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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184節(jié)

    末了,加重語氣補了一句:“莫讓外頭的動靜傳進來,擾得里頭不寧。”

    燕指揮安排的守衛(wèi),自然是能夠保得了她們的安危,楊時月怕的是,趙縣主生產的緊要關頭,若是敵人趁機生亂,打斷了產婦咬著的那口氣,到時候就麻煩了。

    婦人生產,怕的不是外頭的刀子而已。

    楊時月又道:“還有,想法子告訴你們的頭,讓他趕緊回來?!彼嘈佩\衣衛(wèi)有自己的方式傳遞消息。

    燕承詔若能趕回來,趙縣主的心總是會穩(wěn)一些。

    副將想了想,覺得楊時月說得有理,遂應道:“卑職領命?!?/br>
    一切安排妥當,楊時月這才又回到產房里,看看趙縣主情況如何了。她一進房,看到桌上的吃食未動幾口,而趙縣主又躺床上歇著了,楊時月問道:“你怎又躺下了?這個時候你該起來走動走動。”

    一個穿戴整齊,衣裳、手腳都十分干凈的婆子上前,替縣主應道:“回夫人的話,婆子我看時辰還早,便讓縣主先躺一會兒,好省些力氣?!?/br>
    這是燕府仔細挑選請來的產婆,早幾個月就住進來了。

    楊時月平日里也曾見過,覺得她有個產婆的樣,誰知真到用上的時候,才知道是個不入流的。

    楊時月暗想,燕承詔夫婦難就難在這里,他們不缺權亦不缺錢,但兩個過往孑然一身的人走到一起,家中無老人幫持,根基還淺,真到一些特殊用人的時候,便只能從外頭現(xiàn)找。

    外頭的哪比得了身邊一直養(yǎng)著的,知根知底。

    若真出了差池,就是拿這個婆子償命,也于事無補。

    楊時月不耽誤時間,直接同趙縣主道:“縣主,我府上有兩個嬤嬤,從前在楊府里就是給人接生的,我讓陳嬤嬤把她們喚來。”

    趙縣主是個理智的,知曉楊時月是冒著風險提這樣的建議,若非必要,絕不會輕易開口,她立馬點點頭,沒有問緣由。

    至于眼前這個裝得頭頭是道、實則不入流的婆子,楊時月吩咐燕府的嬤嬤道:“先帶下去好生看管好,事后再論?!?/br>
    “是?!?/br>
    楊時月扶趙縣主下床走動了一會兒,約莫是一刻鐘后,裴府兩個接生嬤嬤掇拾了一番,干干凈凈,整整潔潔,這才進了產房。

    一個嬤嬤仔細摸了摸肚子,恭敬說道:“娃娃稍稍有些睡偏了,并不打緊,老奴扶縣主走動走動他便正過來了?!?/br>
    另一個則溫煦說道:“縣主生過一回了,這回也會順順利利的。”又笑說道,“娃娃趕早了要出來,這樣的急性子,說不定是個調皮的世子?!?/br>
    這番話大膽是大膽,但也讓趙縣主緊張的心情和緩了許多,又隱隱帶著些期待。

    又過了一個時辰,這回是真要發(fā)動了,楊時月從產房里出來,免得給接生嬤嬤們添亂。

    夜色深邃,外頭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這院里徹夜亮著。果然不是楊時月多想,也幸虧楊時月多想,高墻外傳來些急匆匆的腳步聲,緊接著窸窸窣窣傳進來些刀劍廝殺聲,可以聽得出,錦衣衛(wèi)們已經在盡力壓低聲響了。

    楊時月讓來回端水的丫鬟們放重腳步聲,掩住了外頭的這些打打殺殺。

    她心里祈禱著,希望一切安然,快些到天亮。

    終于,半個時辰后,娃娃響亮的哭聲傳了出來,楊時月又松了口氣——總算是又過了一關。

    接下來就等錦衣衛(wèi)把外頭的敵襲給鎮(zhèn)壓下來了。

    而書房暗道里,三個小團子乖乖依靠在一塊,小聲說著悄悄話,等著娘親、嬸嬸來接他們出來。

    暗室里很暗,僅靠著高頂上的一盞燈照明,意兒忽而想起一件事,說道:“我知道怎么讓這里亮堂一些?!?/br>
    說著撥開了另一個機關,暗室里露出一個架子,上頭齊齊整整擺著十幾顆手掌般大小的夜明珠。

    燕承詔總在夜里行動,便有個癖好——收集夜明珠,收集夜里為數(shù)不多的長明光。

    此物也稱隨珠、懸珠。

    “哇——”小南小風贊嘆。

    “對了,上回你們送我一盒金子,娘親說我理應回送一些禮物給你們?!币鈨旱溃安蝗缒銈兲魩最w珠子拿回去罷?!?/br>
    小南問道:“此事當真不用先問問燕世伯嗎?”

    意兒擺擺手,應道:“不用不用,爹爹的就是我的,而且?guī)最w珠子,哪里比得了一盒金子值錢?!?/br>
    又大方問小風:“小風jiejie,你要不要我?guī)湍闾?,你看這顆最大最亮最剔透?!?/br>
    第194章

    后院里,等到兩位接生嬤嬤收拾妥當,灶房那頭把參雞湯端來,院外的刀劍聲也漸漸停歇了。

    長刀入鞘,鎮(zhèn)撫司副將再次從墻頭躍下,臉龐上留著些未抹凈的血跡,來到楊時月跟前稟道:“裴夫人,外頭已經料理妥當了。”

    楊時月方才一直緊攥著帕子,掌心的汗?jié)裢噶伺两?,聽了副將的回話,她懸著的心才放下來。縱使知曉錦衣衛(wèi)們本事了得,護得了這一隅的周全,但聽聞刀劍亂鳴、賊死戚戚的聲響時,她一個婦道人家,仍是難免心驚膽戰(zhàn)。

    “繼續(xù)警守,燕指揮歸來以前,萬不可掉以輕心。”

    “卑職領命。”

    墻下晨花染秋露,城中雞鳴送弦月,此時,東邊天際已蒙蒙亮。楊時月返回房中,看到縣主正坐靠在軟墊上,懷里抱著襁褓,臉上已經回了些紅潤。

    “夫人,是個世子爺。”兩位嬤嬤喜道。

    小娃娃興許是方才哭乏了,眼下正乖乖安睡著。

    “你們先下去罷,回頭到陳嬤嬤那兒領賞?!睏顣r月道,兩位接生嬤嬤笑盈盈地出去了。

    趙縣主也把身邊婆子、丫鬟遣出去,她先是感恩懷德地答謝楊時月,道:“時月,昨夜幸虧有你在,我一時語拙,不知如何言表謝意?!?/br>
    “鄰里相助山成玉,咱們是一同坐船南下的,伯淵與燕指揮又是共事同仁,兩家的墻都通了門,還說什么謝不謝的?!睏顣r月謙道,又言,“你只管先養(yǎng)好身子,燕指揮得了消息,很快就會回來了?!?/br>
    說完這些,趙縣主才問道:“時月,昨夜是不是有賊人沖闖?”

    楊時月不知她會問這個,一時語塞。

    她的神色回應了趙縣主,趙縣主道:“我幼時生長在深宮中,對于屋子外的動靜、聲響格外敏感些?!奔嚷牭搅?,還能安然誕下小世子,可見她也是個遇事冷靜沉穩(wěn)的,曉得孰輕孰重。

    趙縣主將襁褓置于身畔,握著楊時月的雙手,再次答謝。

    ……

    兇險已經過去,楊時月去了書房,打算從暗室里接三個孩子出來,誰知喊了幾聲無人應答,她只好照著意兒昨夜的所做,緩緩轉動書柜上的青銅擺件。

    書柜移開,暗室里,三個小團子靠在墻角處,相互擁著,睡得正酣。

    時月有些心疼,秋日已微寒,夜里暗室更甚,所幸他們穿的衣裳都比較厚實,心里想著,要煮些姜湯給孩子們祛祛寒,以免感風寒。

    走近,又見小南小風手里各捧著顆靛綠的珠子,微微泛著熒光,楊時月輕輕推了推他們,喚道:“小南小風、意兒,快醒醒?!?/br>
    三個團子揉揉眼睛,還有些犯迷糊,似乎忘了自己為何睡在暗室里,半晌,意兒問道:“小南哥哥,昨夜我們講到哪里來著?”

    “好似講到沉香劈山救母了。”

    想來,是小南給兩個丫頭講了半宿的故事。

    楊時月省得夜明珠珍貴,哄著兩個孩子把珠子換回去,小風有些不肯,央求道:“可是可是……這是意兒送給我和哥哥的禮物。”倒不是舍不得珠子,只是舍不得意兒的禮物。

    意兒也仰頭說道:“嬸嬸,這雖是爹爹的珠子,卻是我送給小南哥哥、小風jiejie的禮物。”

    楊時月不想壞了孩子間的情誼,便暫且先應下了,等伯淵、燕指揮回來再做打算。

    ……

    另一頭,燕承詔聞得消息后,疾速往回趕。

    快到燕府時,因騎馬太快,馬匹險些撞在了外墻上。

    等見到縣主和孩子一切安然,燕承詔臉上似要殺人的神情,這才緩和了幾分。他小心翼翼抱起兒子,心中雖不比當年抱意兒時激動,但也是呵護備至。

    燕承詔輕撫妻子臉龐,說道:“是我的過錯,令你受驚了?!?/br>
    他一回來,燕府里便有了主心骨,盤問活捉的賊人、懲治惡奴等事,自不在話下。

    那重金從福州府請回來的穩(wěn)婆,是個嘴皮子硬的,好一番拷問之下才招了,她根本不是什么醫(yī)門世家出身,從前只是醫(yī)門里的一個打雜婆子,把醫(yī)門接生的一套做派學了去,裝得活靈活現(xiàn)。

    她給人接生,先頭一句便說胎位不正是難產,若是順利生下來了,是她的功勞,若是婦人沒躲過那鬼門關,在這世道里也是常見的事。

    裝點了身份門庭,又花錢請人打點名聲,她這“醫(yī)家穩(wěn)婆”、“專治難產”的名號便傳了出去,叫得十分響亮。

    ……

    幾日之后,裴少淮領得船引的圣旨,從福州郡城歸來。

    他剛下船,聽了長舟說起家中事,心頭也是萬般滋味,顧不得先去一趟州衙便急著回府了。

    安慰了時月后,小南小風捧來夜明珠給裴少淮看,得意津津,說是小意兒送的。

    裴少淮端起珠子,仔細辨認了一番,珠子通體青綠圓潤,是上好的螢石所制,他這才放心,把夜明珠還給小南小風。

    “官人,這幾顆珠子要不要還給燕指揮?”

    “不必不必。”裴少淮笑道,“燕指揮家財雄厚,必定不缺這幾顆珠子。”能從燕緹帥這討些物件可不容易,豈有還回去的道理。

    夫妻二人房中敘話,又說起賊人趁夜沖闖的事。

    楊時月問道:“官人,究竟是什么樣的隱居士族,竟能使出這樣陰損的招術,挑著臨產的時當,對后院婦孺下手?!?/br>
    裴少淮搖搖頭,他也不知是誰,但他說道:“這樣的jian黨算什么隱士?!?/br>
    在裴少淮看來,門庭緊閉春草長,南風徐來,吹墮案上幾卷書,在塵世里隱匿蹤跡,獨求一份閑逸,這才叫“隱”。

    篤信善學,窮亦憂黎元,明道救世,才可稱之為“士”。

    莫不然,士大夫豈對得起文正公的那句“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

    不是隱,也不是士,而是藏在暗處伺機而動,竊取不義富貴,對于這樣的人,裴少淮說道:“他們最多只能算是‘藏jian’。”

    此番沖闖,已然觸及裴少淮與燕承詔的逆鱗,不管是否已經查明背后之人,閩地諸事也該到了收尾的時候。

    ……

    知曉裴少淮回來,燕承詔很快便“找上門來”了。

    白日升空,窗外青藤覆短墻,碧葉遮光草色幽,只是這樣幽靜的書房里,案上茶水泛著微瀾,久久不靜。

    裴少淮還沒開口問,單看燕承詔的神色,便知曉此番密查結果不甚好。

    “燕指揮,查到了嗎?”

    “正如裴知州所料,對家把所有罪過都栽贓嫁禍到上官氏族頭上,想讓上官家出來抵罪?!毖喑性t應道。

    裴少淮的推斷是對的。

    可看燕指揮的神情,事情又顯然沒那么簡單。

    “順著上官氏的線索,也沒能牽出他們背后之人?或是……遇到了其他算計,被他脫身了?”裴少淮又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