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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芷梨不清楚喬新楷心中所想,她滿腦子記掛的全是她與他提到過的「別的事」。 話雖如此,但其實也并沒那么重要。 她只是打算去看看駱飛長眠的地方。 與駱飛的過往,她暫且沒想讓喬新楷知道,儘管她并未后悔自己當初作下的決定,可駱飛到底因她而死,按著喬新楷的性格,她無法確信在知道以后,他會不會又如當年分手一般,用同樣的厭惡目光看她,認為她自私的令他失望。 他已經(jīng)重新進駐她的心,驟然抽離可能帶來的疼痛,是現(xiàn)在的她所無法忍受的。 所以她只能再自私一次。 再瞞他一段間,等她自我療好傷,她會與他談論這件事,屆時是留是走,她都尊重。 駱飛的家位于中部繁華熱鬧的大城市,交往期間,魏芷梨曾與他來過一次,儘管過去八年,她依稀還有些印象。 出高鐵站后,她隨意上了輛計程車,把從前駱飛留下的地址告知司機,一路順利地來到駱家。 八年過去,駱家的外觀沒有巨大變化,依舊是魏芷梨記憶中的模樣。 在門口處做了幾個深呼吸,她抬手按下門鈴。 靜候里頭的人來開門的這一小段時間里,魏芷梨腦中冒出許多的念頭。一下子想著如果來開門的人她不認識怎么辦、一下又想著如果駱家早搬離這里他該去哪里找駱飛的墓,還想著要不乾脆算了,就當今天沒來過。 各式各樣的念頭在腦中飛快轉(zhuǎn)過一遍,都還沒替各種結果想好對策,門先被從里頭拉開。 開門的是個保養(yǎng)良好的婦人。 儘管當年只見過一面,魏芷梨還是很快在腦中將對方的外貌與身分對上號,抿出淺笑與對方打招呼。 「駱mama您好,我是駱飛的大學同學?!?/br> 許是時間過去太久,又或是對方當初根本也沒怎么認真看過她,駱mama顯然沒有認出她,愣怔一下后道:「請問有什么事嗎?」 魏芷梨很快反應過來,改變原有說詞,當場編造出一套漏洞百出的過往戲碼。 「是這樣的,當初與駱飛做了兩年同學后,我們一家就搬去國外,最近才從國外回來?!?/br> 「前幾天聽同學說,駱飛過世了,我就想能不能去看看他,給他上炷香?!?/br> 「但那位同學似乎也不太清楚駱飛的墓在哪,所以我……」 她沒把話說完,只低垂眉眼,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樣。 「沒事,你等等。」駱mama也沒想聽她把話說話,弄明白她的來意后,果斷拋下這話,逕自轉(zhuǎn)身回到屋內(nèi),沒多久就拿著一張寫有地址的小紙條出來遞給她?!格橈w的墓在這里,你去之后可能得找一下,在中間段的地方。」 魏芷梨從她手中接過紙條,感動得千謝萬謝,「真是太感謝您了,我總算能見當初喜歡的人的最后一面了?!拐f這話時,她還故意做出拭淚的動作,將戲演了個全套。 顯然駱mama頭一次碰到這種情況,趁著魏芷梨沒有注意,她不以為然地微抽了下嘴角,面上自然笑道:「你這孩子有心了,阿飛知道一定會很高興?!?/br> 地址到手,魏芷梨沒打算繼續(xù)停留,故作害羞地低頭笑笑,衝對方行了一禮,「那我就不打擾您了,謝謝您的地址,駱mama再見!」 她表現(xiàn)得太過急迫,駱mama一怔后無奈笑笑,同樣客氣有禮也回過去一句「路上小心」,隨后退步入內(nèi),將門闔上。 循著地址抵達墓園,她沒有買香,只在墓園門口買了一束花進來。 魏芷梨花了點時間才找到駱飛的墓。 與她預想的雜草叢生的模樣不同,駱飛的墓被打理得很乾凈,上頭僅有一層薄薄的灰塵,墳上的草也似才新長出來,想來不久前才被打理過。 從剛才駱mama對墓的位置那般不確定的說法,魏芷梨想,來掃墓的人只可能是駱騰了。 「挺好的啊駱飛,還有人惦記著你?!?/br> 她低喃了句,把花束放在駱飛墓前,再從包里拿出濕紙巾,小心地擦拭起他的墓碑,將上面那不細看也瞧不出的灰塵擦掉。 墓碑最上方放的是他生前的照片,儘管黑白呈現(xiàn),也絲毫未曾減損半分他當年的魅力。 魏芷梨曾經(jīng)很喜歡這張臉。 或者說,她一直就是個顏控,對長得好看的人始終沒有抗拒能力,才會在當年對駱飛一見傾心。 可總有些事情是即使有那樣一張臉也無法解決的。 當年那場車禍來的突然,她趕到醫(yī)院時,當場就被通知駱飛下半身癱瘓,且終身難于行,還瞎了一隻右眼。 足見車禍當時的慘烈。 初時她也沒想過其他事情,只顧心疼他的遭遇,可他得知醫(yī)生診斷結果后性情大變,整個人再不復從前溫文儒雅的模樣。 他們都說她狠心,在駱飛最需要人陪伴的時候果斷分手,卻沒想過駱飛當年又是對她提出了怎樣任性自私的要求。 既要她放棄立即放棄學業(yè),還要她嫁給他,照顧他馀下一生,將她的人生與他的綁在一起,沒有所謂夢想志向,只以他為世界中心,從此繞著他打轉(zhuǎn)。 她不知道有沒有人能夠做到,但即使是現(xiàn)在,魏芷梨也認為自己做不到。 所以她果斷向他提出分手,并私下準備轉(zhuǎn)學考,在將升上大三時,獨自一人悄然轉(zhuǎn)學,徹底走出駱飛的世界。 她沒想到的是,駱飛會在她離開以后決然赴死,將自己永遠地留在二十歲的模樣,也將她變成所有愛他的人眼中的罪人。 當年駱飛總說他們是相同的人,同樣父母離異,也同樣不被他們所愛。 現(xiàn)在想來,他們確實相同,連自私都相同。 所以最初的衝擊過后,如今即使在他墳前,她也毫無情緒波折,不悲傷也不愧疚。 他妄圖以死報復她,可對她來說,他的死終究與她無關。 小心地都擦過一遍后,魏芷梨收手,把臟污向內(nèi)包起,捏成個球,握在手心里,蹲在原地凝視墓碑上他的照片。 片刻后,她緩緩啟唇,對著墓碑上的人,輕聲補上當年沒有予以他的道別。 「掰掰,駱飛?!?/br> 從今以后,他們真的不會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