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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屋藏嬌[穿書] 第28節(jié)

    一旁的周姑姑已然要落淚了:“殿下受了這么多苦, 連身體都不好, 日后去了下頭, 我都不知道有何顏面再見小姐。”

    又對容見道:“殿下千萬要聽從修士的話,每日的藥湯是萬萬要緊之事。”

    容見:“?”

    他偏過頭,見竹泉低眉斂目, 唇角含笑, 一副慈悲模樣。

    這光頭和尚!

    實(shí)際上, 周姑姑在不在意的問題不算很大,因?yàn)槊饕懊刻於紩肀O(jiān)督他喝藥。

    雖然明野是他的貼身侍衛(wèi),但也不能自由出入公主寢宮,甚至連長樂殿的大門都很難進(jìn)。

    所以每次都是坐在那株桂樹上,用桂枝敲響臨近的那扇窗戶。

    容見聽到響動,就會打開窗,看到外面的明野。

    這樣的事情發(fā)生得多了,一度讓容見覺得長樂殿的守衛(wèi)很少,整個宮殿的防御漏的像個篩子,幸好兇手想的是用瘋馬殺人,不然自己可能在睡夢中就被刺客噶了。

    為此他還特意問過周姑姑。

    周姑姑笑著道:“殿下是才經(jīng)歷了過那些事,心有不安,但不必過于煩惱。長樂殿共有三個門,正門有十個侍衛(wèi),兩個指揮,輪流輪值。而兩個側(cè)門也分別有四個侍衛(wèi)和一個指揮當(dāng)值。來往出入都要出示腰牌,宵禁之后更是絲毫聲響都必須前往探查?!?/br>
    最后的結(jié)論是:“咱們長樂殿如鐵桶般滴水不漏,連個老鼠都進(jìn)不來,殿下大可放心?!?/br>
    容見:“……”

    真的假的?

    就算看門的侍衛(wèi)都是平庸之輩,當(dāng)值也不盡心,但好歹也那么多人,那么多雙眼睛,總能抓住想要渾水摸魚進(jìn)來的人。

    而明野來去自如,守衛(wèi)甚至沒有發(fā)覺。

    明野口中的“略通武藝”和他理解的那個略通,大概、應(yīng)該、可能不是一回事。

    也是,容見想,畢竟明野都能一刀將瘋馬斃命,一息之間,干凈利落。

    作為這個世界唯一欽定龍傲天,男主角武力值高一點(diǎn)怎么了!

    容見很快用合理的理由說服自己。

    而明野雖然每日都來,但也不是都會停留很久。公主遇險(xiǎn)生病,宮中諸事繁忙,他也有事要做,似乎來也是抽空。

    午后時(shí)分,容見待在寢宮里,昏昏欲睡,卻沒有睡,等待一個人的到來。

    窗戶很輕地響了幾下,容見如夢初醒,他推開窗,看到桂樹上的人。

    幸好是年年常綠的桂樹,冬天也不會落葉。

    容見這么想著,站起身來,弓著后背,小聲道:“等一下,你待在那就好了?!?/br>
    明野便停在那看著他。

    容見的病早就好了,暫時(shí)不用再卷學(xué)業(yè),又沒什么要煩惱的事,此時(shí)精力過剩,很想活動手腳。

    他提著裙角,從那扇完全打開的窗戶鉆了出去,稍稍穩(wěn)住身形,坐在了窗臺上。看了一眼四周,覺得大約是安全的,便偏頭靠在雕花的窗欞上,臉對著明野。這么折騰了一小會兒,腦袋又被磕的有點(diǎn)痛,便將榻上的小軟枕撈了出來,墊在后腦勺,就很舒服了。

    容見說:“今天怎么來得好早?!?/br>
    明野點(diǎn)了下頭:“當(dāng)完值了?!?/br>
    容見有點(diǎn)認(rèn)真地說:“姑姑的湯藥還沒煎,本宮可不會催她的。”

    又說:“本宮現(xiàn)在好好的,連竹泉都說不用再怎么喝藥了?!?/br>
    明野低著頭,看著容見搖晃的小腿,時(shí)不時(shí)踢到自己的袍子,本來就這么安靜地聽他說話,聞言道:“殿下怎么又騙人?”

    容見道:“什么是又?”

    明野漫不經(jīng)心道:“那位竹泉修士明明說的是,殿下身體虛弱,要用藥補(bǔ)才對?!?/br>
    他怎么連這個都聽到了。

    容見有一瞬的緊張,怕自己的身份暴露,又慶幸周姑姑平日里也很小心謹(jǐn)慎,不會將那些訴之于口,而是彼此間心知肚明即可。

    他放下心,想起昨日竹泉同自己說過的話,他們還聊了好一會兒。

    竹泉是個閑和尚,他是個閑人,只有明野很忙,容見半是轉(zhuǎn)移話題,半是有幾分認(rèn)真:“你下次來了,敲敲窗戶就好?!?/br>
    明野瞥著他的臉,不緊不慢問:“可是殿下和竹泉修士還在說話?!?/br>
    容見不假思索道:“讓他出去就好了。竹泉閑著也是閑著,還是去念經(jīng)吧?!?/br>
    明野笑了一下:“聽聞竹泉修士是當(dāng)世少有的行醫(yī)名手,他說的話,殿下總是要聽的。”

    容見的臉皮沒有那么厚,謊言被人當(dāng)面戳穿也能從容不迫,只好狡辯道:“他是那么說,但是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

    明野靠近了些,他伸出手,握住容見的手腕。

    容見嚇了一跳,連身體都彈了起來,后面靠著的軟枕都順著窗欞滑下去了。

    但準(zhǔn)確來說,明野并不是真的碰到了容見。

    他的大拇指和中指圈在一起,虛握住了容見的手腕。

    容見的手腕那么纖細(xì),即使是這樣,也沒有碰到他的皮膚。

    明野平靜道:“殿下這么瘦。”

    容見晃了晃手臂:“有的人骨頭就是細(xì)的……”

    以此辯駁明野的論證是不對的。

    明野隨意地點(diǎn)了下頭,神情平淡,松開容見的腕子,然后抬起手,手掌張開,一剎間便靠得很近了,幾乎要將容見的臉包起來。

    對于一般人而言,突然出現(xiàn)在面前、填滿視野的東西,總是會覺得害怕。

    但這個人是明野,容見就本能地沒有太大感覺。

    可能最開始的時(shí)候,容見覺得自己看過《惡種》這本書,他了解男主的品行,知道對方不會隨意殺人,但總是想要遠(yuǎn)離。而在此之后,這個人又像是哆啦a野一樣什么都可以做到,遇到危險(xiǎn)的時(shí)候,他會擋在自己面前。

    容見變得沒有那么了解這個人,卻反而會信任和依賴。他不再是一個知道全部的讀者,而是以另一個身份認(rèn)識明野。

    迎著光,透過指間的縫隙,容見看到明野的臉。他的臉被翠葉緋袍映著,膚色冷白,五官輪廓極深,是那種一眼看過去,就很難忘記的英俊。

    他做這樣僭越的事,語調(diào)也沒什么變化,依舊很平常:“臉也這么小?!?/br>
    容見的心中涌上一些很莫名的感覺。甚至他們之間都沒有那么靠近,沒有突破一般的社交尺度。

    但是他們之間,他和明野之間,正在建立一種不同尋常的聯(lián)系。

    一個人用手指的長度測量另一個人的手腕,他用手掌大小比對自己的臉。

    無法用言語表明,只能憑借人的直覺、感官、心跳,察覺到的、不能為外人所知的東西。

    容見緩緩地眨了下眼,他們離得那么近,近到垂下眼眸時(shí),濃密的睫毛就會在明野的掌心留下痕跡。

    那也只是一閃而過。容見不明白那些是什么。

    明野怔了怔,他的手原來是很穩(wěn)的,竟抖動了一下。

    沒有緣由的,明明已經(jīng)精準(zhǔn)地測量過容見的臉,明明容見也沒有再反駁,他卻沒有移開手。

    他問:“殿下總是騙人,是小騙子嗎?”

    容見只是那么看著明野的臉。

    但看得越久,迎著太陽的時(shí)間也越長,容見的眼睛也因此而疲倦。

    強(qiáng)烈的陽光讓他的視線變得模糊,溢出一些很少的生理性眼淚,淚水讓他看到的事物折射出不同的棱塊,像是有了些支離破碎的意味。

    在這樣燦爛的陽光下,明野似乎還是陰郁的,像是連綿的雨。

    其實(shí)他們相處的時(shí)間不算少,但容見幾乎沒有覺得明野有過真的開心的瞬間。

    容見恍惚地想到《惡種》原文的結(jié)局。

    “明野批完桌案上的最后一封奏折,此時(shí)已是丑時(shí)過半。他一貫不太用仆從服侍,一個人沿路走回寢宮。清華殿門前只守了一個太監(jiān),替皇帝打開門,迎著他進(jìn)去后又合上,繼續(xù)在門邊打瞌睡。殿內(nèi)燈影重重,明野經(jīng)過時(shí)熄滅了那些燭火。等走到床邊,整個宮殿都暗了下來,沒有一絲光亮。被子是冷的,新帝厭惡別人碰他的貼身物件是闔宮皆知的事,是以不會有人膽大妄為到送上暖床的人或物。

    在這樣的寂靜中,在一個無星無月的夜晚,明野很尋常地躺在冰冷的床上,安靜地睡著了。”

    這是明野作為新帝的一天。

    很多讀者對這個結(jié)局不滿,認(rèn)為前面打拼事業(yè)的時(shí)候都爽了,稱帝后當(dāng)然應(yīng)該是酒池rou林,美女如云,萬朝來賀,怎么顯得這么冷清。

    作者頂著罵聲回復(fù)道,古代稱職點(diǎn)的皇帝生活本來就是這么辛苦,而且男主就喜歡這種平平淡淡的社畜皇帝日子不行嗎?

    又被罵了個狗血淋頭。作者終于悔改了,他說會寫番外,解密龍傲天男主之前的生活,以及日后的幸福時(shí)光。

    讀者等著《惡種》的番外。

    容見也在等。

    但作者大概是覺得自己完結(jié)了一篇熱文,賺了一大筆,應(yīng)該好好休息,享受生活,說好的番外鴿了幾個月也沒動靜。

    漸漸地,連那些失望的人也不在評論區(qū)爭吵了,他們都忘掉了《惡種》,去看別的書,喜歡別的主角。

    容見偶爾還會回去看看。

    想起這些,容見心臟突然泛起酸澀,像是猝不及防地吞下一個熟透了的檸檬。檸檬的顏色那么好看,但嘗起來那么酸。

    他疑惑地問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明野,你喜歡什么呢?我想要送給你。”

    明野垂著眼,收回了手,他沒有回答。

    *

    那天過后,容見非常后悔自己為什么要問那么尷尬的問題。

    就算是要送人禮物,也應(yīng)該自己想出對方喜歡什么,投其所好,才比較有誠意吧。

    他問明野喜歡什么有什么用,明野最后都做了皇帝,坐擁天下,喜歡什么得不到。

    幸好明野沒再提起,容見也裝成若無其事,微妙地當(dāng)做那個問題沒有存在。

    而經(jīng)過幾日徹查,校場瘋馬案似乎也得出了結(jié)果。

    章同知負(fù)責(zé)協(xié)辦此案,先后向太后皇帝一一陳述本案前因后果,皆冷靜理智,有條有理?,F(xiàn)在輪到向那位嬌弱的長公主稟告,反倒有些躊躇不安。

    相熟的下屬開玩笑道:“大人莫不是怕嚇到了公主殿下,所以才如此不安?”

    章同知瞪了他一眼:“謹(jǐn)言慎行,膽子肥了是不是,也敢說主上的閑話?!?/br>
    實(shí)際上宮中大部分人都這么覺得,公主確實(shí)尊貴,但那尊貴是將他擺的高高在上,卻沒有權(quán)力。

    上次與公主隔著幔帳見了一面后,章同知卻不那么覺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