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城本來就是比較偏遠(yuǎn)的地方，這趟航班人非常少，飛機里三分之一都沒坐滿，寧綏和季郁呈坐在靠窗的位置，前后左右都沒人。

    季郁呈倒是無所謂經(jīng)濟艙還是頭等艙，只要能一直攬著寧綏就行。

    飛機起飛后，他揉了揉眉心，看起來有幾分困倦。

    畢竟是剛開完會過來……寧綏想著，要了兩塊毛毯，將一塊蓋在他膝蓋上，又掏出自己的眼罩遞給他，低聲道：“可以睡會兒。”

    季郁呈點了點頭，戴上了寧綏的眼罩，寧綏坐在旁邊玩手機，空氣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只有飛機的嗡鳴。

    兩人肩膀靠在一起，009在季郁呈的體內(nèi)百爪撓心，蠢蠢欲動。

    它對001好奇得要死……以前在工廠可沒機會接近001，只能遠(yuǎn)遠(yuǎn)瞄上幾眼，萬萬沒想到居然能在這里近距離接觸到……而且原來一直以來自己偷的都是它的電。

    如果是001的話，一直在漏電，應(yīng)該早就發(fā)現(xiàn)了呀，難道以前都是故意縱容自己偷？

    這么想著，009忽然有些臉紅。

    但這幾天不知道怎么了，宿主和他的小妻子接近時，自己的電量也沒有任何上漲——是001對自己的貪得無厭產(chǎn)生了反感，不再給自己漏電了嗎？

    還是說因為自己的偷電行為導(dǎo)致001受到了什么損傷？

    009頂多能通過查看一下季郁呈的腦子，知道季郁呈在思考什么，但寧綏和001的想法，它是一個也猜不透。

    它在季郁呈身體里長吁短嘆，轉(zhuǎn)來轉(zhuǎn)去，終于，它忍不住了，沖到了季郁呈和寧綏的肩膀接觸處。

    去看一眼？

    就一眼。

    說不定001和上次一樣陷入了休眠呢？

    009的心臟怦怦直跳，深呼吸了足足半小時，總算鼓起勇氣，伸出一個腦袋探進(jìn)了寧綏的身體里。

    然而剛探進(jìn)去，仰起頭，就對上了一團(tuán)近在咫尺的比它更加亮、能量遠(yuǎn)勝它百倍的光團(tuán)。

    001皺眉注視著它。

    距離居然這么近、近到都可以碰到001的腳。

    009感覺心臟都快要爆炸了，又驚又嚇，連滾帶爬地縮了回去，一屁股跌在了宿主身體深處：“啊啊啊啊。”

    反應(yīng)過來可能會驚擾到宿主后，009趕緊捂住了嘴巴。

    還好季郁呈正陷入了睡眠，并沒有被吵醒。

    寧綏低頭用手機玩著貪吃蛇，001在他體內(nèi)道：“阿綏，季郁呈應(yīng)該是知道我的存在了?！?/br>
    寧綏手里的手機差點被001突然冒出來的這么一句話給嚇掉：“怎么會？！”

    001道：“剛才那只小系統(tǒng)居然貪得無厭到跑到你身體里來近距離偷電，看樣子不知道趁著我休眠干了多少次，它知道我的存在的話，季郁呈應(yīng)該也知道點吧?！?/br>
    “……”

    信息量太大，寧綏完全反應(yīng)不過來。

    季郁呈不知道009剛才在他腦子里鬼吼鬼叫，只覺得腦仁有點疼，他睜開眼，揉了揉太陽xue。

    見寧綏彎下腰去撿手機，他伸手一撈，將手機撿起來遞給寧綏，然后順手抱住寧綏的腰，側(cè)身將腦袋埋在寧綏的頸窩處。

    “你醒了？”寧綏問。

    ——季郁呈真的已經(jīng)知道了？那怎么一直沒問過自己這件事？

    寧綏看著懷里的人，忽然有點心虛，關(guān)切地問：“餓嗎？”

    聽到小妻子的關(guān)心，季郁呈有點兒開心，坐直身體，道：“不餓?！?/br>
    然而說完肚子就發(fā)出咕嚕的響聲。

    季大少爺略有些尷尬，決定裝作沒聽見。

    寧綏道：“你出來之前都沒去廚房看一眼吧，我給你燉了雞湯。”

    “是嗎？”季郁呈驚喜抬眼，看向?qū)幗棥?/br>
    寧綏嘆氣道：“可惜你喝不到了，今天燉好的湯，明天回去會變得很難喝。”

    季郁呈不滿起來，捏了一下寧綏的后脖梗：“回去再給我燉一次不行嗎？”

    寧綏看著季郁呈臉上的神情。

    他覺得季郁呈完全不像是知道了的樣子。

    如果知道了自己一開始只是為了錢接近他，季郁呈不應(yīng)該多少有點兒生氣嗎？

    不過細(xì)細(xì)想來，這兩天季郁呈好像格外的沒有安全感，在床上的行為愈發(fā)的熱烈，今天更是聽到自己去機場，就惶惶不安地追來。

    是因為知道自己一開始只是為了錢接近他后，又有些不安嗎？

    其實這件事寧綏也想找個機會向季郁呈坦白的，既然決定了和他在一起，從今往后他也不想再對他有任何的欺瞞、口是心非。

    “怎么了？”季郁呈察覺到寧綏有點兒心不在焉的，握住寧綏的手，低聲問。

    寧綏打算坦白。

    他思索了下，看向季郁呈的眼睛，問：“你是不是知道啦？”

    季郁呈頓了一下。

    雖然寧綏沒有指什么事，但他卻一瞬間反應(yīng)過來。

    或許這就是默契。

    空氣靜了下來。

    季郁呈沒吭聲，攥緊了寧綏的手。

    寧綏小聲道：“那你怎么不問問我？”

    季郁呈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不敢問。

    現(xiàn)在好不容易兩個人在一起了，寧綏也說了喜歡他了，假如因為他的主動戳穿，而導(dǎo)致寧綏再一次回避他怎么辦？

    而且，這種問題，問出來也是自取其辱。

    “我不在乎以前怎樣，”季郁呈扯起一個笑容，說，“只要你現(xiàn)在喜歡我就好了。”

    寧綏心中忽然有點酸甜交織。

    他想象過很多種季郁呈得知真相后的反應(yīng)，可能會質(zhì)問自己，也可能會對自己失望，對自己流露出冰冷的神色，可萬萬沒想到會是這一種。

    因為擔(dān)心會出現(xiàn)這些情況，所以上次那個雪夜，他即便坦白了，也沒有完全將自己的卑劣目標(biāo)道明。

    說到底，他還是怕季郁呈覺得自己是個可惡的人。

    但是……和自己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自己所擔(dān)心的事情在季郁呈眼里不值一提，季郁呈擔(dān)心的只是自己會否離開。

    寧綏覺得自己像塊石頭，季郁呈頑固地在自己心底一點點地鑿出洞，并蠻橫地留下了身影，刻下了無法磨滅的獨屬于他的印記。

    以至于現(xiàn)在，他的情緒也開始變得時時刻刻被季郁呈牽著走了。

    哪怕季郁呈有一點兒難過，他都不想看到。

    寧綏也不知道要怎么才能讓季郁呈從他這里得到足夠的安全感，相信他不會離開，但是只要能做的，他都會不厭其煩去做。

    “一開始的確是因為錢?！睂幗椃次兆〖居舫实氖郑骸耙驗槟阒?，我一直都很想要錢?！?/br>
    他必須立刻解釋，一秒鐘他都不想遲。

    “但后來就不是了，真的不是了?！?/br>
    飛機行駛在九千米的高空，周圍的座位沒人，光線微暗。

    兩人手心交握，互相看著彼此，只像是情人之間的低語。

    寧綏看著季郁呈，對上他漆黑的眼睛，從季郁呈的眼底他只看到了自己。

    寧綏努力讓他更相信自己一點：“現(xiàn)在的我喜歡你有很多很多了，這輩子都不會離開你。”

    很多很多嗎……？

    季郁呈心中奇妙地被安撫，他幾乎想要揚起嘴角：“嗯?！?/br>
    雖然在得知寧綏一開始是為了錢接近他后，他心里也是這么安慰自己的，安慰自己寧綏現(xiàn)在喜歡他就行了。

    但是他的自我安慰和寧綏給他的確切回答，肯定是不一樣的。

    寧綏的話宛如一顆定心丸，讓他心中最后那一層薄薄的烏云也徹底散開。

    寧綏撫摸著自己手上的戒指，低聲道：“這枚戒指我會一直戴著，我……我愛你，你能相信我嗎？”

    “我信?！奔居舫式K于忍不住，甜滋滋地將寧綏擁入懷中，恨不得狠狠揉成一團(tuán)，塞進(jìn)自己身體里。

    最后那一點兒不確定也徹底消除。

    他當(dāng)然信寧綏。

    他此刻心中圓滿得要命。

    不論從前如何，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該的的確確徹底擁有了懷里的這個人。

    第69章

    在季郁呈的陪伴下, 事情解決得很順利，翌日上午，寧綏簽完字, 帶著季郁呈買了一束鮮花，去了墓園。

    小禹一直是寧綏心中最為遺憾的一個結(jié), 但是隨著找到小禹弟弟、資助小禹弟弟讀書、自己也得到了一份熾熱的愛，漸漸的, 這個心結(jié)便也不再那么令寧綏難以釋懷了。

    這算是一個儀式，告別無利不圖的過去, 邁向有季郁呈的未來。

    他從季郁呈手中接過花, 放在小禹的墓碑前。

    這里常年有人管理，墓碑非常干凈, 天上還在下著些小雪，將樹葉壓得有些彎了下來。

    寧綏道：“我現(xiàn)在過得很好, 這是我愛的人，本來沒打算帶他來的，但他黏人得要命，非要跟來……”

    季郁呈站在旁邊, 不滿地看了寧綏一眼。

    寧綏被他瞪了一眼，卻忍不住笑起來，道：“長得是不是超帥？”

    季郁呈哼了一聲：“這句話還算動聽，饒了你?！?/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