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瀛攥住他的手腕，將他整個人壓到沙發(fā)里，吻他好像不需要理由，只是進食的一環(huán)。丁厭深知發(fā)情的男人是禽獸化的，所以事態(tài)在尚有挽救余地時，他摁緊那只撩起他裙子的手，發(fā)出不情愿的低弱氣音。

    “讓你評價衣服好不好看，襯不襯人，沒讓你動手……”他挪動身體，把自己移出那具身軀與沙發(fā)墊之間的空隙。

    丁厭重新站好，理著長發(fā)，不敢看人，說：“我去換下一套?！?/br>
    他提著裙擺躲回衣帽間，再看那一排昂貴嶄新的美麗衣裙，心境驟然變得郁郁寡歡；他也不是故意想釣著楚瀛或怎么樣，而是……做不到?。?/br>
    他沒有辦法把身體交給另一個人擺布，無關(guān)男女；只有他主動，他才能感受到歡愉，然而他目前對男人主動的最大限度就是親一親、抱一抱，再進一步，那實在是……

    丁厭脫下裙子，換好下一身，站在穿衣鏡前做心理建設(shè)——

    沒事，你是見多識廣的。說不定就像論壇里那些人說的，試過之后就會對男人產(chǎn)生改觀，乃至于很喜歡呢？

    呼……如果過程很痛苦或無趣，那就當(dāng)作賣身吧！

    就這么反復(fù)地自我洗腦著，他再次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丁厭故意穿上了衣柜中顏色最鮮亮的裙子，他偏愛綠色，這件有些小心機，背后露了一大片，蝴蝶骨和脊柱的凹陷埋在雪白皮膚的下，隨肢體起伏，如律動的秀麗山川，卻又能僅用一只手掌攏住。

    他出門后沒有看楚瀛，而是去廚房拿了一瓶洋酒、兩只杯子，然后回到客廳，赤[]裸的足尖踏上地毯，膝蓋跪進綿軟的抱枕。

    先倒酒，你一杯，我一杯。為表決心，他先舉杯一飲而盡，再接著倒了第二杯，杯口剛碰到嘴唇，與不為所動的楚瀛目光相碰，他說：“有酒精加持，會好一些?！?/br>
    他連喝了三杯不宜白天飲用的烈酒，全身由內(nèi)到外的體溫逐漸攀升，臉頰緋紅。待楚瀛的臉出現(xiàn)重影，他撲進對方懷里，激進而急切地吻上去。

    送到嘴邊的，不吃白不吃——這是一種較為常見共識。所以楚瀛沒有回避，輕淺緩慢地回應(yīng)他。丁厭回想過去的種種經(jīng)驗，那時她們是怎么做的，再嘗試模仿，拉著楚瀛的手放到自己后腰。

    他像水下的藤蔓，游動著鉆到對方的胸腔和肩頸，手臂攀附勾纏，腿分開跨坐在楚瀛的身側(cè)，并試圖剝?nèi)ニ松砩蠈訑?shù)比他豐厚的衣服。

    可是當(dāng)楚瀛的手，那只溫度和觸感都與曾經(jīng)接觸的全然不同的手，強硬、堅實，觸碰到他光裸的背脊時，他驚得一陣瑟縮，皮膚和骨骼細(xì)細(xì)地戰(zhàn)栗著。

    還是好奇怪……好難……丁厭閉眼持續(xù)著纏綿的親吻，眼淚卻從顫動的睫毛下流出，順著臉頰滑落，淌進親密咬合的唇瓣間。

    楚瀛的手離開了他的腰背，在他的恍惚沉落中托起他的臉頰；后移拉開彼此的距離，扳著他的下巴打量道：“為什么哭？”

    丁厭抬起手背揩著眼淚，無措道：“沒什么……”

    “這是我最后一次和你提及這個問題，”楚瀛眉目冷峻道，“我不會勉強你，也請你不要勉強自己。你下次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

    丁厭建設(shè)好的心理防線忽然崩塌，失控地埋到對方的肩膀上，抹了兩滴沉甸甸的眼淚，才收住啜泣聲，說道：“你對我那么好，我也沒有什么可以報答你的……”

    “誰要你報答了？”楚瀛也不做多余的事，只任由他依靠著。

    “因、因為……”丁厭一時間開不了口。是誰告訴他的，對別人的好意要加倍回報呢。是爸爸mama和長輩們都這么說，滴水之恩當(dāng)涌泉相報、無以為報就要以身相許，這世界的人就是，我給你多少，你就得給我多少，人間沒有不求回報的愛。

    “我也做不了別的，只能這么讓你開心了……”

    “你什么都不用做，”楚瀛說，“被喜歡的人，什么都不用做；你站在那里就好，我每天能看見你已經(jīng)很開心了?！?/br>
    丁厭正起身，注視著對方的眼睛，“你真的不是性冷淡嗎……”

    在他看來這是不可思議的。他向來是喜歡誰，就會想要親近、肌膚相貼，做最親密的事，而楚瀛竟然是不想的嗎？

    聽了他的疑惑，楚瀛無言以對，只能說：“我是很想，但我并不是自控力很差的人。兩情相悅更重要，對吧？”

    “嗯……對。”丁厭仍然略感虧欠，“但我覺得談戀愛沒有靈rou結(jié)合就不算談戀愛，只叫過家家……”

    楚瀛輕嘆，道：“在你喜歡上我、想和我親近以前，就當(dāng)作我們是在過家家吧?！?/br>
    丁厭不知為何，很想笑，于是破涕為笑地在對方臉上親了一大口，“那我還是很樂意管你叫老公的?！?/br>
    “可是我們并沒有結(jié)婚?！?/br>
    “過家家嘛！”

    第33章 連衣裙33

    第一天上班, 丁厭沒開車。他想著午休和下班能在公司附近閑逛，尋覓有無值得一試的餐廳或酒吧。

    楚瀛問：“那下班我去接你？”

    “不了吧……”丁厭說，“我怕被學(xué)長看見……”

    楚瀛：“？”

    “就那晚上你開車來接我, 我一時嘴快，說你是我的網(wǎng)約車……要是你再去接我一次, 那不就明擺著我在撒謊了?！倍捳Z重心長道, “你沒給人打過工, 不明白社畜的艱辛。公司就像個小社會，階級分明、勾心斗角, 一有風(fēng)吹草動，八卦就會傳得滿天飛?！?/br>
    “如果被同事看到我有豪車接送, 我要怎么解釋啊……我又不是富二代。”

    “不, ”楚瀛抓住了重點, “你為什么要和你的學(xué)長說我是網(wǎng)約車？我很拿不出手嗎？”

    “所以說你不懂……”丁厭苦悶道, “我這種外型呢，在男人堆里本來就顯眼，大部分人憑借第一印象，就會懷疑我的性取向。同性戀在主流大眾心目中的實際待遇可是遠不如異性戀的，就算我不害怕被排擠，也會害怕被普信男同事試探「你是不是喜歡我啊」

    “一言蔽之, 我暴露自己有個關(guān)系曖昧的同性朋友這件事，只會給工作和生活帶來麻煩, 還必然將成為他人茶余飯后的談資。而我去工作是為了掙錢, 越透明越隱形越好……”

    楚瀛追根究底道：“可你不是很信任這位學(xué)長嗎？”

    “人這個東西, 很難說吧。社會環(huán)境是能徹頭徹尾改變一個人的, 我和他只是學(xué)生時代的朋友, 而且也不是多么情深意重的朋友……多長個心眼是好事。”

    “你其實不笨?！背嘀亩? “你能有這份考慮，那我就放心你一個人出去工作了。”

    丁厭眉頭一擰，打掉對方的手，不滿地說：“我好手好腳，受過高等教育，也是能自己養(yǎng)活自己的，我爸媽都沒說不放心，你憑什么不放心。”

    “那你上下班注意安全，如果有想吃的就告訴我，祝你工作順利?！?/br>
    ***

    如今的廣告公司隨著傳播媒介的發(fā)展，所具備的職能和承接業(yè)務(wù)的范圍已不像從前那么單一；丁厭經(jīng)由學(xué)長介紹入職的這家公司規(guī)模宏大，部門眾多，能為客戶提供品牌策略、廣告創(chuàng)意、媒介傳播等全方位服務(wù)。

    早上9:00上班，8:50是寫字樓電梯最繁忙的時段，丁厭在閉塞擁擠的空間內(nèi)垂頭看了眼手機，8:55……還是該開車來的，誰能想到公交車不準(zhǔn)點呢。

    樓層到了，他費力地擠出電梯，拍了拍起褶的衣擺，越過玻璃門走向前臺。

    第一天被指派來帶他的人叫麗娜，她約莫三十三歲上下，頭發(fā)剃得比丁厭還短，穿著一件軍綠色防水沖鋒衣，領(lǐng)子系得很緊，牛仔褲球鞋，給人即刻要翹班去野營的印象。

    和丁厭一同來報道的還有兩名應(yīng)屆生，看那倆傻小子穿著不合身的西裝呆坐在那里，丁厭頓時就不緊張了。

    “你叫丁厭是吧？”麗娜拿著一份簡歷站在他們面前，對照著他的證件照和他本人來回端看，“他們說給我招了一個超好看的小哥哥，我還不信呢。誒，你是挺好看的，而且還有相關(guān)工作經(jīng)歷……嗯，行，那你今天就跟著我吧?！?/br>
    她盯著簡歷吧啦說了一連串，丁厭只能保持禮貌的微笑，嘴角有點僵。

    “這個我領(lǐng)走了，那倆實習(xí)生就別給我了啊?！丙惸葘k公桌前的人說，緊接著朝丁厭招手，“走吧美男，今天咱倆要去見攝影師和拍攝團隊，事兒多著呢?！?/br>
    麗娜開的是自己的車，為方便跟他講話，把自個兒的稀有皮手袋丟到了后座。

    她性格率直爽快，行事與說話風(fēng)格簡明直白：“我看你以前的工作經(jīng)驗基本是市場調(diào)研和文案策劃方面的，他們怎么會把你分到我們部門呢？我們小組是做創(chuàng)意內(nèi)容的，撰寫廣告方案和腳本，等客戶拍板了再和執(zhí)行團隊接洽，監(jiān)制他們出片?！?/br>
    丁厭硬著頭皮道：“創(chuàng)意內(nèi)容……我在之前的工作中沒太接觸過?！?/br>
    “也沒事兒，不會可以學(xué)，你本身專業(yè)是對口的。我本科還是學(xué)雕塑的，誰知道現(xiàn)在會來干廣告呢。沒事兒啊，年輕人學(xué)什么都快，有不懂的就問，我這人很好說話的?！?/br>
    “謝謝麗娜姐……”

    “不謝?！?/br>
    車開了有45分鐘，來到一處搭建在空廠房當(dāng)中的攝影棚。丁厭初次踏足這種藝術(shù)氛圍濃厚的地方，被那股濃烈的酒精味熏得大腦幾欲發(fā)酵。

    棚子里，造型師和服裝助理一臉麻木地杵在旁邊，司空見慣地忍受著一個發(fā)瘋的男人。

    通過麗娜的悄聲介紹，丁厭得知那個染著紅藍相間雜毛的男人是位攝影師，名叫ako，曾和許多時尚雜志合作過，在業(yè)界內(nèi)小有名氣。

    麗娜手頭有一樁單子，是幫某食品集團推出的新款酒精飲料做廣告營銷；這款飲料度數(shù)不高，口味偏甜，價位適中，主要消費人群為剛從未成年步入成年階段的學(xué)生群體，飲品的外包裝青春靚麗、色彩斑斕。

    丁厭體感，這類產(chǎn)品的推廣思路，都是找年輕漂亮的明星代言，或者請一群標(biāo)榜個性的炫酷歌手搖擺跳舞，制作團隊拍成短片，效果也就出來了。

    看拍攝現(xiàn)場的道具、服裝、打光等，他更認(rèn)定了自己的想法。而攝影師之所以發(fā)瘋，也是因為模特遲遲未到。

    麗娜和微信里的聯(lián)系人發(fā)著語音，一有空就和他講話：“這次的客戶不想要代言人，而且我們負(fù)責(zé)的只是投放到短視頻平臺的5秒開屏廣告。所以我也不清楚，不需要露臉的模特為什么還非得找網(wǎng)紅不可?！?/br>
    那邊的ako聽見她的聲音，撿著地面的酒瓶重新擺位置，并暴躁地唾罵道：“他媽的就一個一百萬粉絲的小網(wǎng)紅，還跟我耍大牌，昨天才說好今天又臨時反悔要加價，我去他媽的這一群人在這兒等了他大半天，把他賣了都不值這個錢。”

    “別罵了，懶得聽。”麗娜說，“我這兒已經(jīng)讓人幫忙找了，平模還得挑一挑臉，腿模不是很好找嗎?！?/br>
    “女的好找，男的可不好找。”

    “只有一雙腿出鏡，誰知道是男是女啊，找一個湊合用得了?！?/br>
    “不行！”ako武斷道，“找不到合適的模特我就不拍了！”

    麗娜冷笑道：“老娘還真不愛慣你們這堆文青的臭脾氣，不拍了付違約金就是，這天底下又不止有你一個會拍片的?！?/br>
    她冷眼一瞥說完，臉色無恙道：“走了丁厭。”

    “等會兒?！盿ko一把拽住丁厭，驚覺這兒還有個人。

    “你身高體重多少？”

    丁厭一愣，老實報數(shù)道：“1米77，55公斤?！?/br>
    ako常年熬夜導(dǎo)致暗沉無光的面皮上，原有的怒火一掃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思索和斟酌；但他沒出聲，只是捋起丁厭的袖子，翻看摩挲他手臂的皮膚。

    丁厭被摸得毛骨悚然，想收回手臂；ako沒強行拖拽，反而語出驚人道：“把褲子脫了?！?/br>
    “?。渴裁?？”丁厭懷疑自己幻聽了。

    旁邊的麗娜道：“你也不能隨便扯著個人就上啊?！?/br>
    ako充耳不聞，蹲下身對丁厭說：“把你褲子提起來，我看看你的腿?！?/br>
    面對如此變態(tài)的要求，丁厭只得尋求身邊人的意見。

    麗娜：“那你就讓他看看唄，也不會少塊rou?！?/br>
    同時滿足細(xì)直長三點的小腿，在女性男性中都同樣少見。丁厭的小腿在細(xì)直長的基礎(chǔ)上，還難得白皙光潔，脛骨和跟腱十分秀美，光憑腿部很難分辨出這具身體的性別——符合ako想要在這部作品中想要追求的超脫性別框架之美。

    這條廣告創(chuàng)意的關(guān)鍵詞是「禁忌」和「探索」，暗指青少年跨越成年人的界限時，rou身和心靈將要面臨的雙重蛻變。

    ako的構(gòu)想是在5秒內(nèi)用極具特色的視聽效果吸引受眾的眼球，所以絢爛的顏色、天馬行空的意向、曼妙的肢體……每一種能帶給觀眾視覺沖擊和官能體驗的事物都必不可少。

    他千挑萬選才找著一個勉強合乎標(biāo)準(zhǔn)的人選，對方居然把他給鴿了！

    幸而，舊的不去新的不來，搞藝術(shù)也要看時機和緣分，這不來了個正好合適的。

    比例逆天的細(xì)秀腿骨，均勻潔凈的冷白膚色，完美！簡直是完美！

    丁厭的任務(wù)是換上服裝助理準(zhǔn)備的短袖短褲，坐到一個藍色瓷磚砌成的水池邊，待燈光就緒后，道具師會往他的腿上淋一瓶和酒水顏色相同的顏料；攝影師則負(fù)責(zé)扛著攝像機，捕捉那一道濃郁而透明的玫紅色液體沿著他修長的脛骨滴淌而下的過程。

    然后換顏色，紫色的淋在他的膝蓋，明黃色的淋在他的腳踝。

    具體的拍攝效果他也看不到，全程只感到自己像一尊不能動的蠟像。想想這是為工作和藝術(shù)獻身，他也只好忍了。

    拍了兩小時，他的腿被冷風(fēng)凍得泛青發(fā)紫了，ako終是捕捉到理想的畫面，放他上岸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