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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都市小說 - 東窗計(古言 1v1)在線閱讀 - 第十四章故夢(四)

第十四章故夢(四)

    元清十二年。

    駐留京城兩個月的無相戲班將最后演一出戲,而后便要離開。

    那一日恰巧是宮中賜宴的時候,不過晚宴在黃昏時分已經(jīng)結(jié)束,晚上皇帝還有家宴,臣子們倒都已出了宮。

    算著時辰,陳懷趕到曲坊的時候,無相戲班的戲也已演了大半。

    “今日是什么戲?”他站在人頭攢動的欄桿外問著身旁的人。

    “《鳳凰曲》?!?/br>
    是有名的情戲,開演時就因為過于直白露骨表露男女情意被議論了一段時間,只是演到現(xiàn)在,卻是場場爆滿。

    鳳凰曲的最后一幕是要天女散花的,一種戲法,許多寫著天下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彩花會一簇簇落下。

    臺上只剩下兩個還在念唱詞的戴面具人,陳懷能看出其中一個身形是阿南。

    她的戲唱得實在普通,好在身段好,底下的噓聲也不算多。

    該到散花了,見她在臺上隨手捻出幾支花,向空中一拋,揪著臺上兩側(cè)的綢帶落至臺下,她走在臺下早已開辟出的小道上,光著腳戴著金色腳環(huán),每挪動一步都是清脆的鈴響。

    在她走過的紅綢小道上,一朵朵花像是從她腳心里鉆出來落下似的,步步生花,鋪滿了整張綢子。

    “花落!”她叫喊一聲,眾花下落,眾人哄鬧。

    “還以為你不來了?!彼嶂换@子小花走到陳懷面前,然后伸手至他而后,素手紅衫,憑空又捏出一朵花來。

    那花是真花,而非地上的絹花,她拿著花掃他的面,而后塞在他胸前:“收不收啊?”

    責(zé)備的語氣多了分嗔,他淺笑接過,看到有人給這場的臺柱子送了及籃子的花,阿南撇了撇嘴,見熱鬧散去就拉起他的手,道了聲“走”。

    他們一路跑到京中高塔周遭,陳懷親眼看著她撬了鎖拉著他溜進(jìn)去,他們一連跑了九層,上氣不接下氣,趴在高塔上又喘又笑。

    “你想要花嗎?”想起她臨走時看向別人送的花的眼神,陳懷問。

    她雙手指尖懟了懟:“平常無所謂的,今日有些特別,今日我生辰,十六歲了?!?/br>
    陳懷微楞:“戲班子里的人不為你慶生嗎?”

    “我在家時就不慶生,戲班子里的人更不會在意?!彼吭谒夏緳谏险f。

    “為何?”

    “有一年生辰時,我姐和我哥帶我出去玩,我在街上被人抱走了,差點被賣給……”阿南頓了頓,而后指向京城東南角一處府宅,“那家的糟老頭子,他最喜歡小姑娘?!?/br>
    陳懷眼神微變,她倒一臉無謂:“我家里人最后把我找到了,我沒出事,但就此之后我就不愛在生辰時湊熱鬧,家里人吃頓飯也不多提,省得我傷心?!?/br>
    所以今天她不在家中過生辰,爹娘也是管不著的。

    “這京城里……”陳懷看著她被風(fēng)吹得翻飛的袖子。

    “輝煌金玉,敗絮其內(nèi)而已?!彼p笑,雖說她也不過是敗絮中的其中一縷。

    當(dāng)年抱走她的人牙子是不長眼,以為她穿得隨性一些不是大戶人家的,差點賣她出去,那買主倒是先識出了她。

    有驚無險,但被捆著關(guān)在陰暗的馬車底里的一夜,終究讓她不敢再去想。

    她看向陳懷,有時候聰明,有時候呆呆傻傻,便道:“你爹娘應(yīng)該都是很好的人,你也是個好人?!?/br>
    他點點頭:“我娘是軍妓,有孕之時正逢軍隊潰散。我爹碰巧照顧我娘,雖非我親父,但一向待我很好。”

    “你想要花嗎?”他又問了一次,看到她猶疑,就說了句“等著”,而后就一個人下了塔。

    他不能跑了吧,事兒還沒做完呢……

    等了快一個時辰的時候,阿南有些慌了。

    踮著腳往塔下望了又望,也沒看到人影。

    在高處站久了也涼,她搓了搓自己的手,有些懊悔剛才怎么就放走他了。

    夜色暗幕里,染得暗紅的木欄上突然多了一朵嫣紅的花,她抬眸仍舊是什么都沒有。

    她緩緩移動步子,回頭卻看到一朵朵花落在自己剛走過的地方。

    是火紅的石榴花,開得濃烈。她突然不走動了,開始提起裙子轉(zhuǎn)圈,那花就紛紛下落在她的裙擺和腳下。

    “跟人家買花,花了些時候?!彼谒壣峡粗鲱^笑。

    “為什么是石榴花?”她捻著其中一朵問。

    “你和它,很像。”他說著。

    濃烈地開在這熱鬧的京城里,鮮活明媚。

    她捏著兩朵,伸出手來微微扭轉(zhuǎn),又變出幾朵絹花來:“送你的?!?/br>
    這戲法她小時學(xué)過一陣,為了撿起來又練了一個多月呢。

    “不過這石榴花摘下來不易,絹花抵不了你的情。我明日就要隨戲班子離京了,你還要點兒什么?”她問。

    聽聞她要走了,陳懷眼神暗下來。

    “你要去哪兒?”

    “四海為家,不知道去哪兒。”她搖搖頭。

    看他想不出什么來,阿南讓他將石榴花簪進(jìn)了自己發(fā)間,兩相靠近時,她突然嘟囔:“那我送你一夜歡。”

    “什么?”

    他才問出口,就被她推到柱子邊,她趴在他身上眨眼:“我十六了,戲班子的人會賣我的,給我找?guī)讉€入幕之賓好多賺些錢?!?/br>
    “你不是……唱戲嗎?”

    “都是在那風(fēng)月所里討日子的人,你以為呢?小將軍當(dāng)真不知道這里面的門道嗎?”她輕笑,“出錢多的都是些又老又丑的,我不想要他們,小將軍就當(dāng)幫幫我了。”

    她盯著他腰間的白玉帶,暗暗想著一定要拿下。

    他仍舊一動不動,只是望著她。

    “怎么,男女歡好,沒吃過豬rou,還沒見過豬跑???”她開始懷疑他是不是又不懂了。

    “見過,但我見過的,與你想要的,或許大不一樣?!彼鬼?。

    他見過女奴被強(qiáng)占,在他們住的地方,這樣的事隨處可見。

    那是充滿著嘶喊和痛苦的,有著難聞的氣味。

    “那我教你。”她心里暴躁得厲害,壓抑著沖動,靠在他肩側(cè)懶洋洋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