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菁菁、菁菁……菁、菁！」

    「欸，叫我嗎？」

    甫抬頭，就見三名友人的視線分別從前、右、后方投來，讓孟子菁很是疑惑。

    「你在想什么?。窟@么開心。」

    「沒啊，我沒在想什么?！姑献虞脊首鬏p松的答，但嘴角仍因笑意而止不住的上揚。

    沉以杰的道謝還在她腦海中盤旋，一直以來，她在食夢歷程中總是悄悄地來、悄悄地走，人們對于她的蹤跡毫無察覺，就算之前和唐月琴在夢中有過接觸，也因為韓璀冽將他們的記憶消除的關(guān)係，仍然不被任何人所記得。

    可這次不一樣了，有人期待她的出現(xiàn)、對她投以期望，這對孟子菁來說無疑是最大的鼓勵，讓她到現(xiàn)在都還念念不忘，頻頻望向窗外，希望天色快點變暗，她便能用最快的速度飛到沉以杰的家。

    「才怪，春風(fēng)滿面的，鐵定碰上好事了吧？」呂欣玟笑著調(diào)侃。

    「才沒有呢！」

    彷彿被猜中了心事，孟子菁粗聲反駁，可慌張神態(tài)卻逃不過女人們的敏銳直覺。

    「騙人騙人！」王采庭大聲嚷嚷，并握起拳抵在孟子菁嘴邊充當(dāng)麥克風(fēng)：「說，是不是跟男人有關(guān)？」

    「男——」過度驚嚇讓孟子菁不小心咬到舌頭，這就讓他人揪住了小辮子。

    「我猜中了對不對！」

    「男人、哪個男人？子瑒還是韓璀冽？」李芝瑩直接點名，兩個名都讓孟子菁擔(dān)待不起，焦躁感瞬間佔據(jù)心頭。

    「蛤？跟他們沒關(guān)係啦！」

    「什么？你又有新男人！」

    「不公平啦，為什么都是你?。　?/br>
    「你們兩個，用詞斟酌點好不好……」呂欣玟聽不下去，皺著眉頭勸阻，可李芝瑩和王采庭卻沒有罷休的意思，繼續(xù)起鬨，搞得孟子菁頭痛不已，eq不太好的她在僅僅一分鐘之后就抓狂了。

    「反正就是跟他們都沒關(guān)係，不要再問了啦！」

    丟下這句話，孟子菁趁著她們還沒反應(yīng)過來連忙衝出教室，打算找個安靜的地方避過午休時間，視線卻忽然被迎面而來的女人吸引。

    女人年約三十，身穿款式典雅的紫羅蘭色套裝，臉上的妝雖不算妖艷，卻也十分講究，孟子菁知道她是目前擔(dān)任高三班導(dǎo)的國文老師，除此之外，身邊經(jīng)常圍繞著男同學(xué)，理所當(dāng)然享受著有人提包包、拿書、倒水的待遇，比起孟子瑒清心寡慾、男女學(xué)生都敬之愛之，這位迷人的女神總是拉著女學(xué)生的仇恨值。

    女人緩步而來，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發(fā)出清脆的跫音，孟子菁沒出聲向她打招呼，只因女人的眼神空洞，一時之間恐怕也聽不見任何聲響。

    這正是被吸血完畢后陷入的短暫失神狀態(tài)，只要緩一緩便會恢復(fù)正常，并且不記得之前發(fā)生了什么事。

    孟子菁與她擦身而過，望著女人走來的方向，方才明明樂得都快飛上天了，現(xiàn)在卻突然飄來一朵小烏云，讓她在一頭熱之后心情總算是沉淀了下來。

    明知道鮮血之于韓璀冽、就如同惡夢之于自己，皆是維生所必須，而韓璀冽行事一向謹(jǐn)慎，獵物也都是精挑細(xì)選，可每每撞見胸口仍是悶悶的，連孟子菁本人也不知道為什么。

    韓璀冽大概就在前方，孟子菁反射性的抗拒，卻不得不繼續(xù)前進(jìn)。

    雖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沉以杰要將他母親的夢境吃掉，可身為食夢貘的她十分明白，盤旋在沉母臉上那黑色煙霧并不尋常，讓孟子菁萌生幾分忌憚。

    就像上回幫助唐月琴一般，孟子菁沒去找孟子瑒商量，她很清楚這種想要越級挑戰(zhàn)頑強(qiáng)夢境的舉止是前輩所不樂見的，被制止是小，說不準(zhǔn)還會被關(guān)禁閉、打屁股呢！

    而韓璀冽，既然都幫過自己一次了，這回也沒理由拒絕吧？孟子菁心想，腳步卻顯得沉重，她很少主動拜託韓璀冽什么事，通常都是他看不過去自己伸出援手，這讓孟子菁格外緊張。

    最后，她在樓梯口找到韓璀冽，他正倚著窗框遠(yuǎn)眺，從孟子菁的角度得以看見他的側(cè)顏，宛如石膏像蒼白俊美、冷若冰霜，將所有情緒都藏在心底最深處，孟子菁無法猜透他的心思，也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韓、韓璀冽！我有事找你……」

    他轉(zhuǎn)身，眼底的溫度降至冰點，說話的語氣也足以凍魄：「干什么？」

    孟子菁的心臟猛地漏跳一拍，被他嚇人的氣勢震懾，前進(jìn)的腳步也因此停滯。

    韓璀冽……是怎么回事？吃炸藥了嗎？殺氣這么重！

    孟子菁看著他，原本就搖擺不定的心更是激烈晃蕩，可人都已經(jīng)站在韓璀冽面前了，臨陣脫逃不是她的風(fēng)格，另外，她已經(jīng)答應(yīng)沉以杰了，可不能隨便失信。

    「我想請你幫我……就、就像唐月琴那次，把力量借給我?！?/br>
    勉勉強(qiáng)強(qiáng)的把話說完，她甚至不敢對上韓璀冽的視線，孟子菁實在不確定，吸血鬼的視線能不能殺死一隻小小食夢貘……

    「孟子菁?！钩聊肷?，韓璀冽喚了她的名字，彷彿施了定身術(shù)，讓孟子菁站得直挺挺的，不敢有一絲懈怠。

    「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聞言，孟子菁抬起頭，對上他的眼，韓璀冽表情肅然，神情不再冰冷，取而代之的卻是能灼傷人的地獄業(yè)火。

    「過分干涉人類只會為自己招來橫禍。捫心自問，你的行為違反了多少貘族族規(guī)？」

    質(zhì)問的語氣不算差，卻讓孟子菁渾身不舒爽，她其實很清楚自己的行徑確實欠妥，可規(guī)則是死的，狀況是活的，她不過是懂得變通罷了，更何況韓璀冽明明是外族，居然還端起長輩架子拿出族規(guī)訓(xùn)斥她，讓孟子菁所有的猶豫憂懼在這瞬間轉(zhuǎn)為了憤怒。

    「我、我知道啦！可是如果放著不管，沉以杰的母親會被惡夢吞噬的！」

    「她已經(jīng)身陷其中了?！钩烈越軈柭暦瘩g：「『與靈魂密不可分的夢境，不可食用。』這不是你們的種族戒律？貿(mào)然行事只會弄巧成拙?！?/br>
    見他拒絕意味濃厚，孟子菁著急了：「你說得的確沒錯，但現(xiàn)在這樣，不只是沉以杰的母親，就連沉以杰也因此受苦，如果把惡夢吃掉，可以一次拯救兩個人，就算可能會有風(fēng)險，但只要你愿意把力量借我——」

    「我應(yīng)該說過的。」韓璀冽瞪著她，毫不留情：「下不為例?！?/br>
    「韓璀冽——」

    「自古以來，和魔鬼打交道的人類多半不得善終，好自為之?！箳佅逻@句話，韓璀冽拂袖而去，徒留孟子菁傻傻愣在原地，許久不能回神。

    韓璀冽……拒絕她？這怎么可能！

    從他們相遇以來，無論發(fā)生什么事，沉以杰總是跟在她身邊，即使不出聲也不參與，孟子菁卻因他的守護(hù)感到無比安心，行事總不計后果，只因她潛意識中十分篤定，就算出了什么事，韓璀冽也一定會及時出現(xiàn)，幫她收拾爛攤子。

    可為何這一次，他不再出手相助了？

    孟子菁反覆思忖，就是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了錯，從前不用他幫忙時硬是要干涉，現(xiàn)在急需他伸出援手，卻又置之不理，陰陽怪氣的實在讓孟子菁感到無比棘手。

    沒有韓璀冽，她的信心便大幅降低，她不能確定自己是否能成功將沉以杰母親的夢吞下，更是對于將這已能用rou眼看見的夢境吃掉后會發(fā)生什么事一無所知。

    可惡，她剛剛應(yīng)該先多說幾句好話、多問問情況再提出要求的，現(xiàn)在韓璀冽不理她了，這種光用想就覺得有危險性的事又萬萬不能讓孟子瑒知道，她求助無門??！

    孟子菁挫敗的垂頭，吐出長長的嘆息，沒有韓璀冽的陪伴讓信心大幅降低，可是……

    ——謝謝你……真的非常謝謝你……

    只要一閉上眼睛，似乎就能看見沉以杰閃著淚光的眼眸，唇邊那奮力擠出的笑容飽含多少對救贖的期望，孟子菁全都看在眼里，讓她無法輕易放手不管。

    對她來說僅僅只是個惡夢，卻關(guān)乎于沉以杰的人生，她的每一個決定，都能對沉以杰產(chǎn)生重大的影響。

    她不能退縮，為了沉以杰，也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