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了下，指尖又施了個法術(shù)，幾盤糕點便出現(xiàn)在了她桌上。

    裴澹道：“現(xiàn)在餓了的話可以吃些墊墊肚子?！?/br>
    “這么體貼？”隨之游拈著幾塊糕點放入嘴里，卻又看著他，“裴二，昨天——”

    裴澹打斷她的話，笑意綻開，“便當(dāng)過去了吧?！?/br>
    隨之游見他如此坦蕩，心里反而起了逗弄的心思，又問：“那雙修？”

    裴澹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你若真不愿用劍，又想短時間突破元嬰到化神，我知道一個辦法?！?/br>
    他竟直接岔開了雙修的話題，但他岔得極好，這正是隨之游最想要的。

    于是她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再也不提雙修，只是期待地道：“什么辦法！我就知道你最可靠了！”

    裴澹見她這樣反應(yīng)，一時間心中有些酸澀，卻仍是笑著道：“我曾說過，魔界與仙界本是一體兩面，雖然兩界并不相通，卻又有一處地方是兩界共有的。那邊是歸一真境?！?/br>
    “歸一真境兩百年才開一次的幻境，兩日后，便正好又是兩百年了。進入后，幻境便會展現(xiàn)出你的心魔和執(zhí)念?！?/br>
    “可是，我沒有心魔和執(zhí)念??？”

    “不進去，你怎么知道你沒有呢？”

    “這歸一真境聽著也不值得兩百年開一次啊，心魔幻境不是很常見嗎？”

    “但歸一真境會帶走你進入之前的記憶，一旦打碎，你就可以獲得突破?！?/br>
    裴澹道。

    隨之游思考了幾秒，試著問道：“你的意思是，相當(dāng)于逆轉(zhuǎn)乾坤讓當(dāng)年的自己突破？”

    裴澹點頭，頓了下，“而且這幻境時間無論流逝多少年，在外界都只恒定為三天。”

    “我靠，還有這種好事？有什么條件嗎？”隨之游立刻上頭了，恨不得現(xiàn)在就沖進去狠狠歷練一番，“需不需要玉牒啊？要不要門票啊？報名需要不？”

    裴澹從懷中掏出了個令牌給她，“帶著這個去便可以了?！?/br>
    隨之游有些疑惑，“嗯？”

    裴澹道：“歸一真境既然只存在仙界與魔界，自然也只有兩界中人可以去。你用我的令牌去便是，守衛(wèi)歸一真境的人看見了就知道我將這個機會給你了?！?/br>
    隨之游立刻感動了，扶著桌子就飛過去抱住他脖子晃了晃，“當(dāng)上了魔皇就是好啊，走關(guān)系就是爽?。　?/br>
    “不要高興得太早?！迸徨７旁谒绨虻氖诸D了下，慢慢推開她，“一旦你無法突破，你會一直被困在那里，直到幻境關(guān)閉才可以出來?！?/br>
    隨之游歪了下頭，又問：“不就三天？”

    裴澹沉默了下，才說：“我曾經(jīng)進去過，在里面呆了五百二十八年?！?/br>
    隨之游怔住，“是咻的一下那種？”

    裴澹道：“是一分一秒一刻的那種，但好消息是，因為無法突破幻境，所以你在里面呆多少年都不會發(fā)現(xiàn)。直到你離開了那里，才會想起來自己到底重復(fù)了多少次。”

    隨之游想起來他的心魔，握著令牌的手指顫了顫，她問：“你在里面被我捅了多少次？”

    裴澹笑了下，“你怎么確定我因你而生的心魔，就一定是被你刺的那一劍呢？”

    隨之游湊近他，話音真摯，“真的嗎？”

    裴澹“嗯”了聲，修眸平靜，并無半點波瀾，不似假話。

    隨之游便放下心來，又見他合上了奏折說：“批閱得差不多了，走吧，不是要出去玩嗎？”js?

    “好耶！”

    隨之游跳下桌子，晃著腦袋便走出去了。

    裴?？粗谋秤霸S久，才慢慢踏步跟上。

    歸一真境開的時候，仙界一片哀鳴。

    即便這歸一真境對于普通修仙者是可遇而不可求的機遇，但對于仙界中人倒像是一種類似折磨的團建了。

    因為大多時候，他們并不認為自己有什么心魔和執(zhí)念需要破除，也更懶得追求修為上的突破。但歸一真境需要五十枚幻境令牌才能開啟，其中兩界令牌又是均分，也就是說相當(dāng)于仙魔界得各出二十五人。

    魔界呢往往是一群追求至尊至強的奮斗比，強迫腦袋都是要去的。但仙界便更多是躺平的體制中人，沒什么人愿意去直面自己心境很不行這件事。

    在少數(shù)奮斗比的自薦和天帝的指名后，他們才堪堪湊夠二十五名。

    比起仙界的哀鴻遍野，隨之游倒是很興奮，在前往歸一真境之地時頻頻拽著裴澹問東問西。

    “裴二，你去過的話，是進去就失憶了回到了當(dāng)年嗎？”

    “不是，先過了兩個試煉才能走到最后。”

    “前面兩個是什么?。俊?/br>
    “因人而異，但都是心境的考察?！?/br>
    “你經(jīng)歷的是什么？”

    “隨一，你不要搞得好像你沒去過秘境一樣好嗎？”

    “那我這不是沒去過仙魔兩界聯(lián)合的秘境嘛，你想想，里面就我一個半吊子修仙人啊?！?/br>
    “那就發(fā)揮你的專長?！?/br>
    “什么專長？”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br>
    “話里有話，陰陽怪氣誰呢！”

    魔皇御駕停駐在歸一真境前。

    隨之游正想下轎，卻看裴澹按住了她，兩只紫光浮現(xiàn)，在她額心點了點。

    她疑惑中化出水鏡看了眼，卻見鏡中女子額上顯出條紅色細紋，眼角也浮現(xiàn)出一尾清淺的粉，襯得她原本淡漠的氣質(zhì)多了幾分妖氣。

    這是妖紋。

    裴澹揚了下下巴，“現(xiàn)在不用擔(dān)心了，他們多半只會以為你是個剛成魔的花妖罷了。”

    隨之游沒理他，美滋滋欣賞了會兒新造型才說：“你不覺得你更像花妖嗎？”

    “是嗎？”裴澹挑眉，昳麗的面容上似有不解，“難道我很女氣？”

    隨之游道：“唯有牡丹真國色，花開時節(jié)動京城。”

    裴澹笑出來了，彈了下她腦袋，“你要能一直這么花言巧語，保不準哪天我就上了當(dāng)再跟你胡鬧廝混了起來?！?/br>
    隨之游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以后真的再也不會了嘛？”

    裴澹沒接話，繼續(xù)說：“歸一真境結(jié)束后，你這花妖的偽裝也會消散，屆時你歸一真境會把你送到修仙界的?！?/br>
    他又說：“玉牒的事情，你屆時直接去申請便可，只是之后你凡間的身份便是裴家的人了?！?/br>
    隨之游立刻便被他口中一連串的好消息所驚到，開心地振臂歡呼，直呼走后門真爽。她一把摟住裴澹的肩膀，用腦袋輕輕撞了撞他的腦袋，低聲道：“等我以后飛升了，我就跟你私通款曲跟你講天界弱點，讓你直接一統(tǒng)五界?！?/br>
    她眉飛色舞，“到時候你給我封個大國師不過分吧？”

    裴澹眉眼間笑意淡淡，“那以后全靠我們隨一帶帶裴二了?！?/br>
    隨之游笑道：“那當(dāng)然?！?/br>
    他們都笑著，一如許多年前，劍修中位列第一二名的少年少女在酒館里的無聊談笑。

    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別也許再也不復(fù)相見。

    她下了轎子，奔向歸一真境，在進去時又回頭看了看裴澹。

    他已然掀開了轎簾，靡顏膩理的面容上并無表情，又在與她對視時笑了出來。

    裴澹似乎說了什么。

    但隨之游卻并沒有聽見，有些疑惑地歪頭，但見他合上了簾子。

    她想，應(yīng)該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

    裴澹驅(qū)動寶駕飛離這里，支著下巴，在心里默默重復(fù)了下方才說的話。

    七百八十九次。

    第28章

    裴澹將將回到魔宮, 便聽魔侍請求拜見，他便允了。

    一魔侍身影浮現(xiàn)在殿內(nèi)，跪下身, “今日探子回報，諦垣神君已下凡, 似是奉命治八海之亂?！?/br>
    他挑起眉頭, 話音卻帶點嘲諷, “謝疾治水，他怕是推算出鴻蒙派出了事才回來的吧?！?/br>
    “您是說諦垣神君此次下凡，是為了鴻蒙派掌門元陣子飛升之事？”

    魔侍問完話便立刻后悔，感覺自己問了個蠢問題。

    無論修仙界還是仙界，同門之人總會互相照拂些，謝疾師門便是鴻蒙派，如今下凡指點元陣子倒也不是不可能。況且修仙界已經(jīng)青黃不接好些年了, 靈氣也不似千百年前濃郁，飛升者越來越少。現(xiàn)在誰要有誰有突破飛升的跡象, 便會立刻被宣傳開來, 元陣子也不例外。

    若是元陣子飛升成功, 鴻蒙派在修仙界的地位便更上一層, 而同門已飛升的神便能受更多香火和敬仰。

    總而言之, 謝疾幫襯鴻蒙派也是百利無一害。

    裴澹像是在回答魔侍，又像是自言自語, 面色并不算好看, “不是，打探消息而已?！?/br>
    為了她, 謝疾也沒少費心思。

    不過誰能想到, 她證道沒成功呢。

    裴澹想到這里, 一時間又有些悵惘，斥退魔侍后，身形一現(xiàn)便浮現(xiàn)在了酒窖內(nèi)。

    這里早已經(jīng)被清掃干凈，一切如新，自然也是沒有了隨之游的影子。

    他慢慢走到那日他抵住她的地方，抽出了一壇酒。

    此去一別，希望她也能——

    裴澹正想著，卻見另一魔侍在面前浮現(xiàn)了身形。

    “魔尊陛下，事發(fā)突然，臣有要事稟報。”

    魔侍的頭幾乎要埋到地里去，“事后臣會領(lǐng)罰?！?/br>
    裴澹倒并非容易動怒的人，只是淡淡問：“說吧，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