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68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隨便找個人結(jié)婚吧、嬌養(yǎng)、美強(qiáng)慘反派總想帶我飛升、穿成八零年代怨種meimei、摘星 1v1 h、趕在雨天來見你、被迫與魔尊一起養(yǎng)崽怎么破[穿書]、六零大院芭蕾美人[穿書]、私養(yǎng)白月季、大夏文圣
時至十二月,三大姓同一日合辦祭祀大典,各家祠堂里,香燭滿爐,三牲齊擺八仙桌。 唱說遠(yuǎn)海風(fēng)浪惡,禱許莫打爺郎船。 裴少淮身為異姓外來人,來回奔赴三家祠堂間,領(lǐng)著眾位長者一齊上了頭香。香燭煙重,迷得裴少淮幾乎睜不開眼,煙灰落于手背上,也燙得生疼,裴少淮依舊端端站著,遵照幾位族長的指引,規(guī)規(guī)矩矩上香。 這一炷香,敬的是當(dāng)?shù)氐娘L(fēng)俗。 各族后輩沒有因為裴少淮的年輕、異姓而心有微詞,臨海之濱,靠海為生,注定他們崇尚強(qiáng)者、本事。 俗禮已罷,祠堂里族人們還在為分胙、散福熱鬧著,而裴少淮和三位族長已經(jīng)移步至議事房中。 “諸位族長請本官上頭香,此間意味,大家心知肚明?!迸嵘倩礇]有坐在高堂正中,而是踱步在幾位族長面前,說道,“那本官就打開天窗說亮話了?!?/br> “知州大人請說。”事已無回頭路,三位族長爽利了許多。 “來年夏日,歸來的船只上,本官希望滿載的是糧食,而非珠寶香料。” 糧食買賣是一樁不錯的生意,卻遠(yuǎn)沒有珠寶糧食的利潤高。 三位族長不好多問什么,應(yīng)道:“遵大人的吩咐?!?/br> 此后,雙安灣里朝霧彌漫時,每日數(shù)以百計的“漁船”由此快櫓劃出港灣,而后揚帆,借著北風(fēng)一路南下,開啟新一年的商路航程。 浩蕩船帆破浪行。 臘月之后春日來,裴、燕兩家第一回遠(yuǎn)在京都外,在這異鄉(xiāng)閩地過年。兩家人關(guān)系好、走得近,為了讓幾個娃娃能感受到年味,一合計,干脆湊到一起過除夕。 燈籠紅照壁,炮聲震門庭,熱熱鬧鬧遣去了許多異鄉(xiāng)離愁。 又是一年漫長寒冬,連閩地東南、臨海之濱的雙安州,竟也下起了粒粒小雪,一旦落地便化雨。 除夕小雪正閑時,心無憂慮酒量寬。 正堂門外,左右兩把太師椅,一文官一武將,裴少淮和燕承詔如同兩尊“門神”一般,一邊借著檐上燈籠賞夜雪,一邊推杯換盞飲熱酒,解冬日寒氣。 正堂里亮堂堂的,一張大圓桌上擺滿了各種餌料,一張張渾圓輕薄的生面皮搟出來,楊時月和趙縣主正帶著幾個小娃娃包水點心,告訴他們家鄉(xiāng)過年的傳統(tǒng)。身在異鄉(xiāng),改不了習(xí)俗。 三個娃娃踩著椅子上,好不容易才夠到圓桌,要把水點心包成圓的、方的,或是包成花兒、葉子,吵著、鬧著、比著,玩得很是開心。 小風(fēng)最是頑皮,沾著面粉的小手抹了一把哥哥的左臉,小南眉梢、鼻尖、臉頰落了不少面粉,小意兒見狀,也抹了一把小南哥哥的右臉,這下子總算是對稱了。 兩個丫頭捧腹哈哈大笑,小南也不惱,繼續(xù)努力包水點心。只是他和他爹一樣沒有天賦,包出來的水點心形狀很是獨特。 興許是因為聞到了生rou味,趙縣主胸口一悶,有些發(fā)嘔,用帕子掩了掩嘴。 這一幕自逃不過楊時月的眼,她靠過去,與趙縣主低聲閑敘著。 裴少淮在堂外喝酒,本應(yīng)是注意不到的,奈何燕指揮耳朵太靈、反應(yīng)又太大,頻頻回頭觀望妻子,仿佛下一刻就要拋下酒盞沖進(jìn)去,裴少淮想看不出來都難。 “燕指揮厲害?!迸嵘倩凑{(diào)侃道,“什么事也沒耽誤著?!?/br> 練好了嘉禾衛(wèi),打贏了倭寇,如今又喜事臨近。 燕承詔看了一眼小南小風(fēng),道:“那也不比裴知州?!?/br> “哐——”兩人相笑碰盞,這盞酒的味道格外醇。 “謝燕指揮愿意長途跋涉,隨下官我南下開海。” 燕承詔聽了那聲“下官”,一口應(yīng)下:“應(yīng)該的,合作愉快。” “你不客氣一下?” “裴大人品級確實比燕某低一些?!?/br> 兩家人一同用宴,又冒著小雪放了煙花,等到深夜時才抱著歪頭睡著小娃娃散去。 …… 上元節(jié)剛過完,元月十七這一日,裴少淮便收到了泉州謝知府的邀約——請裴少淮元月二十到泉州郡城的望江樓一敘。 不管是誠心邀請也好,鴻門宴也罷,裴少淮都打算赴約,也該去探探這些地頭大官是什么算計了。 要來的始終避不開。 雙安泉州雖相鄰,兩城之間卻也不近。元月二十這一日,裴少淮一身尋常圓領(lǐng)青袍,天一亮就出門了,先去了嘉禾嶼。 嘉禾衛(wèi)派人派船,沿著海灣,午時前把裴少淮送到了泉州郡城里。 泉州府同知在渡口相迎,客氣寒暄之后,送裴少淮去往望江樓。 “遵照知府大人的意思,時辰還早,讓本官帶裴大人先巡游巡游這泉州郡城,不知裴大人意下如何?” “勞煩魯大人了?!迸嵘倩磻?yīng)下。 什么巡游,無非是想讓裴少淮看一看這泉州府的繁華盛況,百姓安居樂業(yè),官民相得。 一路上,兩個樓閣商鋪林立,布局工整,鋪面裝飾精美、各有千秋,又以兩三層的閣樓居多,吆喝熱鬧聲不絕。 來來往往的百姓不說個個錦衣,至少是得體大方。路經(jīng)rou攤子,案上的肥rou大塊大塊地劃拉著。 瓦舍里,吹拉彈唱說書聲,伴著聲聲叫好傳出來。 雖是坐在馬車?yán)?,撩起車簾往外看,這一大圈下來,也足以見識到泉州郡城的繁華。 這樣的景觀,與京都蘇杭相比,也不逞多讓。 魯同知把裴少淮送到望江樓,送至雅間里,這才告辭離去。 望江樓矗立于洛陽江畔,是一間有五層之高的酒樓,裝潢擺飾很是講究,樓內(nèi)雅靜,茶香裊裊,一看便知是富人們來的地方。 也許是因為裴少淮上回遲遲不出來迎接他,謝知府有心“報復(fù)”,這回讓裴少淮在雅間里等了兩刻鐘,才“姍姍來遲”。 裴少淮知曉謝嘉是老油條,謝嘉也知曉裴少淮是小狐貍,兩人卻皆滿臉熱情、笑臉相待。 略喝了些茶水,客套話后,謝知府站于雅間窗臺前,望著樓下的洛陽江景。 江面上官船絡(luò)繹不絕,源源不斷把貨物往泉州港輸運。 有趣的是,洛陽江有處拐彎,江水湍急,明明江面寬闊,每次卻只過兩三艘船,遠(yuǎn)遠(yuǎn)避著江的北岸。 謝知州指著這個江流拐角處,問裴少淮:“裴大人可知船只為何避著北岸,全都靠南而行?” 謝知州等著裴少淮說“不知道”,然后解釋,結(jié)果裴少淮應(yīng)道:“啊,我知道?!?/br> 說道:“北岸水下遺留有一個大樹根,常常撞破來往船只?!?/br> 裴少淮做過功課。 他見謝知州面露尷尬,一時訕訕不知應(yīng)答,又道:“想來這水下樹樁還有些其他故事?!苯o了個臺階。 謝知州這才語氣沉重說起樹樁的往事。原來,那江里有一淺灘,本是長了一棵百年水榕樹,郁郁蒼蒼,來往船只見到大樹,便遠(yuǎn)遠(yuǎn)躲開了,鮮有船只撞上去。 結(jié)果有一年,泉州來了位新知府,嫌水榕樹在江中礙了船只航行,好意想要清除障礙,于是下令砍掉這棵老榕樹。 豈知砍樹容易拔樹難,水榕樹生于淺灘上,早已根深蒂固、盤根錯節(jié)。 砍去樹冠之后,更是難以找到發(fā)力點,桿撬不住,繩綁不緊,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后來,枯朽的樹樁漸漸隱在水下,往來船只一個粗心大意便撞了上去,船毀人亡,當(dāng)?shù)匕傩丈钍芷浜Α?/br> “這位知府屬實是好心半了壞事,遺留禍根藏于水下,久久禍害百姓?!敝x知府唏噓說道。 原來“禍根”是這個意思。 似乎在隱喻什么。 好不容易聽完這樁故事,裴少淮問道:“那位知府后來如何了?” 謝知府恥笑之,道:“自然是不得民心,被民所驅(qū),難得朝廷重用,最后飲憾而終?!?/br> “真是太可惜了?!迸嵘倩囱鹧b惋惜說道。 謝知府廢了這么一番口舌之勞,他還在等裴少淮繼續(xù)感慨、繼續(xù)說話,結(jié)果裴少淮只說了一句“太可惜”,緊接著便是沉默。 不知裴少淮是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謝知府無奈,只好又言:“江面上露出來的只是榕樹之冠,一時的雄心壯志砍得了樹冠,卻拔不去水下的粗壯根系……裴大人三元及第,學(xué)問淵博,年紀(jì)輕輕便官至五品,不妨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這個理?!?/br> 裴少淮煞有介事地點點頭,應(yīng)道:“本官省得了……” 謝知府滿意笑笑。 卻又聞裴少淮接著說道:“謝大人煞費苦心把裴某邀請到郡城,是想請裴某想法子拔去水下這株‘禍根’……這個好說,不是太難?!?/br> 第179章 拔除樹根的事,裴少淮未讓謝知府等太久。 三月時候,太倉州新造的戰(zhàn)船南下抵達(dá)嘉禾衛(wèi),沒過幾日,裴少淮便領(lǐng)著兩艘千料大船進(jìn)了泉州港。 春江綠水醇似酒,魏巍船閣高如樓,黑漆映著日光,更顯沉沉,千料大船從泉州港一路逆流駛進(jìn)洛陽河,引得泉州百姓趕至江畔,爭相圍觀。 “大人,雙安州知州帶著兩艘千料船進(jìn)了泉州港。”衙役匆匆趕回稟報。 謝嘉神色一凜,他還未來得及細(xì)問,裴少淮的帖子正巧送到泉州府衙,請他到望江樓一聚。 望江樓里,依舊還是那間雅房。 “今日裴某有所僭越,敢在謝知府的地盤上反客為主,還望謝知府寬宏大量?!迸嵘倩礉M面春風(fēng)迎上前,又笑道,“答應(yīng)大人的事,裴某不敢耽誤,終于在昨夜想得一法子,今日特帶船趕來一試……若是有不規(guī)矩的地方,想來大人不會怪罪?!?/br> 京外四品豈敢對天子近臣談“怪罪”,這番客套的話,在謝知府耳中格外刺耳,自然也就沒什么好臉色。 望江樓與江相隔不遠(yuǎn),透過窗臺,可以清楚觀望到江中、船上的一舉一動。 只聞樓下江畔傳來一陣驚嚇聲,原是那千料大船靠北岸而駛,臨近樹根時船體陡然橫擺,擱在了淺灘上,攔住了湍急的江水。 百姓以為船只受到了撞擊,虛驚一場。 大船攔水,水榕樹生長的灘涂漸漸顯露出來,半截十人合抱的樹根盤扎于此。 春日江水猶寒,好幾撥船員輪番上陣,跳入江水中,找了好幾處受力點,用鐵索把這截樹根捆住。 船員們在船上轉(zhuǎn)動輪齒,拉緊鐵索,幾條鐵鏈鎖在樹根與兩輪巨船之間,繃如箭弦。只是,單單靠人力推轉(zhuǎn)輪齒,此力尚不足以將樹根拔起。 鐵索已經(jīng)不能再更緊一寸。 這時,只見船員們扛起一個個麻袋,將麻袋中的河沙盡數(shù)倒入江中,隨江水沖走。原來,兩只千料大船皆是“滿載”而來,無怪行船這么沉穩(wěn),吃水這么深。 看到這里,圍觀的百姓基本明白了其間用意——借巨船浮起之力拔除水榕樹殘根。 閣樓上,裴少淮對謝知府解釋道:“船只之所以不暢,乃是因為船上載有冗余,接下來,只消把船上這些雜碎……”他特意頓了頓,才接著說道,“雜碎之物拋入江中,船只吃水淺,鐵索吃緊,便能把樹根拔除?!?/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