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光 第130節(jié)
這個問題,是他們說分手那天,她曾經(jīng)問過池徹的。 俞清昀舔舔唇,移開視線,心不在焉地答道:“八年……八年半吧,怎么了?!?/br> 車里的音樂沒關(guān),還在播放著,音量放得很小。 但在一片寂靜里卻顯得格外清晰,所有的歌詞都集聚成針,細細密密地扎進人耳廓。 音樂臨近尾聲,盧廣仲深情地唱到:“……你曾經(jīng)是我的幾分之幾,感覺你貼著我胸口呼吸,在那一個回不去的天明……” “都不是?!背貜啬抗饩o鎖她,很緩地說,“是3111天。” 俞清昀側(cè)著頭,沒說話。 “阿昀,我有3111天沒看過你的眼睛了,阿昀……” 池徹停頓了不知多久,音樂都停止了,世界安靜,不斷下沉。 他的話語才一字一字地從他胸腔里滾出。 “我很想你?!?/br> 作者有話說: 阿徹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 “……你曾經(jīng)是我的幾分之幾,感覺你貼著我胸口呼吸,在那一個回不去的天明……”來自盧廣仲《幾分之幾》。 第85章 八十五束光 二十歲和三十歲的區(qū)別就是。 二十歲熬個通宵蹦迪喝酒, 第二天還能精神抖擻去上班,而三十歲單純熬夜玩會兒游戲,都至少需要周末整整兩天的時間來倒時差。 章宜深切意識到俞清昀這話含義時, 是她床頭鬧鐘已經(jīng)響起第八次,而她依然被黏在床上起不來的那一刻。 敞開的房間門外, 俞清昀正在玄關(guān)處換鞋準備出門,順便第十八次問她真的確定不去打卡了嗎。 研究員的實驗雖說都是自己安排時間,但一日三次的打卡還是需要的。 若是一月內(nèi)缺勤過多,不說扣全勤,還會一朝夢回小學, 被王泰生友好地請進辦公室喝茶。 章宜在床上翻了個身。 最近天氣冷下來, 她這個月已經(jīng)缺勤了不少次, 心說反正也躲不過辦公室品茶命運了。 今天實驗又不緊急, 不如就…… 她人窩在被子里,含糊回答俞清昀:“你那個, 你先去吧, 我再躺會兒, 馬上就起?!?/br> 俞清昀無奈搖搖頭,出門。 畢竟也是一同合租快兩年的室友, 要是這話的潛臺詞還聽不懂就太不稱職了。 她進了電梯, 掏出手機編輯信息給考勤老師,幫章宜撒謊請病假。 比起二十歲時,現(xiàn)下也是有進步的。 至少快三十歲的她, 說起違心話來, 能臉不紅心不跳了。 信息發(fā)送成功后, 俞清昀推開單元門往外走。 無意識瞥了眼斜對面。 花壇邊, 一輛低調(diào)奢華的路虎攬勝停靠于那, 駕駛座車窗打開著,男人倦怠地靠在車門旁,身型頎長高大,背脊微躬,嘴里咬著根煙,正攏手摁打火機。 池徹今天是工作日的裝扮。 衣物依舊薄削,不算厚的黑色西服,額發(fā)規(guī)矩朝后掀起,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 也不知道這“分分鐘千萬上下”的大總裁,在周一一大早跑這里來做什么。 聽到單元門動靜,池徹松開打火機,側(cè)頭望過來。 在視線交接上的前一刻,俞清昀移開視線,平靜地抬腳往前走。 在與池徹擦肩而過時,俞清昀手肘被人拽住。 池徹說:“上車。” 俞清昀掙了下,沒掙開:“你有事兒嗎?” “我送你去上班?!背貜鼗⒖诹α糠炊又亓诵ǘ粗?/br> “不需要,我坐地鐵很方便?!?/br> 俞清昀拒絕道,她移開視線,試圖褪下他的手。 “上車?!背貜厥掷锏膭艃阂琅f沒松。頓了頓,他語氣又軟下來些,“俞清昀,我有話跟你說?!?/br> 心知肚明他要說什么。 俞清昀肩胛骨一緊。 那天晚上,俞清昀沉默了很久,始終垂著頭,沒再看他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車內(nèi)的音樂繼續(xù)播放,又切換。 安靜下來的那刻,她只聽見池徹指骨重重捏住車門發(fā)出的錚錚聲。 幾分鐘后,章宜和鄭景仁買了藥回來,兩人邊用手機查百度,邊爭論著哪種藥效果好。 吵嚷間,俞清昀推開池徹手臂,躬身坐進車里。 “你喝醉了?!彼惠p飄飄道。 …… 俞清昀手指蜷縮,強逼著自己先發(fā)制人:“我知道那晚是因為你喝了酒,腦子不清醒,你說的話我都可以當做沒聽到,你也不必介意——” “我沒喝醉,我腦子也很清醒?!背貜刂苯哟驍嗨?。 余光里,男人目光灼灼,燒得她側(cè)臉有些疼,“我都記得,從頭到尾,每一句話,我全都記得?!?/br> “……” “阿昀,我認真的?!鳖D了頓,他嗓音很啞,“我很想你,真的?!?/br> 俞清昀心臟重重往里收縮。 “你呢,”池徹問,“你有想過我嗎,這些年。” 俞清昀生硬偏過頭,立刻道:“沒有,我都忘記了?!?/br> 她唯恐自己說慢一秒便會丟失理智。 “全都忘記了?” “是,全都忘記了?!?/br> “你說謊?!?/br> “我沒有!” “你有?!?/br> 池徹手臂猛然間灌力,強硬地將她拽至身前,目光緊鎖她,似乎在一樁一樁一件一件計算她的罪行,鈍刀割rou般悉數(shù)吐出口。 “你記得我喝無糖無奶的冰美式,你辦公桌上還擺著u18模型,你記得我不喜歡下雨天,所以你一個很怕悶的人,上車后也會特意關(guān)車窗,下車后會把唯一一把傘留給我,寧愿自己淋雨——” “你想多了。”俞清昀喉嚨吞咽了下,聲音低下去,語無倫次地重復著,“你想多了,都是巧合,都是巧——” “我到底想沒想多,”池徹仿佛還如當年那般,一眼就能把她看穿。 他眉眼深邃,一字一頓,“你自己清楚?!?/br> “……” “俞清昀,你在我面前,說不了謊?!?/br> 空氣凝滯。 過了好半餉。 俞清昀長呼出口氣,喘息有些發(fā)顫:“是,你說得對?!?/br> “我都記得,我確實記得,甚至我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我現(xiàn)在都歷歷在目……但那又怎樣呢?我記得有用嗎?” 她抬眸望向他,眼尾不知何時已燒紅一片。 “池徹,你搞清楚,當初是你放棄的我,是你先不要我,也是你先說……” 她倏地停住,像是在緩和情緒。頓了好幾秒,她才哽咽著喉嚨繼續(xù)道,“也是你先說,對我沒興趣了的。那本就是你的一場游戲?!?/br> 在她已經(jīng)愛上他的時候放棄她,又在她努力忘掉他的時候說愛她。 就像在她需要車和房的年紀,送她十八歲時想要的公主裙和洋娃娃。 動容依舊。 但她也清楚地知道,現(xiàn)在的她,不需要了。 拽著俞清昀手臂的手忽地一松。 池徹凝著她,眉頭緊擰,眸底深似海,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俞清昀強逼自己說出口:“池徹,我確實都記得,因為忘掉的那個人是你?!?/br> “……” 風靜林止,俞清昀看見男人眼底明明滅滅,凸出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好幾下。 然后,他低垂下睫,嘲弄地扯扯唇,緩慢點頭:“是…” 俞清昀鼻尖霎時一酸,她緊咬住唇,沒讓眼淚掉下。 試圖維持住三十歲人的最后一絲尊嚴,撇開視線,和他擦肩而過。 卻聽見身后傳來男人低低啞啞的聲音,他很輕地妥協(xié)道。 “但輸不起的也是我?!?/br> 入戲太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