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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02節(jié)

    蓮姐兒應(yīng)道:“前日蘭兒托人傳話回來,說等妹夫值守結(jié)束,再一同回來,昨日啟程,今日午后怎么都能趕回來了?!?/br>
    “那就好?!?/br>
    結(jié)果還沒到辰時末,司徒二一家便到了,趕了一日的路,卻滿臉喜色。

    司徒二一進(jìn)門便道:“我來遲了!”聲音先至。

    陳行辰打趣道:“還沒到晚宴,二姐夫這就準(zhǔn)備自罰三盞了?”

    蘭姐兒跟在后面,叫人仔細(xì)把專程帶回來的禮件搬下來,多是北境里獨產(chǎn)的珍寶,過來同林氏道:“恭喜母親,恭喜弟弟,伯爵府添新婦了。”又叫幾個孩子一一向長輩們問好。

    三個孩子仿若都得了司徒二的“真?zhèn)鳌保m不經(jīng)?;貋恚瑓s沒有怯意,大大方方的,沒有半分不熟絡(luò)的樣子。

    此時,裴少淮正好從屋里換了圓領(lǐng)麒麟紅袍出來,司徒二三步作兩步來到裴少淮跟前,上下打量后贊嘆道:“嘖嘖,淮弟這身派頭好氣派!”

    “二姐夫?qū)3腾s回來,一路辛苦了?!?/br>
    “不辛苦?!彼就蕉拷嵘倩?,攀著他的肩,低聲悄悄說道,“我是專程回來替你擋酒的,晚宴你就放一百個心,定叫你散席時,還精精神神的,不耽誤正事?!?/br>
    裴少淮耳根一紅,只能喃喃應(yīng)道:“那就有勞姐夫了。”

    “好說好說。”

    快到午時,裴少淮抽閑簡單吃了幾口飯,開始重新束發(fā),整理衣裝,戴上烏紗帽,簪上金花。

    好一個俊朗的新郎官。

    “夫子過來了?!鄙俳蚺苓^來說道。

    裴少淮連忙起身出門,見到大姐夫正推著段夫子過來。夫子今日穿了一身深緋色的圓領(lǐng)衣袍,每一個衣角都疊得有棱有角,沒有一絲褶皺,青玉冠束發(fā),整個輪椅連兩個輪子都一塵不染。

    看起來整潔莊重。

    夫子過來以前仔仔細(xì)細(xì)掇拾了一遍。

    “夫子?!?/br>
    夫子從一進(jìn)來就笑瞇瞇的,看得出他心情非常好,打趣問道:“老頭著新衣,來賀新氣象,少淮,老頭子我這一身裝束看起來尚可罷?”

    “豈止是尚可,夫子今日十分意氣風(fēng)發(fā)?!迸嵘倩磻?yīng)道。

    言成在一旁幫腔道:“豈止意氣風(fēng)發(fā),夫子今日都快要把少淮這個新郎官給比下去了?!?/br>
    “豈止快要比下去,我瞧著已經(jīng)比下去了?!鄙俳蛞残Φ溃胺蜃涌刹荒芷?,改日也要替學(xué)生主婚?!?/br>
    言歸跟著起哄道:“學(xué)生附議。”

    師徒幾個好一番逗趣,夫子笑道:“你們幾個滑頭休要胡說,今日最氣派最得意的,當(dāng)屬新郎官?!?/br>
    感慨道:“瞧著你們幾個從幼年青澀學(xué)字,到學(xué)有所獲,又各自成家立業(yè),這才是我最意氣風(fēng)發(fā)的事?!?/br>
    往日的愁悶一散而去,今日唯有開懷。

    ……

    另一邊,楊府也在忙碌著。

    楊夫人匆匆進(jìn)了里屋,找到楊老爺,略有些焦急說道:“官人,有件事我給辦疏忽了。”

    “怎了?”

    楊老爺知曉夫人辦事向來妥當(dāng),極少會疏漏什么。

    “上回說過裴家的主婚人是段先生……”

    “是呀,不都已經(jīng)安排妥當(dāng)了嗎?”楊老爺以為夫人要說段先生行動不便之事。

    “你聽我說完?!睏罘蛉碎L話短說,道,“我昨夜忽然又想起這位段先生,總怕有什么疏忽的,今日叫人一打聽才知道,段先生不止是姑爺?shù)睦蠋?,徐家長子、次子也是他教出來的,還有徐家長孫、裴家次子,都是他的學(xué)生,徐家的幺孫六月時,剛得了小三元?!?/br>
    其實楊夫人做事已經(jīng)夠細(xì)致了,知曉段先生的情況后,特地叫人把府上收拾得盡量空曠,沒有閑余雜物,又叫女眷們看管好孩子,別到時候沖撞到老先生。

    實在是段夫子平日里太過低調(diào),京都城里沒幾個人知曉他的情況,不知他教出了這么多厲害學(xué)生。

    原以為大婚這日,楊老爺迎接段先生已經(jīng)夠了,眼下看來,是不夠的。

    楊家是個極尊師重教、看重學(xué)問的門第。

    好在現(xiàn)在還來得及。

    楊老爺倏地起身,一邊往外走一邊說道:“你安排人去取父親的斗牛補(bǔ)子衣袍,我去同父親說明情況?!睖?zhǔn)備讓父親出面去接待主婚人。

    楊家老爺子,前科考探花郎,已經(jīng)致仕。

    “我省得?!狈蚱薅朔诸^行動。

    ……

    ……

    黃昏,陰陽交合之際,男女婚娶之時。

    人馬未動,絲樂先起。

    裴少淮騎上駿馬,身著麒麟袍,斜肩披紅,帶著浩浩蕩蕩迎親隊伍前往楊府。

    難得見到這么年輕就身著麒麟服的俊俏郎君娶親,一路上百姓爭相圍觀。

    大登科小登科,不知緣何,裴少淮覺得小登科讓自己更緊張一些。

    到了楊府門前,以妻兄楊向泉為首的楊家親朋,個個蓄勢待發(fā),準(zhǔn)備攔親。開始攔親時,你來我往,迎娶現(xiàn)場一派喜氣歡聲。

    果然正如楊時月所猜,尋常的詩詞歌賦與破題,單是裴少淮一個人,便能款款有度應(yīng)付過來,詞句清雅又有喜氣。

    有才又有貌。

    所出的題目多以取樂為主,雅俗共賞,而使得圍觀的賓客紛紛鼓掌叫好,一時間新郎官的呼聲大漲,楊家大門終于為裴少淮而開。

    岳父大人站于門前,裴少淮作揖后,呼道:“裴家長子名少淮,盡受命父母,謹(jǐn)以白頭之盟,紅葉書箋,備嘉禮求娶楊家長女,結(jié)兩家之好,恭聽成命?!?/br>
    這派說辭裴少淮聽過很多遍,當(dāng)話從自己口中說出時,只覺得莊嚴(yán)。

    字字句句清晰,以此為證,是他親口求娶的誓言。

    楊大人應(yīng)道:“準(zhǔn)!”

    只一個字,興許是因為說與自己聽的,裴少淮聽得尤為清晰,岳丈聲音中帶些沙啞哽咽,明明想應(yīng)得痛快,偏偏一聲之中又滿是不舍。再優(yōu)秀的女婿,嫁女時該不舍還是不舍。

    進(jìn)府之后,楊老爺子穿著藍(lán)緞斗牛袍專程迎段夫子入正堂相談,給足了敬意,賓客們對裴家這位特殊的主婚人充滿好奇。

    裴少淮則被帶去拜楊家祖廟,上香告知迎娶,再敬茶拜見岳父岳母,起來一一見過楊時月的諸位長輩,一一問好。

    禮至,裴少淮回到大門外迎親隊伍中,登馬,樂細(xì)們起樂,樂聲大振,開始“催妝”——催著新婦蓋上紅蓋頭,催著兄弟背起出嫁女,送其入轎子。

    樂聲越高,催得越急。

    大抵是因為自己送過三個jiejie出嫁,知曉催妝時的樂聲聽著喜慶,卻最是催人淚——聲聲響響掩過了父母兄弟的辭別,淚滴掩在了紅蓋頭之下。

    卻也叫他心生疼惜。

    他靜靜等著,等楊向泉一步步把meimei從家里背出來,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送入花轎中,再在駿馬上向楊府揖手。

    “禮成,歸府——”樂聲更高了幾分。

    回到伯爵府門前,暮色將盡,儀衛(wèi)導(dǎo)燭火在前,掌亮前路,媒人將楊時月扶下轎子。裴少淮也跟著下馬,將手中的紅綢帶遞到了楊時月手中,手上紅蔻艷艷,又有斑斑淚痕。

    裴少淮不知如何安慰,只道:“前面是石階,走慢一些?!币粚π氯藸考t入門。

    媒人高呼:“新婦到,打五鬼,添緣分——”

    兩側(cè)的賓客紛紛取來五谷、銅錢、章節(jié),向兩位新人撒出,又有女賓取來胭脂粉,向新婦手上涂抹,即為“添胭粉”,與緣分諧音。

    男女成婚自是有諸多禮節(jié),最重要的便是入堂交拜,在段夫子的高呼之下,一對新人告拜天地,跪拜父母,又夫妻相拜。

    最后得一句“送新婦入新房”,而后小兩口分開,要各自去“應(yīng)付”接下來的禮節(jié),等到夜半時候,才能再聚。

    裴少淮來到席上,親友們見到新郎官,紛紛上前敬酒,還有臨時起興,要吟詩作賦的。

    身旁雖有少津、言成,又有諸位姐夫,紛紛幫著裴少淮擋酒,但架不住敬酒之多,裴少淮便是每盞喝上一口,也有不少的量。

    司徒二以一頂三,戰(zhàn)績最是卓絕。

    宴席散時,裴少淮喝得不多不少剛剛好,兩頰微紅,眼神微醺,興致正好。

    酒壯人膽,裴少淮望著新房,給自己打氣。

    “綢繆束楚,三星在戶”,已是深夜時候,裴少淮回到新房中。

    迎娶楊時月回來時,雖因嫁女分別有些“愁緒”在,但今日主要還是大喜,否則何稱“大喜之日”?那一絲愁緒早被新婚的歡喜抹去。

    兩人情緒都平緩下來,又暗潮洶涌。

    “你們都退下罷?!迸嵘倩捶愿榔抛友诀叩?,親自關(guān)上了房門。

    屋內(nèi)唯剩二人,雅致正好。

    床榻已鋪好,佳人靜坐榻上。

    不知是自我感覺還是如何,裴少淮覺得喝酒后的自己痞痞的,多了幾分肆意和不規(guī)矩。

    眼神全都落在楊時月身上,一刻也不能抽離。

    他心道,今日無論如何都要把以往輸?shù)舻木纸o扳回來。

    紅燭燈影搖曳,裴少淮提著金桿,輕輕挑起了楊時月的紅蓋頭。只見楊時月頭戴珠光鳳冠,厚妝之下亦難掩女子嬌羞,垂眸瀲滟,雙手扯著帕巾。

    “咳咳——”裴少淮清咳,試著打破屋里的沉默,言道,“該喝交杯酒了,我去倒酒?!?/br>
    酒水聲滋響,由壺入杯。

    酒已倒好,裴少淮雙手舉杯,端酒走過來。

    不知是因為喝了酒,微醺而腳步輕飄,還是因為裴少淮只顧著看楊時月而未看腳下路,走過來時,竟沒走穩(wěn)當(dāng),腳下一踉蹌,手里的酒水灑了出來,沾濕了他的衣袍。

    裴少淮不好意思,心里怪自己太過“心急氣躁”,才會露如此儀態(tài),他訕訕笑笑,對楊時月說:“沒走穩(wěn),失手了……”

    “那該如何是好?”楊時月終于開口了,聲音輕悅。

    裴少淮忽嗅到一絲察覺,那種預(yù)感又回來了——他要輸。

    “我……我再倒兩杯?!?/br>
    而楊時月已經(jīng)起身,貼著裴少淮,用帕子輕輕擦了擦他身上的那灘酒漬,兩人氣息炙熱。

    “妾身是說,酒水灑濕了官人衣袍……該如何是好?”

    那一直垂眸的眼神,終于抬起來,切切地望著裴少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