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庶女 第61節(jié)
第60章 三日后 壽喜堂內一股苦汁子彌漫,藥氣沖天,曾經終日四季如春的暖房也因為無人打理,不少枝蔓已經橫生枝節(jié)。 云淑正親自端著藥碗進來,心里微微嘆了一口氣,臉上卻還保持笑容,她讓下人扶起老太太,自己則坐在床邊道:“祖母,這是孫女剛熬好的藥,大夫說只要吃半個月,保管會好起來的?!?/br> 章老太太虛弱的擺擺手:“我老婆子已經是行將就木之人,怕是有人盼有人想我早死,哪里還會在意我活呢。” 云淑細想這就是沒有自己親生兒子的下場,現(xiàn)在滿上京都在暗自嘀咕是姑母搶了自己侄女的婚事給自己親女兒,大伯說要和姑母沒完,如今姑母表姐都推到風口浪尖,兩邊鬧的不可開交。 這事兒難解的很,可云淑打定主意要讓祖母好起來,否則祖母一去,她又是個孤女了,她還想等成婚后再孝敬祖母。 只如今她身份低微,無法與家里大人們抗衡。 “祖母,姑母的事情實屬冤枉,也許是慶王府更屬意表姐做王妃,這才讓大伯父惱羞成怒,我想您只有姑母一個親女兒,若您真的怎么著了,這家里就更是沒人再為姑母作主了。上京哪家的事兒又少了,等慶王府和裴家各自下定娶媳婦,一切塵埃落定,此事早已就無人再談起了?!?/br> 章老太太聽了這話的前半部分,尤其是【慶王府更屬意表姐做王妃,這才讓大伯父惱羞成怒】這句話,讓她茅塞頓開。 是啊,欽天監(jiān)批命,慶王妃上表改奏,皇后憐惜同是養(yǎng)在母親膝下的云驪,故而把云驪賜給裴家,這已經是極大的恩惠了。 否則,云驪因為被人詬病八字不好,上京哪個敢娶。 分明長房要怪就怪云驪命不好,如今倒好,卻扣在自己女兒身上,好一招禍水東引,不,她不能坐以待斃。 這個時候老太太突然來了精神,把云淑手里的藥一飲而盡。 云淑見狀,也是忍不住為老太太高興,只要祖母好起來,她也就心懷甚慰了。 吃完藥,章老太太就對云淑道:“等會兒我口述你來執(zhí)筆,找一個信得過的人帶去陸家。你姑母從未受過什么挫折,這輩子偏偏栽在劉姨娘母女身上兩回,還出了大丑,她是個要強的人,若不開解一番,我是真怕出什么事情?!?/br> 云淑連連點頭,她還另外出了個主意:“其實咱們也可以把這件事情找人透露給知情人家裴家、慶王府知曉,讓她們心里有數(shù)就好了。” 這樣該知曉的人就都知曉的,不知曉的人,等日后表姐成了慶王妃,這些往事早已隨風飄散。 章老太太點頭,很是欣慰:“好孩子,以往我看你心慈手軟,過分忍讓,如今終于有些樣子了。這樣不傷了姐妹情,又讓人知曉真相,的確是最好的做法?!?/br> 她這個孫女實在是貼心,想到這里都覺得孔雋光不配了。 且不說壽喜堂里悲風戚雨,絳雪軒卻是興高采烈。 云瀟撫掌而笑,覺得出了一口惡氣:“要么說人的命,天注定,我還以為她真的成了王妃,如今看來也不過是黃粱一夢啊,到底是不配。” 上回被母親訓斥了,云鸞自知失言,如今又聽聞云驪嫁到王府成了泡影,心中開心的很,但不便像meimei這般直喇喇的說出來,還要提醒云瀟:“你別忘了慶王府小王爺可是親自登門和大老爺密談過,再有裴家那也不是一般人家啊?!?/br> 云瀟聽jiejie這么一說,又覺得無趣的很。 倒是馮氏沒有像以前那樣冷嘲熱諷,反而對云瀟道:“你也該沉的住氣些,你伯母回來就封閉,禁止內外出入傳閑話,云驪還幫著她在掌家,出這么大的事情,我看她眼皮也沒眨一下,若是你怕是哭的跟什么似的吧?!?/br> 人的命的確是天注定,她也慶幸云驪沒有高嫁,但現(xiàn)在老爺在家,小女兒還是這般得意,被老爺看到了,會怎么想她這個嫡母。 現(xiàn)在老爺還在家呢,他恐怕也在為云驪嫁不成慶王府難為,小女兒如此不友好的言語若是傳到老爺耳朵里,她這個太太也會被質疑了。 之所以老爺相信她,就是因為她被夸賢惠人,小心謹慎。 想到章思源,云瀟也沒好氣:“老爺又娶了了個小老婆,女兒以后一定不容許夫君如此。” “這話就更不能說了。”云鸞看了看meimei:“你要嫁的是吳家,吳家子弟多沾染富貴習氣,那吳大公子娶的是魏國公的妹子,貴妃的jiejie,還不是照樣有妾室。上個月咱們去吳家玩,還見過那魏氏帶著兩個妾和睦極了,還陪著咱們摸牌?!?/br> 云瀟嘆道:“慶成郡主自己把妾侍都送出家當居士去了,對兒媳婦卻還給妾。” 馮氏都氣笑了:“你呀,別東想西想的,云驪的婚事既然已經擇吉日子,你也今年就要插釵定親,還這么孩子氣的,我都擔心你呀?!?/br> 提起自己的親事,云瀟卻沒什么少女遐思,她上個月去吳家,姨母有意安排表哥和她說話,表哥卻捧著書,對她敷衍至極…… 她不想讓母親和jiejie擔心,也不想讓別人覺得她是被嫌棄的。 這樣若是被云驪她們知曉,肯定也會笑話她的。 馮氏母女三人本是興高采烈又悵然若失。 她們口中鎮(zhèn)定的云驪,其實并沒有想象中的故作姿態(tài)強撐,而是非常迷茫,她到現(xiàn)在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經歷了這樣如話本子一樣的事情。 大伯父說可能是慶王妃和章扶玉共同的陰謀,故意不想讓慶王小王爺娶她,把親事偷龍轉鳳,陸家渴望攀上王府,慶王妃則是不想讓繼子討好。 可這個理由站不住腳,慶王妃久居王府,她也不是什么手眼通天之人,怎么可能買通欽天監(jiān)。 能差遣欽天監(jiān)的只有皇帝,妃嬪都極其難出手,聽大伯母說魏貴妃和薛德妃雖然誕育公主和皇子,份例充足,但太子地位穩(wěn)固,皇后位置很穩(wěn)。 再者,后宮不能干政,內外一般不通,魏寔班師回朝聽聞很是恭謹,文昌侯驕矜些,已經遭到御史彈劾。 如今文官,尤其是臺諫官員有天子撐腰,可是勢頭很大。 再者宮里還有皇后盯著呢,昨兒大伯母進宮回來說,皇后親自問欽天監(jiān),欽天監(jiān)的確說是八字沒合好,偏偏錯開合居然是天生一對。 她也無法,就找了慶王妃進宮,慶王妃也上表同意改成陸表姐,正好姑母進宮也連連夸慶王爺,大jiejie覺得甚是荒唐,便同皇上說了,皇上原本說作罷,但大jiejie考慮到姑娘家的名聲,說男子可以隨意娶,若她和陸表姐被傳出去八字配不得別的男子,不知曉傳出去多少人說閑話。 況且慶王府同意,陸家也同意,皇后就替自己作主,說反正裴家也不賴。 因此大jiejie拜求皇上,皇上聽說幾家都同意,也就指了婚。但也警告了大jiejie,說日后欽天監(jiān)測的事情不宜外傳,否則鬧的眾人皆知,應該私下處理。 為此,大jiejie也很后悔,說早知道就授意欽天監(jiān)把八字怎么都合好,這樣五meimei就能嫁進慶王府,說她也是擔心自己真的出事。 這些說法云驪是半信半疑,但也沒有更好的解釋了。 也許這就是無巧不成書,或者說天意難違抗。 但不得不說裴家是比慶王府好太多了,據大伯母說給她聽,河東裴氏雖然是大族,但子孫從以前的關中郡望南遷的不少,裴純父子就是遷到杭州的這一支,如今因為裴度父親裴純做秘書少監(jiān),家中在京里也置辦了宅邸,裴夫人是前朝名仕阮億的孫女,算是名門之后。 裴度在族中 排行第七,但在家中是長子,有一jiejie業(yè)已出嫁,還有一弟弟年紀不算大。 也就是家庭關系非常簡單,才學聽說也極好,至少能夠重考一次,非常有信心,那位裴夫人她也見過,初次印象也還好。 當然了,用腦子一想姑母什么都要給陸表姐準備最好的,就連夫婿肯定也是準備最好的…… 她波折的婚事沒有打消她還要繼續(xù)努力的熱情,甚至她想即便裴家不大上進也無事,宋代歐陽修小時候家境貧寒時,還是其母教導讀書呢。 現(xiàn)在的她嫁妝也不少,她自己也認得幾個字,無論是兒子女兒只要教養(yǎng)好了,日子肯定會過的好。 一開始她想求高位,尤其是生母過世,她知曉大老爺?shù)囊鈭D,就更知曉自己要如何,甚至她一度想過要進宮,可知曉章云鳳的為人和她對文懋的態(tài)度后,這個打算打消了。 其次就是慶王府,她確定自己差不多已經做好很多計劃如何籠絡那位小王爺,即便心累點,但總歸會熬出來的。 沒想到天意弄人,莫名其妙的和裴家配在一起了。 裴家如果人口這么少,裴七郎又是讀書人,小姑子也出嫁了,也就是說她沒必要這么累了。 蒙姨娘保佑,上天還是對她很好的。 正想著,說文懋來了,云驪連忙按了按眼角,她怎么著也要制造一下女子的貞烈,雖然這種很無聊。 雖然寡婦改嫁屢見不鮮,甚至云驪也很支持,但是讀書人講究忠貞為一,好馬不能雙跨,一女不能二嫁這種俗語是比比皆是。 在哥哥面前,她也不能全無心肝。 文懋進來時,見meimei雙眼通紅,強忍哭泣,他忙走過來安慰:“云驪,你無事吧?其實我看也未必是壞事?!?/br> 他坐下來,唉聲嘆氣,覺得怎么天下這么荒謬的事情偏偏讓meimei碰上了。 云驪掐了一下他的胳膊,她心情不好的時候喜歡掐哥哥,只有和哥哥還算很放松,因為哥哥包容她。 “哥哥,方才我是裝哭的,你別為我擔心?!?/br> 文懋想刮一下meimei的鼻子,但是想起meimei是大姑娘了,也就默默放下手,只道:“你呀,別著急,也許裴家更好呢。我聽說裴度八歲還是十歲時,打死一條要咬孩童的野狗,而你不就是差點被野狗咬了,如今都害怕動物,見著貓狗饒道走,你想這不是好事么?” 云驪聽了這個,眼睛一下亮了:“哥哥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了,我見過裴度一面,他為人豪爽熱情,擅長散文,在書法上造詣頗深,還對我們說有學業(yè)上的事情盡可以和他說,為人沒話說?!蔽捻Φ?。 云驪忍不住點頭,正欲說什么,只見荷香進來,準備附在她耳邊說,云驪手一揚:“是我哥哥在這里,你直接說吧。” 荷香道:“五姑娘你讓二門上的人盯著壽喜堂,看有沒有人鬼鬼祟祟小心翼翼隨意出動,還真的在青黛懷里發(fā)現(xiàn)這個信了,聽說是要送去陸家的,青黛已經被關著了?!?/br> 說著荷香把信遞過來。 云驪拆看一看,冷笑連連,又遞給文懋:“哥,你看,這個云淑倒真是想的好法子,居然替陸家出主意,把八字不好全部推在我身上,還要告訴裴家、慶王府。真真是會咬人的狗不會叫,如果他們兩府真的信了這鬼話,我還有活路嗎?” 在這府里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一個不留神,就會出問題。 文懋氣的一拍桌子:“我去告訴大伯父。” “不,告訴爹去,這事兒該他管?!?/br> 大伯父雖然能咋呼,但是不夠心狠,還是父親當官多年,知曉這件事情的干系重大,且心也狠點。 云驪拿著信和文懋一起去找章思源去,這個時候章思源正在家中,他進京述職,倒也 不是一下就能見著皇帝。 此時間云驪兄妹過來,再一看信,云驪忙道:“女兒聽二門的婆子說有人形跡可疑,捉拿后發(fā)現(xiàn)這封信,這里面詆毀女兒是小,若是牽連到章家所有姑娘,說我們家都有問題,那將來如何是好?甚至還會影響到皇后娘娘,明明欽天監(jiān)說的是兩邊八字不合,既說的是我和慶王府小王爺,也說的是陸表姐和裴七郎,如今七meimei卻為了保全陸表姐,全部推在我的身上……” “好好好,人拿下了嗎?”章思源皺眉道。 捉賊捉贓,捉jian捉雙。 云驪點頭:“因為是七meimei的大丫頭,不便鬧出大動靜來,故而,我就先讓她在茶房,著兩個mama們看著?!?/br> “好,拿云淑來。”章思源一拍桌子。 壽喜堂里云淑尚且還不知道這些,她當年管家時對仆婦們寬容,結了不少好人緣,青黛常常出去辦事,也是辦熟了的,老太太的陪房把東西送到陸家就好。 她低頭又在做針線,只聽外面有人過來道:“七姑娘,二老爺請您過去。” 父親? 云淑問道:“父親找我何事?” 她其實和章思源不太親近,也許母親亡故那些日子父親對她還算不錯,但是比起云驪來,她還是差遠了。 大抵是她的姨娘不如云驪的姨娘受寵吧。 聽說父親在杭州為劉姨娘辦了水陸道場,可自己的姨娘連場像樣的葬禮都沒有。 她放下手里的針線,見祖母睡著了,躡手躡腳出來,才去小書房見章思源。 熟料,她一進去,章思源就道:“你跪下。” 云淑愣了,她不知道自己做什么了? 再一抬頭,書桌上居然放著她要給陸家的信,這信怎么跑到父親手里。 “父親,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