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我緊一點 第8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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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燦爛光芒(三) 2010年中元節(jié)前夕是處暑,清遙像是一個大蒸籠,而十二歲的阮檸正如同一個小包子,處于半生半熟之間,因為她渾身在發(fā)燙但頭頂又沒有冒熱氣。 收到清遙市重點初中的錄取通知書算得上那個夏天最開心的事,只是開心的情緒還沒夠三十分鐘,爸爸阮平山一臉平淡的告訴她外公去世了,mama讓她去恒城參加葬禮。 阮檸條件反射帶了點期待問阮平山能不能一起去。 那一年的阮平山四十歲不到,是個成功的商人,在聽到阮檸的請求后在冰箱里拿出一瓶礦泉水沉默喝完,然后輕飄飄地問道:“我為什么要去?給你訂了晚上七點的機票,禮金在桌上,這兩天的生活費已經(jīng)打給你媽了?!?/br> 彼時,阮檸的錄取通知書還孤零零的躺在餐桌最顯眼的位置,阮平山一眼都沒看。 阮平山關(guān)上門走的那一刻,阮檸默默回了房間,收拾了兩套連衣裙,一黑一白,零零散散的東西還裝不滿一個二十寸的行李箱,而后她又回了餐廳將錄取通知書塞了進去。 合上密碼箱后,她雙手摁在上面,輕輕的呼出一口氣。 阮檸覺得自己應(yīng)該習(xí)慣了,也已經(jīng)習(xí)慣了。父親給她提供了最優(yōu)越的生活,于是沒有多余的陪伴可以給她。 外公離世的消息既突然但又不那么讓人難以接受,自從父母在阮檸五歲那年離婚開始,阮檸的心臟就開始慢慢變得強大,十二歲這年,她早已知道,世界上沒有什么會永遠陪伴她,所有的人或事都會找一個契機和她說再見。 那年過年,阮檸去恒城拜年,就發(fā)現(xiàn)了外公在和癌癥做斗爭,每一天都過得很痛苦。他強撐了八個月,已經(jīng)是很好的結(jié)果。 以后不用痛苦了,以后也沒有外公了。 站在鏡子前,阮檸已經(jīng)給自己做好心理建設(shè),但眼淚還是垂直往下掉落。 這個世界上愛她的人又少了一個。 她擦去眼淚,將雜亂的頭發(fā)梳成一條高馬尾辮,已經(jīng)遮住眼睛的劉海用一個小發(fā)卡全都扣了上去,露出一個光潔的腦門兒。這個時候,她的五官并沒有完全長開,介于少女與小孩兒之間,但天生的皮膚白皙配上嬰兒肥未褪的臉讓她看起來像個可愛的洋娃娃。 在準(zhǔn)備出門前,阮檸最后一次在鏡子前來回確認自己的形象,甚至夸張的長開了嘴巴,檢查自己的牙齒是否足夠整齊。確認了沒有問題之后,才安心的坐上去機場的出租。 清遙到恒城飛機不晚點的話三個半小時就足夠,下飛機后阮檸順利的和阮秋生匯合,乖乖巧巧的喊他叔叔,喊頻頻翻白眼的阮舟弟弟。 阮秋生說mama太過傷心,現(xiàn)在在家里休息所以才沒有來接,阮檸乖乖的點了點頭。 在父母離婚的第二年,江明月就嫁給了剛好也姓阮的阮秋生。阮檸每年來恒城拜年都能感受到他們一家三口越來越融洽的氣氛,也能感受到自己和mama越來越遠的距離。 直到上了阮秋生的車,車子半天沒有動靜,阮檸才忍不住跟著坐在前排阮舟的視線往外看。 那個時候阮舟沒開始變聲,還是個懟天懟地的小孩兒,那天阮小少爺?shù)攘四敲淳茫f話破天荒的不帶火氣,反而是期待滿滿:“爸,遇清哥怎么還沒到??!他該不會又睡懶覺誤機了吧!” 阮秋生親昵的拍了拍阮舟的腦袋,阮檸看著這個動作愣了一下,而后就專心聽他說話:“不會的,你以為遇清是你啊,應(yīng)該是飛機晚點了。對了,臭小子,別吵遇清……” 他話還沒說完,就被阮舟打斷:“知道知道,他高三了,關(guān)鍵時期,打擾了他我罪不可恕……” 阮舟搖頭晃腦,故作大人模樣,阮檸抿唇?jīng)]忍住笑了一下,結(jié)果小少爺?shù)陌籽酆芸炀头诉^來,他轉(zhuǎn)過頭瞪阮檸:“你是不是嘲笑我?!” 阮檸突然被他質(zhì)問,緊張又慌亂,一個“我”字出了口,結(jié)巴了一瞬,眼看阮舟火氣越來越足,正準(zhǔn)備直接道歉時,旁邊車門驟然打開的聲音嚇了她一跳。 一個從未見過的男孩兒姿態(tài)慵懶的邁了進來,坐在她旁邊之后先往阮舟手上丟了瓶ad鈣奶,順帶極隨意的和阮秋生打了聲招呼:“叔叔好,小舟來喝個飲料,不好意思我的飛機晚點了?!?/br> 周遇清像是才發(fā)現(xiàn)旁邊的小女孩,晃了晃手做出打招呼的動作。 阮檸愣住,又往角落里縮了一下,沒有回應(yīng)。在意識到旁邊男孩兒在觀察自己的時候,她的手偷偷捏了捏門把手,低著頭許愿如果能變成一縷空氣直接消失在車?yán)镆彩呛玫摹?/br> 隨即,她聽到男孩兒笑著開口問她:“meimei喝不喝飲料?” 阮秋生車窗沒關(guān),恒城的海風(fēng)很涼爽,卻吹不散阮檸心頭詭異的一股燥熱。她滿腦子都是男孩進車前和她四目相對時那張棱角分明的臉,身高一眼看去就超過了一米八,五官也很精致,是個很帥氣的男孩。 想著阮舟和他完全不相似的長相,阮檸有點遺憾,她想著這哥哥和表弟也根本就不像是一家人。 阮檸久久沒有回答,前面的阮舟先打破了沉默的氣氛,他早就幾口喝完了飲料,朝后叫道:“哥,她不喝你就給我嘛。” 見著周遇清不太愿意,阮舟還想伸手去搶,恰好遇到了紅燈,阮秋生重重的踩了一下油門,走神的阮檸猛地往前撞去,失重的瞬間,一只大手穩(wěn)穩(wěn)的托住了她的腦袋,她安然無恙,倒是聽到了阮舟的小腦袋清脆的磕在玻璃窗上的聲音。 阮秋生嘲笑著痛的直哭的阮舟,周遇清在耐心安慰,明明所有的聲音都在阮檸的耳邊,但她只覺得遙遠,唯一近的只有身旁那只修長的手掌。她偷偷瞥了好幾眼,已近凌晨,但恍惚間她覺得那雙手在發(fā)著光。 無比好看,也很溫暖的光。 那天因為阮舟在生悶氣,車?yán)锏故窃贈]有人說話。直到車停到了江宅,還是阮秋生這唯一的成年人先開口指揮。 “軟軟,你住三樓邊里的那間臥室,已經(jīng)收拾好了。遇清,你和舟舟住,或者和小魚住也可以,就是小魚這幾天情緒很差,怕影響你睡覺?!?/br> 阮檸在外婆家住過很多次,自然知道江裕的房間也在三樓她住的那間旁邊,阮舟常住的房間在一樓。她玩著行李箱的拉桿,一升一降之間,聽到男孩說要去和江裕住時,嘴角偷偷翹了一下。 恒城不如清遙熱,阮檸出現(xiàn)在mama面前的樣子還算清爽。 江明月在千嬌百寵中長大,哪怕第一次婚姻不順利也是和平解決,三十六年的人生里從沒有這樣不體面的樣子,她眼睛因為流淚早已哭的紅腫,一身黑色唯有袖章是慘白,顯然還沒有從父親驟然離世中緩過神來,對阮檸的態(tài)度稱得上淡漠,接過阮檸代父親遞過來的禮金時,客套的道了謝。 像是對待客人,而不是千里迢迢來悼念的女兒。 在感受到淚意上涌前,阮檸低下了頭。 客廳里大家都在忙碌著各自的事情,阮檸單獨一人坐在沙發(fā)上,顯得格外嬌小,她又玩起了拉桿,然后那雙好看的手直接從她手上搶過。 她驚詫抬頭,眼淚從眼角飛快滑落,而后皺著一張臉,語氣慢吞吞的問道:“你干嘛?” 阮檸在剛剛已經(jīng)得知周遇清是mama好友的兒子,和她平輩。因而阮舟才會喊周遇清哥哥,但阮檸心底,有了一股執(zhí)拗,不想喊他哥哥的執(zhí)拗。 她那個時候很多事情都沒想明白,但她明白一件事,不喊周遇清哥哥,那她和周遇清就不一樣。 周遇清表情淡淡,像是沒看到那滴眼淚,漫不經(jīng)心道:“回不回房間?” 天知道阮檸在被他看著的時候多擔(dān)心他會問自己為什么流淚,如果真這樣,那她的自尊心就徹底在江家被踩在地上了。 對方的分寸感,讓阮檸在回答時聲音都多了一絲力氣:“我回?!?/br> 周遇清拿過她所有行李,江家的別墅內(nèi)沒有電梯,好在阮檸的東西很少,只是拿著兩個人的行李箱爬到三樓時,他還是深深的喘了好幾口氣。 男孩扶著房門,臉上帶著奔波的疲憊,水光瀲滟的桃花眼此刻輕輕闔上,深呼吸之間喉結(jié)和他右邊眼角的一顆紅痣倒十分清晰。 清晰的勾著人。 時間如果能在此刻停下也不錯,阮檸的眼中其實還含著沒有掉完的眼淚,朦朧之間看見周遇清幫她打開了房門,放好了行李。她沉默的跟在后面,周遇清顯然比她更熟悉這間房,檢查了一遍水電之后,轉(zhuǎn)過頭道:“洗個澡,早點睡吧,明天更忙?!?/br> 阮檸“嗯”了一聲。 周遇清本來想直接走出房門,去江裕房間快點洗個澡,不知為什么轉(zhuǎn)過了頭,看著阮檸蹲在地上開行李箱的沉靜樣子,完全不似同齡人阮舟的活潑好動。 他下意識地說道:“不要太難過,也不要太懂事,太懂事的人是不會有人心疼的?!?/br> 十二歲的阮檸身高不過一米四多一點,蹲在地上小小一只,眼睛卻極大,她仰起腦袋只把目光盯著周遇清的喉結(jié)上,想到母親的態(tài)度,她眸光微閃,沒有藏好自己的失落情緒。 阮檸知道周遇清說的這話并不符合常理,可她也知道,哪怕僅有一面之緣,這個男孩也是今天對她善意最足的那一個,說的話絕對都是為她好。 對于周遇清的善意,阮檸心里劃過一絲暖流,聲音很小道:“謝謝你,晚安,周遇清?!?/br> “阮檸,晚安好夢?!?/br> …… 不要太懂事…… 阮檸,晚安好夢…… 男孩兒的聲音似乎還響在耳邊,隱隱約約有被亮光刺激的感覺,阮檸迷迷糊糊地睜開了雙眼,看著窗外佇立的梧桐樹和熟悉的課桌,才從夢中抽身。 她按亮手機,看清楚年份之后,眼神霎時間黯淡下去。 時隔五年,她已經(jīng)很久沒有那么完整的夢見初遇那天的事情了。沒想到會在重逢的晚上,把五年前再過一遍,像是讓她和周遇清再認識一遍。 但卻是她一個人的夢境,一個人的念念不忘。 故事早該結(jié)局,偏偏在每一次遇見后,她都渴望能有繼續(xù)。 作者有話說: 周遇清:沒有人該懂事,也沒有任何故事該沒頭沒尾的結(jié)局。(溫柔語氣) - 周遇清和阮檸是絕對絕對絕對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目前也沒有戶口本關(guān)系,未來(我指的是大結(jié)局)的時候那就不一定了哈哈哈哈哈=3= 然后目前的地圖是恒城和清遙市 女主的親生父親在清遙市,女主也是土生土長的清遙市的人 女主mama以及外婆一家還有男主現(xiàn)在是生活在恒城的。 第4章 燦爛光芒(四) 去江家吃飯定的時間是周六晚上,這天阮檸醒來依舊只有自己一個人在家。 阮舟和阮檸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天天看著她主動學(xué)習(xí)覺得十分窒息,于是借口學(xué)習(xí)實則趁著高中最后幾天暑假天天拉著好友在外面玩耍。 江明月昨晚就告訴了兩個孩子,讓他們今天自己坐車去江宅,她和阮秋知因為工作原因可能要很晚才到。江明月說話時還笑著嗔道反正外婆想看到的也是孩子,她去不去也無所謂。 阮檸從沒見過mama這樣,仿若少女似的撒嬌,因而直接愣在了當(dāng)場。阮家父子卻早就習(xí)慣了般,兩人耍寶一樣對著江明月一頓哄,把江明月說的面色緋紅,笑意盎然。 熱鬧的氣氛里,阮檸摳了好幾次水杯,低著頭,渾身上下都寫著尷尬。 好在尷尬沒有維持太久,阮舟很快的說要還給父母二人世界的時間上了樓,阮檸也緊跟其后。 回各自的房間前,阮檸喊住阮舟道謝,阮舟只怪異的看了她一眼,嘀咕了句:“遇清哥說的真沒錯,這也太敏感了吧……” …… 周遇清說她敏感。 阮檸刷好牙,一邊擠著洗面奶,一邊想這個評價。 她控制不住地去思考周遇清為什么要和阮舟說這樣的話,敏感這種詞在周遇清眼中到底是好還是壞。 收拾好和保姆阿姨打了招呼出門后,阮檸都沒有想清楚。 阮家所在的別墅區(qū)叫做蔚闌苑,是個好位置,交通便利,不遠處就是個恒城最好的重點高中,阮舟就讀的恒城一中。再過兩天,高三開學(xué),阮檸也會轉(zhuǎn)過去。 阮檸在這里住了幾天,對周圍已經(jīng)非常熟悉。坐公交前不用查導(dǎo)航就知道哪一路通向哪個地方。 周末早上的公交上乘客不少,大都是拎著菜籃子的大爺大媽,阮檸扶著扶手,雙目無神的發(fā)著呆,坐了六站終于到了市圖書館,她艱難的跳下車,然后狠狠的呼出一口氣。 在圖書館對面找了一家面店,她慢悠悠的走了進去。 江明月和阮家父子都是土生土長的恒城人,口味清淡,而阮檸無辣不歡,阮家保姆阿姨做的飯菜沒有一樣合阮檸的胃口。為了不瘦成竹竿,只要家里沒人,阮檸就找了各種理由給阿姨放假,然后她自己外出吃飯。阮家的保姆阿姨做清淡菜系已經(jīng)習(xí)慣,阮檸不想因為自己麻煩她去改變。 面館的牌子上寫著大大的重慶小面四個字,阮檸一進去就要了特辣。大概在恒城點特辣的人很少,老板還和她閑聊了幾句。 等面煮好后,阮檸找了個對著空調(diào)吹的角落位置坐。 這家面館的生意不錯,沒一會兒,店內(nèi)只剩阮檸隔壁的位置空著。她吃東西極慢又很沉浸,這家面食做的筋道,味道也正宗,阮檸用勺子喝湯時忍不住喟嘆出聲。 小面館里聲音很嘈雜,都是說著阮檸聽不懂的恒城方言,嘰里咕嚕的一會兒像泰語,一會兒他們又像在說日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