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24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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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俞清昀本就沒回頭, 這句話一竄進耳膜,更不敢回頭了。 不動聲色往前挪了挪身體,她雙手抱緊中心桿,側(cè)臉貼在冰涼的鐵桿上,試圖快速降溫。 此刻的視線范圍內(nèi), 她只能看到池徹的腿。 俞清昀瘦瘦小小的一個, 比小朋友們的身子大不了多少。她雙腿蜷縮上收, 踩在旋轉(zhuǎn)木馬兩旁的腳踏上, 而池徹雙腿岔開坐她身后,距離上沒有刻意貼著她, 但離得也絕對不算遠。兩條長腿撐在地上, 隨著木馬上下起伏, 腿內(nèi)存的溫度存若有似無地挨上她腿外側(cè)。 一股股電流往她身體輸送,俞清昀頓時覺得自己整個四肢都被麻掉了大半截。 無聲吞咽了下口水, 俞清昀壓著心跳說:“誰、誰緊張了?!?/br> “沒、沒緊張嗎?”池徹吊兒郎當(dāng)?shù)? 故意模仿她說話,“桿、桿子都要被你掰斷了?!?/br> “……” 俞清昀覺得她再待下去臉就要把桿子燙熟了才是真的。 還好時間掐得剛好,旋轉(zhuǎn)木馬時限到了。 《蝙蝠序曲》緩緩落下最后一個音節(jié), 俞清昀根本沒等身后的池徹起身, 就直接順著旋轉(zhuǎn)木馬的邊兒溜了下來, 一步也沒停, 埋著頭快步往外走。 身后腳步聲不緊不慢。 池徹倒是不急, 還饒有興致地坐了幾秒才起身。起身后也就這么慢慢悠悠地跟著她。 直到俞清昀走出出口,兜里響起手機震動聲。 是黃前前打來的。 電話一接起,那頭便傳來沸騰的重金屬音樂以及嘈雜人聲,黃前前扯著嗓子問:“你們到哪兒了?這怎么都快八點了還沒到?阿徹也是,打了好幾個電話也不接,手機是擺設(shè)嗎?” 她聲線驕矜而不做作,語意是責(zé)怪卻并不會讓人不舒服,而稱呼更是熟稔又自然的“阿徹”。 俞清昀這才驟然一頓。 忽地意識到一個事實——今天,池徹是以黃前前朋友的身份,來順帶接她的。 換句話說,今天不管她是俞清昀還是別的誰,堵車、吃飯、游樂場……這些事情都會如期發(fā)生。而可有可無的變量從始至終都只有她罷了。 像是鬧鐘,準(zhǔn)時而又剛正不阿地響起,再一次將她從美夢中驚醒。 冷血并殘忍地通知她,午夜十二點已過,灰姑娘的南瓜車和水晶鞋即將消失。 正好池徹趕上了她步伐,長身立在她身側(cè)。 黃前前那頭聲音大,也足夠他聽見。聞聲,他掏出手機看了眼:“哦,靜音了。” 心臟緩緩下落,回歸正常跳動速度。 俞清昀輕聲對手機那頭重復(fù):“……他說他靜音了?!?/br> “哦,”黃前前應(yīng)該是往外走了,那頭瞬間安靜了不少,她也就沒扯著嗓子吼了,“阿徹在你旁邊?你把手機給他?!?/br> 俞清昀嗯了聲,把手機遞給池徹:“前前讓你聽電話。” 池徹伸手來接。 指尖不免觸碰到時,俞清昀忽地底下眼睫。 挑了挑眉,池徹像是沒在意。 淡然地將手機貼到耳側(cè)。 池徹聲音還是懶洋洋的,語氣也沒變,時不時插科打諢幾句。 “不是說了沒聽見么?城東路是老子搞塌的?” “還能去哪兒,就堵那兒唄?!?/br> “那我怎么辦,飛過去么?” “放心,”他垂眸看了眼身旁的俞清昀,“好學(xué)生安全著呢,肯定給您完好無損送過來行嗎?” “嗤,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我能欺負(fù)她?”說到這兒,他舌尖拱了拱臉頰,下巴朝俞清昀一點,“我欺負(fù)你了?” 一時分不清他是在打電話還是在跟自己說話,俞清昀面色迷茫地張了張嘴。 “啊?” 池徹行云流水般收回視線,嘴角挑著笑:“看吧,您家好學(xué)生說我對她好著呢,擱這兒感動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面不改色地說瞎說八道。 俞清昀:“……” 電話那頭的黃前前大概也是很無語,聲音突地抬高一句:“你就吹吧你,誰喜歡你清昀都不可能喜歡你好嗎?別在那兒瞎意yin?!?/br> 池徹舔著唇漫不經(jīng)心笑出聲,把手機拿遠一瞬。 “誒,好學(xué)生?!彼⑽?cè)頭。 這回俞清昀能確定他是在跟自己說話,喉嚨滑了滑,鎮(zhèn)定地嗯了聲,尾音上揚。 “她說我意yin,”池徹食指指著手機,跟告狀似的語氣,無辜道,“你也覺得我是意yin嗎?” 俞清昀摸摸鼻子。 本沒想回答,但池徹視線仍睨著她,似乎非要她給個答案。 頓了頓,她只好硬著頭皮應(yīng)了聲:“應(yīng)該……不是吧?” “聽到?jīng)],”池徹即刻直起身,似笑非笑回復(fù)那頭,“人說喜歡我。” “……” 電話那頭的黃前前應(yīng)該是又說了兩句什么,然后池徹笑笑,拖著音調(diào)嗯了聲,隨后掛斷電話。 他把手機遞還給俞清昀,順便低眉瞥了眼她。 而后又順嘴打趣:“怎么耳朵又紅了?8c的天氣這么熱呢?!?/br> 俞清昀有些不自然地摸了摸耳朵,沒說話,腦子里還回旋著剛池徹說的那句“人說喜歡我”。 心臟微微緊縮發(fā)脹。 他可能一輩子也想不到,他的隨口一句調(diào)笑,竟能恰好貼合少女長達三年的心事。 不過他大抵也不在意就是了。 這個夢又一次結(jié)束了。 她也又一次該清醒了。 這時,好些人開始成群結(jié)隊地往外走,有人問發(fā)生了什么,一個阿姨回答說那邊交警已經(jīng)將城北路疏通了,這會兒不堵車了,可以走了。 那人回答說太好了,急忙往外走,說正愁著如果一直堵下去,今晚沒處落腳呢。 俞清昀呼出口氣,轉(zhuǎn)頭看池徹:“走吧?!?/br> 池徹:“去哪兒?” 俞清昀指著外面:“不是說已經(jīng)不堵車了嗎?” “是不堵了,”池徹沒挪動腳步,偏偏頭,“但你忘了我們來這兒的目的?” 俞清昀:“什么目的?” “不是說好看清晨的日光?”池徹嘆了口氣,咂嘴聳聳肩,“看來還真是我意yin……嗎?” “……”俞清昀心里下意識一動,但也隨即平靜下來。 她理智占上風(fēng),跟池徹分析道,“但冬季日出最早是七點,這會兒才八點,要看日出的話還要再等十多個小時。” “哦,”池徹不在意地應(yīng)聲,“所以呢?” 俞清昀以為他沒聽清,又重復(fù)一遍:“還要至少等十二個小時。” 池徹“嘖”了聲:“好學(xué)生,你耐心這么差???連十二個小時都等不了?!?/br> “……” 可是這和耐心有什么關(guān)系? 俞清昀抿抿唇:“日出不是生活必須品,也不是稀有現(xiàn)象,就算今天沒看到,明天照常升起,明天沒看到,后天依然有機會。并不是什么多珍貴的東西,用十二個小時的生命去換,不值當(dāng)也沒必要?!?/br> 池徹緩慢直起身,盯著她沒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頓了頓,她又移開視線,委婉提醒:“而且,現(xiàn)在是冬天,天氣預(yù)報說明天早上會有濃霧,大概率等了也看不到日出的。” “……” 靜了須臾。 “老子才不在乎這些。” 左眼下黑痣隨著眼尾上揚的弧度動了動,他眼睫緩慢眨了眨。嘴角仍淡勾著,但眸底鋪開的笑意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散去,逐漸變得晦暗不明。 他一字一頓道:“我只知道,該我的,都逃不掉。” - 城東路果然已經(jīng)暢通無阻了。 交警及時趕到,在前方岔路口開了條緊急通道,讓車輛從那邊掉頭回到另一條路上。 黃前前組局的會所在長北市中心。 兩人到的時候時鐘剛好指到八點半。 池徹帶著她熟門熟路地往里走,七彎八拐了一陣,推開最里面的一個大包間。 房門加了隔音泡沫,甫一敞開,里頭貼著人心臟震顫的動次打次聲,混合著五顏六色晃眼旋轉(zhuǎn)的燈光撲面而來。 池徹沒回頭也沒停頓,徑直往里走。 俞清昀頓了頓腳步,揉著眼睛適應(yīng)了下才慢吞吞抬腳跟上去。 包間面積很大,正中間是幾張大桌子,上面擺著無數(shù)瓶歪歪倒倒的酒瓶和杯子,一些桌游牌以及十幾盒骰子,順著墻邊蜿蜒著長條形酒吧臺,上方倒掛著各式各樣的酒杯。 里面人很多,目測有二三十個,有的擠在中間桌邊玩桌游,扯著嗓子吼,時不時爆發(fā)出一陣笑鬧,還有幾個人靠在墻邊拿話筒邊唱邊跳搖滾歌曲。角落燈光昏暗的位置,幾對情侶窩在一起膩膩歪歪,大家都熟視無睹。 池徹像是生來便自帶扯眼球的能力,縱使一點聲響沒發(fā)出,剛走進去便吸引來了全包間人的注意力。 有認(rèn)識他的人抬手跟他打招呼,池徹懶懶抬下巴以示回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