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科舉文里的嫡長孫 第229節(jié)
書迷正在閱讀:隨便找個人結(jié)婚吧、嬌養(yǎng)、美強(qiáng)慘反派總想帶我飛升、穿成八零年代怨種meimei、摘星 1v1 h、趕在雨天來見你、被迫與魔尊一起養(yǎng)崽怎么破[穿書]、六零大院芭蕾美人[穿書]、私養(yǎng)白月季、大夏文圣
隨后,紛紛有人站出來道,能有如此親王,是皇帝之幸,也是大慶之幸。 更有臣子明晃晃夸贊淮王,說淮王不愧為嫡出皇子,很有皇上年輕時的風(fēng)范。 皇后與淮王里外配合,憑著提前做好的準(zhǔn)備,短短數(shù)日里,就讓淮王的名聲立了起來。 …… 不怪淮王如此急不可待,奪嫡之心昭然若揭,屬實(shí)是時間太緊了。 萬壽節(jié)就在半月之后,過了萬壽節(jié),淮王就要離京。他必須在離京前把事情做成,不然的話,只怕要等到母后病危,他才有由頭再次入京。 機(jī)會僅此一次,人走則茶涼。 太子軟禁,自己呼聲高漲,淮王只要再把清流和幾個老牌書香門第拿下,由臣子們上疏換儲,給皇帝施壓,事就成了七八成。 這個時候,即便楊府把他的帖子踩進(jìn)土里,淮王亦只能忍氣陪笑臉。 …… 夜里,墜星拂曉空,一塊天石落入京都東郊外,在農(nóng)田里砸了好大一個坑。 事情上報朝廷,眾官員不禁想起《秦始皇本紀(jì)》記載秦時熒惑守心,先兆正是“墜星下東郡”。 始皇死,天下分。 眾人夜里偷偷察觀天象,果真發(fā)現(xiàn)熒惑星已移至東方,正在向心宿靠近。 裴少淮下詔獄的緣由,因此也變得明晰起來,命克天子、熒惑守心就是最大的罪過。 …… 五月南風(fēng)疾,繁花落滿庭。 四方小院里,裴少淮抬首望著屋檐出神,吳見輕以為先生在望天,思索星象的事,說道:“先生放心,小子推算許多遍了,雖然熒惑星現(xiàn)下正往心宿去,但到不了心宿便會折返往西走,屆時辰星、歲星自南天起,即成‘五星連珠’之天象?!?/br> 方才燕緹帥來過一遭,與裴少淮說了淮王近幾日的動靜,吳見輕跟在旁邊聽了。 吳見輕道:“依燕緹帥所言,想來不必等到五星連珠的時候,皇上就會放先生出去了?!彼睦锵氲氖?,既然是設(shè)局引出幕后者,如今淮王與他的黨系已經(jīng)浮顯,裴先生自然不必再演苦rou計(jì)。 “我并未擔(dān)憂星象之事?!迸嵘倩椿剡^身笑笑道,“在院子里待得發(fā)悶,自個找些興子解乏罷了?!?/br> 他指著檐上一角,道:“你看那是什么。” 吳見輕順著先生的指向望去,只見,梁間壘香巢,雛燕齊齊立于巢邊,不時歪歪頭、抖抖翅羽,煞是可愛。 再靜聽風(fēng)聲,風(fēng)里伴著燕鳴,吳見輕才又發(fā)現(xiàn),另一處梁上,兩只成燕正在撲翅,將飛不飛,仿佛在催著雛燕離巢起飛。 原來先生在閑看燕子教雛飛。 無怪先生被關(guān)押這么久,心境還能如此平靜。波瀾不驚,運(yùn)籌帷幄。 關(guān)于出獄的事,裴少淮道:“且放平心態(tài),離出獄還早?!?/br> “為何?”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迸嵘倩吹?,“江上微瀾起,漁翁的船還在路上?!?/br> 他繼續(xù)提點(diǎn)吳見輕道:“淮王要的是皇位,而非亂世,他沒有理由去冒險虛構(gòu)一個‘熒惑守心’的謊言?!?/br> 不管奪嫡成敗,若是謊言戳破,“盼著皇帝早些死”這頂不忠不孝的帽子將戴著淮王頭上。 所以虛構(gòu)“熒惑守心”必不是出自淮王、皇后的手筆。 “學(xué)生明白了,東宮淮王為鷸蚌,而漁翁另有他人,皇上與先生要等的,是這個幕后漁翁?!眳且娸p道,“謝先生提點(diǎn)?!彼聪脒^這個局竟如此深、如此復(fù)雜,若是他一個人,不知何時才能為祖父討回公道。 吳見輕有些失落。 “瞧?!迸嵘倩磁呐膮且娸p肩膀,再度指向燕巢,只見雛燕在父母的帶領(lǐng)下,振翅欲飛,個個抖動翅膀,在小小燕巢上擠成一團(tuán),相互干擾著,可愛得叫人發(fā)笑。 裴少淮道:“落花離枝,雛燕離巢,都是不得不做的事情?!?/br> 終于,一只雛燕沒站住掉了下來,它慌忙展翅,凌空而起,隨著父母離開了這方小小院落。 吳見輕點(diǎn)點(diǎn)頭,也似先生那般,抬首望著梁間出神。 …… 徐府里。 梁間雛燕聲聲里,人間五月又一年。 天氣已經(jīng)開始回暖了,段夫子屋角還留著兩個火盆,徐家人照料得很細(xì)致,既不敢一下子都撤了爐子,又怕太熱悶到夫子。 段夫子靠在榻上,聽著屋外梁上的嘰嘰喳喳,問老阿篤:“梁上雛燕是不是要離巢試飛了?” “我去看看。” 老阿篤出門看了回來,應(yīng)道:“段先生,確是雛燕要離巢了。” 段夫子神色若有所失,道:“三月筑巢五月離巢,老燕引著雛燕飛……長臥病榻,未能見到春燕筑巢,便已經(jīng)到了老燕攜雛的時候了。” 他暗暗下定決心,問:“徐閣老今日是不是出去了?” 老阿篤頓時明白主子的打算,正想勸一勸,又聞段夫子繼續(xù)道:“阿篤,領(lǐng)我這個廢人出去走走罷,去看看外頭的光景。” “先生,徐閣老說……” “阿篤,連你都不愿意幫我了嗎?”段夫子顫顫問道,眼神中滿是乞求。 先生的一身傲骨,何時有過這樣的眼神?使得老阿篤動了惻隱之心。 段夫子又道:“叫我一直不知不覺躺在屋里,我心不安呀!” 屋中靜默,過了許久,老阿篤道:“我去替夫子熨衣物,再把素輿推來?!贝饝?yīng)了段夫子的請求。 素輿即輪椅。 夫子回回出門都要齊齊整整的,先束發(fā),后端衣,可這一回,段夫子卻道:“不必了?!?/br> “套件裘衣,你背著我,我們從后門直接出去?!倍畏蜃硬辉僭诤醢l(fā)冠不整、在人前年衰病怏怏,他只想出去,了解他的伯淵遭遇了什么,他道,“不要叫他們知曉了,攔著我們。” …… 段夫子很瘦很輕,背在身上就如背竹架子。 他們經(jīng)過鬧市,聽聞了深巷、閣樓里傳出的云間詞曲,那些虛無縹緲的山云樓宇,也并不能改變其靡靡之音的本質(zhì)。 “正如貧者求達(dá),愈是無才愈是尋些旁門左道,欲證明自己的所謂才華。”段夫子攀在老阿篤肩上,對云間詞曲嗤之以鼻。 終于,段夫子在茶樓一隅發(fā)現(xiàn)了一張破損的廢紙,他讓老阿篤拾起拿過來。 殘碎沾著泥痕的紙上,段夫子終于看到了他的學(xué)生所說的話,記錄著朝上的事,一剎那便都明白了、釋然了,仿佛見到了伯淵堂上與眾人相抗的身姿,孑孑而立。 “船將沉矣……”段夫子愴痛呼道,渾濁雙目滿含淚水。 茶樓里的客人一時皆望向這個初夏還裹著冬衣的老者,疑惑其明明虛弱得搖搖欲墜,卻能呼出撼天動地的聲音。 “阿篤,走?!?/br> “去哪?” “去國子監(jiān),去讀書人的地方?!?/br> 老阿篤快步走著,段夫子伏在其背上,枯槁的手舉著那殘破的紙張,對著天上的日光。 “快一點(diǎn),再快一點(diǎn)。” 阿篤快步變作小跑,一個老仆仿若又回到了年輕力壯時,呼呼的風(fēng)從這對老主仆身畔而過,手里的紙張唆唆響。 終于到了國子監(jiān)前,左為書院,右為孔廟。 看著氣喘吁吁的老阿篤,段夫子道:“把我放地上罷,就放在孔廟門前?!?/br> “先生,地上臟。” “最臟不過人心,豈怕地上臟?” 阿篤把自己的外衣鋪在地上,段夫子癱坐其上,對著孔廟開始一字一句念紙上的話,茶樓里有學(xué)子追隨過來,客棧里有學(xué)子聞訊趕來,國子監(jiān)里的學(xué)生聞聲走了出來。 一圈又一圈地圍住段夫子。 不少人認(rèn)出了這位老者,是他教出兩狀元四一甲六進(jìn)士,是他令得國子監(jiān)學(xué)生三番請求“再講再授”,他是牢獄中那位裴狀元的老師。 “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圣人已逝,而今猶有‘商女不知亡國恨,隔江猶唱后庭花’,悲哉!滿樓書生不顧國事民計(jì),筆筆皆是山水清逸,粉飾太平,又豈怪得了商女吟唱后庭花?” 段夫子聲聲質(zhì)問道。 “何為讀書人?戴著個功名一心攀高結(jié)貴、貪位慕祿者,不是讀書人;高自標(biāo)樹,以為讀書人高人一等,宛若那浮云者,不是讀書人?!疄樘斓亓⑿?,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1]’,如此才是讀書人?!?/br> “賢者下詔獄,庸者上高樓、唱詞曲,是世道變了,還是人心變了?是閑情雅致,還是攀權(quán)附勢?”句句直指刮起云間詞風(fēng)氣的幕后之人。 段夫子話語中并不只有悲慟,還有不枉一生的傲然,雖癱坐于地,卻好似身高百尺,他道:“他裴少淮才是真的讀書人,他是我段知書最好的學(xué)生,他不怕死,我亦不怕死,誰要?dú)⑺?,便把我一同殺了去!?/br> 能圍過來者,皆是尚存本心者,聽后大撼。他們?yōu)楹巫x書,為何要考功名,不單單是為了救己,也為了救人。 徐言歸發(fā)覺夫子不在屋里,焦急出來尋人,他聞訊在國子監(jiān)外找到了段夫子。 他端端跪在夫子身后,等著夫子把話都說完,盡管擔(dān)憂夫子身子,也不忍打斷他。直到夫子說完,虛弱搖搖欲倒,徐言歸趕緊上去扶住夫子。 他抱起段夫子,用衣袍把夫子綁在自己背上,紅著眼,哽咽道:“夫子,學(xué)生帶你回家,回家一起等著小舅回來……他會回來的。”眼神堅(jiān)毅。 “從今日起,便由學(xué)生來守著夫子罷。”徐言歸道,“我是夫子最小的學(xué)生,他們都不在,便由我替他們守著夫子,與夫子等著他們一起歸來?!?/br> “放心罷?!倍畏蜃泳徚丝跉猓撊醯?,“我不能死了,我還要等著伯淵回來。” 學(xué)子們紛紛讓路。 看著徐言歸背著段夫子步步走遠(yuǎn),散開的白發(fā)如荒草一般,在風(fēng)中凌亂,不知誰道了一聲:“段夫子教出來的不只是狀元,而乃賢士人杰?!?/br> 高山安可仰,徒此揖清芬[2]。 有人帶了頭后,眾學(xué)子齊齊朝向段夫子的背影,深深一作揖,久久不起。 …… 事情并未因?yàn)槎畏蜃与x開而結(jié)束,短短兩日間,數(shù)十個折子送到皇帝跟前,含淚上疏、仗義執(zhí)言,一是道裴伯淵無罪,二是道淮王招攬幕僚之心不純,假借云間詞,唱得卻全是爭權(quán)奪利、篡黨納賄。 皇帝把淮王喊到御書房里,讓其在殿中跪了一整日,要用晚膳了,路經(jīng)其身畔時,才道了一句:“朕還沒到死的時候,容不得你在眼皮底下股弄風(fēng)雨?!?/br> 第244章 聽聞父皇的步子漸遠(yuǎn),即將走出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