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8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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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 “可是他是個庶出子?”老夫人替她把話說了出來,言道,“你只從外面打聽了裴家二郎是個庶出,怎么不順道打聽老爺子上回當考官時,點的那位呂解元,如今是什么官職?” 沒等周氏反應,陸老夫人便道:“已經(jīng)五品了?!?/br> 周氏啞然,裴家二郎也是公爹點選的鄉(xiāng)試解元。 陸老爺子看人的眼光是很準的。 “你自己當了長房娘子,只知道這個位置好,卻不知道污糟人家里,長房娘子明面里風光管家,私底下拿嫁妝補窟窿?!标懤戏蛉擞值溃霸缯f過,叫你不要聽外頭的輕狂話,整日惦記著嫡嫡庶庶的……有本事的管他是嫡是庶,沒本事的是嫡出也未必過得好。叫你多出去走動,不是叫你光聽些七嘴八舌的閑言碎語,那楊家要與裴家結親,連我都聽到風聲了,你日日出去竟一概不知?” 周氏被點醒,愣神一拍大腿,頓生悔意,問婆母道:“母親,我是不是闖禍了?我不會把瑤兒的姻緣給壞了吧?” 陸老夫人白了她一眼,氣消了許多,揶揄周氏道:“所幸瑤丫頭只承了你做吃的手藝?!?/br> 又道:“明日裴夫人過來閑敘,藏帖子的事只當沒發(fā)生過,可別說漏嘴了,說話應話都要注意分寸?!?/br> 虛驚一場,周氏應道:“兒媳省得了?!?/br> …… 如此,少津的婚事基本也定了下來,只待裴少淮春闈后,再聘請名媒一前一后去兩府說親。 春雪消融,裴秉元要先行南下,回到太倉州州衙當差。 司徒旸一家也要重返山海關城了,臨行前一日,司徒旸來找裴少淮。 大抵是因為當了三個孩子的父親,亦或者是在軍中領兵打仗,司徒旸舉止成熟端重了許多,可一進裴少淮的書房,他又“垮”了下來,言行舉止一如年輕時候,把腿翹在桌子上,端起案上茶盞就喝。 “公職在身,不能常?;貋?,明日要回去了,過來同你說說話。”司徒旸言道。 主題無非還是提醒少淮,日后若是見到“上好的讀書人”,要記得說與兩個外甥女當夫婿,司徒旸說道:“你可是答應過我的,不許耍賴?!?/br> 論選讀書人,司徒旸以為,還是裴家更厲害一些。 裴少淮笑問道:“姐夫緣何如此待見讀書姑爺?此事尚早,且講究個緣分?!?/br> “找個讀書的自然最好,總之,不能找一個同我一樣練武的?!?/br> “練武的不好嗎?” 司徒旸嘆了一聲,說道:“北境有敵軍屢屢侵擾,欲攻破關口南下,但凡輪到我領兵值守隘口,你二姐留在家照料三個小的,成宿成宿地睡不著?!辈庞值?,“兩個丫頭自幼膽子小,就不要叫她們吃這樣的苦頭了。” 粗獷之下,原有一顆慈父心。 “那千霆呢?”裴少淮問道。 “他呀,他不是個讀書的料,還是得練武?!?/br> …… 元月末,會試臨近。 裴少淮這段時日沒再去徐家走動,因為大慶各地學子匯聚京都,會試規(guī)模大,規(guī)格重,歷來由禮部負責統(tǒng)一cao辦。 徐大人雖不是主考官,不涉及改卷之事,但畢竟要避著些,免得叫那些言官猜疑彈劾。 大量的赴考學子涌入,城內(nèi)街上熱鬧了起來,這份熱鬧,與上元燈節(jié)相比都不逞多讓。 “京師五方所聚,其鄉(xiāng)各有會館”,學子們多居住于會館中。會館,由地域幫派劃分,老鄉(xiāng)們自發(fā)修建類似于客棧的場所,平日里用于老鄉(xiāng)集會,會試時則免費供給本鄉(xiāng)學子居住。 同鄉(xiāng)一起應考,幾壺酒幾句家鄉(xiāng)話,便能把關系拉近,成為日后官場上的同盟??记翱己?,會館里會舉辦各類詩會文會,增進同鄉(xiāng)情誼。 田永玏也來京都赴考,裴少淮去江南會館,見到了昔日好友,兩人吃茶閑敘時,聽見外頭鬧哄哄的,好像在爭討什么,又見茶館內(nèi)許多學子涌了出去,加入到爭討之列。 聲音嘈雜,東一句西一句,裴少淮大抵聽明白了——禮部張貼出會試考章,條例較之往年變化甚大。 田永玏掏碎銀,買了兩張謄抄的考章,與裴少淮一同查看變動之處?!拔恼氯〈緦嵉溲?,言之有物,不許浮華”,“字句不得引用謬誤雜書”,“論事者必通經(jīng)濟之權”“次場增添算學題目一道,與詔誥表判同考”……諸如此類。 主考官是沈一章沈閣老,閣內(nèi)次輔,這些具體考章正是由他所提。 可見沈閣老是個注重文章實際內(nèi)涵,而輕文章華麗的人,這樣的要求也更符合會試。 外面學子鬧哄哄的,無非是因為多添了一道算學題,不知道難度如何,心中沒底。鬧亦只能吵鬧,更改不了什么,算學本就在科考內(nèi)容之列,只不過往年鮮有單獨出題罷了。 裴少淮心間一喜。 所喜并非因為他善于算學,比他人多了幾分優(yōu)勢,而是歡喜內(nèi)閣當中,有這么一個位高權重的次輔,眼里能看見算學的好處用處,還專程設了題目。 接下來幾日,裴少淮開始準備、點驗要帶的物件,這次要在貢院里足足待夠九天九夜,這可馬虎不得。 其中最重要的便是衣物、被衾,貢院規(guī)定了數(shù)目,且只能穿帶單層的衣物進去,不能有任何夾層,以防作弊,違者禁考。 如此,那些夾了暖絨的襖子是不能帶了,只能以布料的厚實來保暖御寒。 英姐兒給陳行辰準備被衾時,特地叫人專程密織料子,給弟弟也準備了一份,這日她給少淮送來時,正巧碰上楊家的嬤嬤也送來了一張被衾。 英姐兒同母親偷偷打趣笑道:“瞧我這腦子不靈光,弟弟不同往日,已經(jīng)不是孑然一身了……這被衾自然是用楊姑娘送來的好?!?/br> 那張被衾上,用細針兩面挑了許多細絨,用以增厚,十分松軟,觸之生暖。一張單面的被衾能做出這般花樣,可見楊時月費了多少心思。 二月初八這一夜,貢院外東南西北十二個大門排著長長的列隊,衙差們開始點驗考生身份和物件,安排入場。 第90章 會試在春日舉辦,也稱春闈。 前來參加會試的考生太多,二月初九開考,二月初八入夜就開始點驗進場了。 偏生天公不作美,天色暗沉不見光,瀝瀝小雨寒刺骨,夜風一吹直鉆學子衣襟,寒意摧殘人。 借著燈籠微光,只見許多考生的眼眸里,與夜色一樣暗沉沉,臉色有些漠漠,又轉(zhuǎn)為一絲決意、倔意。那些年歲大些的考生,有的折返回了客棧,有的悵然躊躇轉(zhuǎn)為決絕,慷然奔赴考場。 春雨潤如酥,但一場不合時宜的春雨,會讓這場本就煎熬的考試變得艱虞。 裴少淮提著考籃,背著包袱,手撐著油紙傘,緊步跟著隊伍等候點驗,唱名入場。心道,天公造弄人,科考本就一個不斷自我選擇的過程,決定似乎只在于當前的這一瞬,而支撐決定的緣由,是過往的日日夜夜。 裴少淮來得比較早,站在隊伍前列,很快便輪到他。實際上,相較于鄉(xiāng)試,會試的搜查松快許多,搜檢官沒有一一捏碎干糧,也沒有讓少淮拆下發(fā)冠,確認身上、包袱中沒有夾帶便讓他進第二道檢查了。 一來,參加會試的考生都有舉人功名,二來,皇城底下的會試,營私舞弊者非革除功名而已。舉人已有入仕為官資格,頂著全家流放的風險搞些低級的行當,實在不值得。 唱名后,裴少淮拿到空白的折卷,上頭已經(jīng)蓋好貢院公印,檢查無誤后,他將折卷用蠟布包好,按號碼找到了自己的號舍。 號舍狹窄,還有些潮濕,裴少淮先將半濕的外袍脫了下來,身上披著被衾,引燃炭火盆,驅(qū)去號舍內(nèi)的寒氣,讓身子緩緩回暖。 炭火盆絲絲火光,不時彈出幾顆火星,等到身子回暖了,裴少淮才開始收拾號舍。 周遭的號房漸漸也有了聲響,考生們陸陸續(xù)續(xù)進場,這個過程將持續(xù)一整夜,裴少淮將案板與長椅并齊,鋪了一層布,披著被衾半坐臥著,嘗試入眠。 閉上眼,為了遣散耳畔的雜音,裴少淮開始想些輕快的事,淺淺困了一覺。 翌日,天邊曙色微明,爐中炭火僅?;覡a,裴少淮覺得身子和精神狀態(tài)尚可,舒了一口氣——多虧了平日里的練體。 九天九夜才過了第一夜。 九天里,考試分為三場,每場考三日,今日是第一場。 相較于鄉(xiāng)試時,裴少淮多積淀三年,又南北間游學,經(jīng)歷了諸多,是以心態(tài)較之平和了許多,知曉春闈難又不懼其難,大有舉重若輕之態(tài)。 第一場考試考四書制藝題三道,五經(jīng)經(jīng)義題兩道,每篇三百字以上,不宜超過五百字。要將自己的見解、理解,濃縮于三兩千字以內(nèi),并不簡單。 時辰到,題牌揭示,首先是三道四書題,只見上頭寫道: 其一,“人能弘道,非道弘人”。 其二,“是故君子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 其三,“物皆然,心為甚”。[1] 分別出自《論語》《中庸》和《孟子》,全部是正經(jīng)的大題,沒有亂七八糟的搭截。倒也是,都已經(jīng)春闈了,殿試前的臨門一腳,何須再靠搭截考察學子的基本功? 能入場的都是南北直隸和各布政司的佼佼者,春闈是要從佼佼者中選出不凡者,文章見解氣度取勝。 裴少淮沉思片刻,有了大致的思路。第一題意思是人可以弘揚道義,而不是道義來弘揚人,道理很容易明白,并不算難。 裴少淮想,若是道可以弘人,豈非——學道者,人人皆可成為君子?只需廣修學舍,便可處處太平?道義,終究只是一樣“物件”,取來用之則有,視若罔聞則無。 書卷中“道義”之詞常常有,但世間君子不常有。 有了主意,裴少淮下筆破題寫道:“人行道而后有君子,國興道而后世太平?!睂ΨQ上下兩闕破了題意,并迅速進入論述,毫不拖泥帶水。 關鍵字在于“行”和“興”,人唯有執(zhí)行傳承道義,才能成為君子,于國而言亦是如此,人人是君子才能世世享太平。 第二題出自中庸,講的是君子在他人見不到、聽不見的地方也保持戒慎。裴少淮會意一笑,這不就是自律、慎獨嗎?在江南游學的時候,他恰恰給小班的師弟們講解過慎獨。 果然,為人解惑,有時也等同于為自己溫習。 君子做事為的是自己,不為他人,即便無人看管監(jiān)督,亦可成就大事。不求他人知曉,只求自己心安。 科考看學問,學問憑功夫,功夫靠慎獨。若無如此秉性,讀書人如何度過十年寒窗? 裴少淮破題寫道:“君子之行畏己知,慎獨之功在心安?!睘槿俗鍪?,瞞得過天知地知你知,唯獨瞞不過己知。 第三道題出自《孟子》,若是只看這六個字,是破解不出任何意思的,還需回顧其前一句“權然后知輕重,度然后知長短”,世間之物稱過才能知曉其輕重,衡量過才知道其長短,于是才有了題目中的六個字“物皆然,心為甚”。 少淮亦順利破題。 破題后,回觀三道四書題,裴少淮才明白了沈閣老出題的奧義——第一題重在論述治世,第二題重在論述品性,第三題則重在論述辯證。 如此三者合一,才是沈閣老想要的不凡者。 午后,舉牌的考官又巡到裴少淮號舍跟前,放出兩道五經(jīng)題。裴少淮的本經(jīng)是《春秋》,微言大義,他將題牌中的春秋抄了下來。 其一,齊人伐山戎。 其二,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 《春秋》是一本史書,若想破題,首先要通曉整件事的來龍去脈。 齊國未稱霸以前,深受山戎擾亂侵犯,現(xiàn)如今齊國成了諸侯霸主,想要收拾山戎輕而易舉,只可惜齊國距離山戎賊窩太遠,沒有后方保障,不好出兵。恰好北燕不堪山戎侵擾,派使臣向齊王求助,齊恒公趁機出兵,把山戎狠狠收拾了一頓,趕回了北境。 這便是齊人伐山戎。 如今慶國大統(tǒng),周邊只有附屬藩國,最是避諱再談那些分分合合、縱橫捭闔之道。 故此,裴少淮破此題只取了“師出有名”之意——齊桓王收拾山戎,既是一雪前恥,也是彰顯其軍力兵力。 也由此知為何那么少學子選《春秋》作為本經(jīng)了,要背要記的史實最多,破題時容易找切入角度但也容易“踩雷”,畢竟一旦涉及國與國之間,就有許多要避諱的言論。 說多了,說錯了,直接落卷。 考試的第一日,少淮思路清晰,破題和構建文章結構都十分順利,等到快入夜時,五篇文章的初稿已成,隨后兩日潤色謄抄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