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霜雪 第49節(jié)
匕首那端是認真看著喻沅的孟西平,心中百般滋味。 冰冷冷的刀尖上已經(jīng)掛上暗色的血痕,從刃上流入匕首背面,落在喻沅手指上。 她的手一觸即離,似是連和他有接觸都不愿。 兩人的視線輕輕一撞,喻沅先移開目光。 她今天說了許多話,剩下的話都在體內(nèi)炙熱的燃燒沖撞著,拼湊不成完整的句子。 外面吹過來的風(fēng)雪,冷刀子一樣往她臉上刮,很快喻沅臉上冷得痛,又泛起一股綿長的燥意。 孟西平伸手拂去黏在她臉上的發(fā)絲,又不敢似的收回來,握了握手指:“這一路刺客們虎視眈眈,青陵遇險,我想回到帝京,安頓下來,再將事情對你和盤托出?!?/br> 喻沅輕嘆,語帶嘲弄:“世子爺可真是為我著想啊?!?/br> 她的話里沒有一絲熱乎氣,可喻沅的臉上已經(jīng)現(xiàn)出不正常的紅暈。。 外面漸漸傳來凌亂的腳步聲。 喻沅安安靜靜拿著匕首,漫不經(jīng)心地看孟西平,還有心思朝他笑了一笑。 guntang的氣息撲在他臉上:“你猜,來的人是哪邊的?” 劍雪帶著人在外面轉(zhuǎn)了兩圈,看到孟西平留下的記號,在山洞附近繞了繞,大聲道:“世子爺,外面的刺客已經(jīng)處理完畢,您和喻家娘子可以出來了?!?/br> 孟西平聽出是他手下人的聲音,暗中松了一口氣:“找我們的人來了?!?/br> 喻沅和他對視片刻,松開匕首,緊緊捏在手中。 她稍微一動,便覺得眼前閃過白光,所有情景開始恍惚起來。她暗自用力,素白的手掌用力按在洞中突出來的的山石上,尖銳的痛意將她的心神拉了回來。 孟西平在帶她出去前,輕聲說:“危險重重,還沒查清楚究竟是誰想要我的命,你們已經(jīng)盯上了你,十二娘,在我身邊再留一段時間。” 他抓住喻沅guntang的手,將她到處快沒有光亮的山洞。 孟西平的手溫暖而干燥,完完全全包裹住她的手。 喻沅卻在出去的那一瞬間,站住停留了一瞬,注視外面幽微的天色。 雪夜里,地上的積雪反著光,她垂眸看著腳下。 孟西平回頭看她,疑惑地拉了拉她的手:“十二娘?” 劍雪和孟一見到他們,朝他們過來,更多的灰衣男子們圍了上來。 喻沅定睛看清楚,來接應(yīng)的的確是寧王府的人。 她突然靠近孟西平,在他耳邊道:“孟西平,這是你欠我的。” 她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孟西平的眼睛,猛地將匕首刺進孟西平胸前。 寧王世子隨身攜帶的兇|器果然好用,削鐵斷金的利器,輕易地劃開了孟西平的衣袍和胸膛。 有溫?zé)岬难獮R在喻沅眼皮上。 她伸手去摸,眼底被染成血色,同時將匕首狠狠地拔了出來。 在灰衣男子們的驚呼聲中。 孟西平悶哼一聲,痛苦地看向喻沅,然而他身姿依舊挺拔,沒有放開握住喻沅的手。 喻沅茫然地摸了一下他胸前的血痕,突然倒頭軟綿綿倒了下去,正好落入孟西平懷中。 作者有話說: 第56章 喻沅手里的匕首被孟西平順勢拿了下來, 藏入手腕之中,他將自己胸前的傷口潦草一包,抱著暈過去的喻沅回府。 等回到寧王府, 東院的丫頭們看到喻沅高燒暈倒, 又是一番兵荒馬亂。 孟西平將喻沅交給幾個丫鬟們,暫且在東院的廂房休息,因胸前的傷口長長嘶了一聲。 他吸了一口冷氣,往傷口上倒了些止血的藥粉:“去請大夫來看十二娘, 我受傷的事情對外瞞著, 尤其是爹娘還有慧宜姑姑那邊。” 自然有人領(lǐng)命去辦。 止住血后疼痛漸弱, 孟西平這會有功夫垂下眼簾,觀察著傷口。喻沅下手時避開了要害, 刀口還沒有他到江陵時的重。 他想著, 竟笑了笑。 廂房里面安靜了好一會。 孟西平沉思完畢, 看向劍雪:“認出來是什么人沒有?” 劍雪的棺材臉上罕見出現(xiàn)了一絲波動,他從腰上取出來一個鐵制扣環(huán), 遞給孟西平:“世子爺請看這個。” 孟西平強撐著痛意接過,暗中咬了咬牙,覺得扣環(huán)的樣式有些眼熟, 他將東西握在手里,話語飄忽:“和上次一模一樣, 果然是他們?!?/br> 劍雪沒聽清孟西平后面一句輕飄飄的話:“您見過這玩意?” 孟西平嗯了一聲,臉色更加蒼白:“軍中用的, 不可能流落到民間。你只找到了這個東西?” 劍雪如實回答:“從他們身上搜出來的,只有這么一個, 收拾得很干凈?!?/br> 孟西平不由望著那個東西思索, 這可有意思了:“你去把這個東西交給二皇子, 要他看看是從哪流出來的,暗中查一查?!?/br> 他又想起來什么,提醒:“叫管家往東院多撥些炭,十二娘怕冷,也不許旁人打擾她,讓她安安靜靜養(yǎng)傷?!?/br> 第二天,等帝京大雪剛停,一輛豪華精致的馬車停在王府門口,寧王府來了貴客。 慧宜公主帶著裴三娘下了馬車。 她昨天聽裴三娘提起那位喻家娘子來帝京,就有些坐不住了,特意將裴三娘留在公主府,等著孟西平帶喻沅上門。 在府中等了半天,還沒等到寧王府的拜帖。 她心里生氣,覺得喻家娘子很沒有規(guī)矩,進了帝京,也不知道去公主府見禮,急匆匆?guī)е崛锏搅藢幫醺?/br> 慧宜公主出門時的排場頗大,浩浩蕩蕩進了王府。 寧王府里掃雪的下人都不敢出來了。 管家得到消息,想起公主的脾氣,一邊派人去通知世子,一邊在門口恭敬地候著:“慧宜公主。” 慧宜公主進王府如入無人之境,直接問寧王府管家:“本宮聽說西平從江陵回來了,還讓喻家娘子直接住進了王府?” 管家彎腰屈膝,不敢隱瞞:“是,世子爺昨天回來了?!?/br> 慧宜公主脾氣不算好,聞言怒瞪,毫不客氣地訓(xùn)斥:“寧王妃不在,世子爺糊涂,你們這些下人也不勸勸?!?/br> 管家既不能反駁公主,也不能說主人的閑話,只好陪著笑,兢兢業(yè)業(yè)地將公主往府里迎。 慧宜公主重重呼出兩口鼻息,語氣中頗不認同孟西平的做法,她回頭將乖巧的裴三娘拉到跟前,對管家道:“也罷,人都住進來了,本宮也不好再說些什么。寧王妃不在,少不得本宮這個姑姑多替西平caocao心。喻家娘子在哪呢,讓她來見我?!?/br> 管家想起孟西平的叮囑,這會遲疑了會,沒有立刻回答。 裴三娘瞥了他一眼,說了進寧王府的第一句話:“管家如此神色,難道喻十二娘身上有些為難之處?” 慧宜公主聽了裴三娘的話,挑眉冷眼,紅唇如血:“她還沒成這寧王府的主子呢,本宮就見不得她了?” 裴三娘安慰公主:“姑姑別生氣,十二娘剛來帝京,不通人情,還需要姑姑以后好生教導(dǎo)?!?/br> 慧宜公主嘆了口氣,撫摸著裴三娘的手:“還是你懂事,不給本宮惹麻煩?!?/br> 她和裴三娘的關(guān)系的確很親近,慧宜公主沒有女兒,一直將裴三娘當(dāng)自己的女兒養(yǎng)。因為慧宜公主這層緣故,帝京里不少人對裴三娘的親事很是關(guān)心,可裴三娘卻是鐵了心,只看上了早有婚約在身的寧王世子。 慧宜公主擺出一副不見喻沅不罷休的態(tài)勢。 管家心里轉(zhuǎn)了幾圈,謹慎地說:“喻家娘子受了風(fēng)寒,正在后院養(yǎng)病,眼下實在是不方便來見公主?!?/br> 慧宜公主頓了頓,不咸不淡地說:“生病了?身體底子這么差可不行?!?/br> 她瞥了一眼委屈的裴三娘,下了決定:“喻十二娘不能來,那本宮就屈尊去看看她。” 看那小女娘是如何將孟西平迷得神魂顛倒,連裴三娘都不要。 寧王府的人都習(xí)慣了,慧宜公主來王府是家常便飯,她拉著裴三娘要去東院,沒人敢攔下她。 更別提,她身后還跟著幾個健壯的護衛(wèi)。 眼看著離東院越來越近,已經(jīng)可以看見喻家娘子的丫鬟,管家心里叫屈,正要轉(zhuǎn)身跪下。 后來忽然傳來一聲:“慧宜姑姑?!?/br> 在慧宜公主闖進東院之前,孟西平趕來,攔下了她。 孟西平英俊的臉病懨懨的,不動聲色瞥一眼不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裴三娘,語氣冷淡:“十二娘高燒不退,不能見外客。” 慧宜公主盯著他的病容,狐疑:“西平,你臉色不好,路上遇到麻煩了?” 孟西平抵住拳輕輕咳了一聲,依舊淡淡地說:“行船趕路有些累,昨夜沒睡好。” 慧宜公主心疼他,語氣軟了些:“你爹不在,娘又去了相國寺,家里沒人照顧,你和喻家娘子兩個人留在王府里甚是不妥。她生病了,將病氣傳到你身上怎么辦,不如讓她去我的公主府中養(yǎng)病,也方便你隨時去看她。” “我替十二娘謝謝姑姑關(guān)心?!?/br> 慧宜公主一聽這話,覺得以孟西平的性子,后面還有轉(zhuǎn)折。 果然,孟西平話音一轉(zhuǎn),拒絕了她的提議:“不過十二娘才到帝京,人生地不熟的,到公主府反而諸多不便,就在王府里,我也安心些?!?/br> 慧宜公主從小受寵,性情如此有些執(zhí)著,她將身后的裴三娘拉過來,拍了拍裴三娘的手:“那我讓三娘留下來,照顧喻家娘子。她們年紀相仿,女娘間說話辦事親近些,比你一個郎君去照顧好些。” 裴三娘目光隱隱帶著期盼,軟軟的目光落在孟西平臉上。 孟西平不為所動,眉毛都沒皺一下,余光更不曾往裴三娘身上偏移一寸:“三娘子是裴家女娘,怎可讓她住在寧王府里照顧十二娘,甚是不妥,有我看著便足夠了?!?/br> 縱是慧宜公主寵愛孟西平,也被激起了三分火氣:“婚約早早定下,你要娶誰,姑姑本不便插手?!?/br> 她眸光一轉(zhuǎn),示意其他人離的遠些,壓低了聲音:“可本宮聽說,喻家娘子在青陵惹上了些麻煩,還曾經(jīng)落入土匪手中,這樣的女娘,實在不配做世子妃。” 孟西平輕輕笑了聲:“不知姑姑從哪聽來的流言蜚語。” 他面色蒼白得很,斂了笑容,冷意尤勝冰雪,黑漆漆的眼珠子直視慧宜公主:“我和十二娘一直在一起,姑姑不該懷疑她?!?/br> 裴三娘急了,忍不住插嘴:“西平哥哥,姑姑也是擔(dān)心你,為了你好?!?/br> 孟西平?jīng)]看她,看著東院里突然走出來的人。 瑩心疑惑地看了一圈外面的人,找到孟西平:“世子爺,娘子醒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