫,衣袖挽至小臂,外露的那截兒肌膚,是冷白色,卻也有大片暗黑,似乎是刺青。 身下是熨燙筆直的西裝褲。 他一手舉著手機打電話,一手夾著煙,指間有明明滅滅的猩紅在閃爍。 他身于暗處,那點朦朧的庭院燈微不足道,絲毫沒有映進涼亭半分。但手機亮著,貼在他耳畔,隱隱照亮了他的側(cè)臉。 能隱約看見他高挺的鼻梁,下巴上淺淺的胡茬,像是特意留的。清晰流暢的下顎線條。 以及,那雙深邃又犀利的眼睛。 他默不作聲的側(cè)頭看著她,目光輕飄飄的沒有一絲波瀾,但就是讓虞粒莫名感受到了一股強烈的壓迫感。 像是蟄伏在暗處的猛獸,危險、倨傲、玩味。 虞粒眼皮一跳,竟莫名有點心虛,不確定他到底聽沒聽見她剛才那句毫不客氣的指責。 她被這氣場震懾到,有些局促的站起了身,隨手拍拍身上的灰,小跑著離開。 可轉(zhuǎn)念一想,這是她家,她有什么好怕的。她這幅落荒而逃的樣子,搞得好像她是個翻墻的賊一樣。 那根反骨開始作祟,帶動著骨子里那股不服輸?shù)陌翚鈩艃海^而放緩了腳步,昂首挺胸的朝涼亭走去。 “我可不是賊!”難掩囂張跋扈的架勢,下巴一昂:“我就喜歡不走尋常路?!?/br> 她大搖大擺從他身旁走過去。 這時,身后隱隱傳來一記短促的笑聲,沉甸甸的,像是輕嗤。 虞粒下意識回頭看去,他沒有再看她,繼續(xù)打著電話。煙遞到唇邊,吸了一口之后白色的煙霧從口鼻中徐徐飄出來,朦朧了他的面容。 此刻四周一片寂靜,虞粒隱隱聽到了從他手機聽筒里傳出來的女人聲音。 聽上去委屈得很,像是都要哭了,十分小心翼翼:“我剛才聽到了有女人說話的聲音,她是誰?你又有新女朋友了嗎?” 虞粒意識到原來這男人跟女朋友在鬧分手,她也沒興趣圍觀這種無趣的分手大戲,當正要邁步離開時,她聽到了男人說話的聲音----- “你覺得,你有什么立場問這種問題?” 聲音很沙,磁性,一種啞沉感。是典型的煙嗓,卻又不像是那種抽了太多煙導致的感覺,很自然、渾然天成。 明明是冷酷無情的一句話,但語調(diào)中卻又帶著點笑,懶懶的,很勾人。似乎蒙上了一層溫柔的假象,給人他是在輕哄的錯覺。 虞粒聽到他聲音的那一刻,幾乎是一瞬間轉(zhuǎn)過身來。 原本平靜的臉上劃過劇烈的異樣,掀起了一片熟悉的浪潮。 他已經(jīng)緩緩走出了涼亭,與她背道而馳,走進了更深的夜色中,她更加看不見他的模樣。 似乎只是曇花一現(xiàn)的幻覺。 虞粒愣在原地,細細回味著剛才的一幕幕,那聲音一遍遍在耳邊重復。 而擁有這聲音的主人,他放蕩不羈、游戲人間,記憶中的他,是屬于音樂的。他也從來都不是西裝革履的。 巧合吧。 不可能是他。 虞粒站了好一會兒這才稍稍回神,跑出了花園。 出乎意料的是這么晚了,生日宴還沒有結(jié)束,而她正要后廳偷偷溜上樓時,正巧被蔣瀟雅逮了個正著。 “你怎么回事!電話不接,這么晚才回來!”蔣瀟雅穿著華麗,妝容得體。但看到虞粒這灰頭土臉的樣子時,狠狠擰著眉,氣得連魚尾紋都明顯了些。 她揪著虞粒滿是灰塵污垢的外套,質(zhì)問:“上哪兒鬼混去了?!” 虞粒不想跟她廢話,面無表情的說了句:“去玩了?!?/br> 她扯回自己的外套,邁步往前走,結(jié)果蔣瀟雅又一把將她給拽了回來,臉上是怎么都遮掩不住的厭惡和怪罪,“你這鬼樣子,讓客人看到了還不得笑掉大牙。” 虞粒在網(wǎng)吧呆了一個下午,身上沾滿了煙味,蔣瀟雅使勁兒戳了戳虞粒的太陽xue,“我從早上就提醒你早點回家,你給我當耳旁風!你最好老實交代,到底去哪鬼混了,一個女孩子知不知羞恥,這么晚…” “對,我不知羞恥,誰生的我就隨誰唄!” 虞粒忍無可忍,嗆了回去。 蔣瀟雅臉色猛一變,像是被戳到了痛腳,她揚手直接一巴掌甩到了虞粒的臉上。 “啪----”的一聲,格外清脆。 扇得虞粒臉偏了偏,她皮膚白,被打的地方很快紅了一大片,同時發(fā)紅的也有她的雙眼。 不知道到底是被氣的還是因為心寒,她鼻子發(fā)起了酸。 但也倔強的瞪大眼睛,不讓眼淚掉下來。 她一言不發(fā)的往外走。 蔣瀟雅絲毫沒有愧疚心,又去拽虞粒,“去哪!” 虞粒用力一揮胳膊,回過頭時,眼睛猩紅,惡狠狠的磨著牙:“你再動我一下,我就讓你和那老頭兒更下不來臺?!?/br> “虞粒!” 蔣瀟雅恨鐵不成鋼的喊。 虞粒充耳不聞,徑直往外走,速度很快,像是恨不得立馬逃離這個地方。 她從快走變成大跑,一邊跑一邊將眼淚抹干凈。 視線有短暫的漆黑,就是這么短的時間,突然與人迎面撞上。 這一下可撞得不輕,再加上跟她撞上的人,身體硬得像塊鐵。 本來就摔了一跤,現(xiàn)在再一撞,虞粒感覺五臟六腑都在疼,頭暈目眩。 火氣就那么堆積在胸腔,蓄勢待發(fā)。 各種惡劣的話即將脫口而出之際,一道聲音在頭頂響起:“抱歉。” 虞粒身體一僵,本能的睜開眼。 當看清他的臉時,所有的疼痛、委屈、憤怒好似頃刻間消失。 的確是花園里遇到的男人沒錯。 背頭,留著淺淺的胡茬,西裝革履。 這張臉,單單用一個“好看”來形容,實在太單薄。但這張臉,也的的確確,與記憶中的那張臉,完美重合。 真的是他。 “程總,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蔣瀟雅立馬端上溫婉笑顏,走了過來,將虞粒拉到身前,笑著賠不是:“我女兒跟我鬧別扭呢,讓你見笑了?!?/br> “好好走路都不會了?”蔣瀟雅暗暗瞪了虞粒一眼,隨后又落落大方的介紹,“這位是你爸生意上的朋友。你要叫程叔叔?!?/br> 虞粒從屋子里追出來后,正巧看到程宗遖手中拿著西裝外套,上了一輛黑色的勞斯萊斯商務車。 她想也沒想就追上去,跑到車前,敲了敲后座的車窗。 車窗落下時,程宗遖正隨手松了松領(lǐng)帶,骨節(jié)分明的指間還夾著一根正燃著的雪茄。 他慢條斯理吸了一口雪茄,看到來者之人是虞粒時,下意識降下他那頭的車窗,半瞇著眼,寥寥煙霧被他吐到了車窗外,夾著煙的手也順勢伸到了窗外。 撣撣煙灰,這不緊不慢的動作,透著一股說不上來的慵懶的痞勁兒。 他不動聲色的紳士行為,讓虞粒心里一暖。 雖然很不想叫他叔叔,可最后還是老老實實叫了:“程叔叔?!?/br> 因為她并不知道他的中文名,她只知道他的英文名叫ian g “嗯?”程宗遖很淡的扯了下唇,閑閑的敞著長腿,“有事?” “那個…我要去我朋友家,我能搭個順風車嗎?”虞粒盡量做出一副軟軟糯糯的樣子。 “當然。”程宗遖抬了下眉骨:“我的榮幸?!?/br> 沒有問她到哪里,也不在意到底順不順路。毫無猶豫的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