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句話，沈沂連著加了兩天班。

    但趙南星并沒忘，她只是不愿示弱。

    如果跟沈沂說，她這么多年還記得他，那一次會去同學(xué)會也是因為聽說他會去。

    也就意味著把自己剖開攤平在他面前。

    她怕被嘲笑，怕得不到回應(yīng)，也怕沉默。

    他們重逢后一提到小時候，總不太愉快，逐漸也就不提了。

    可趙南星一個人的時候，總會想起來那些過往。

    無憂無慮的、滿是歡笑的童年，永遠有一層溫暖的陽光灑落在上面。

    跟沈沂一同奔跑在荒野之間，帶著沈沂挽起褲腿邁入水里抓魚，在放學(xué)之后拉著他的手跑回家……

    有太多太多美好的瞬間，可在成長的某一天，她把這些美好的記憶放在盒子里塵封，壓在了心底最深處。

    若是非要打開，那會像打開了潘多拉魔盒，把她的愛恨嗔癡貪怒怨悉數(shù)放出來。

    趙南星不敢。

    沈沂提出一起去港城，趙南星很開心，當(dāng)晚就查了港城的天氣，最適宜去港城的季節(jié)。

    她白日里睡了一天，此刻心思活泛，保存了網(wǎng)上一大堆攻略。

    臨睡前還打開了小紅書，發(fā)了條動態(tài)：【聽說港城的夜景很美，煙火也漂亮。晚安?！?/br>
    可能因為加了城市，瀏覽量劇增。

    很快，有人點贊了她這條小紅書。

    而沈沂給她發(fā)來一條：【我忙完了。睡沒？】

    趙南星回：【快了。】

    沈沂：【那就是還沒。】

    趙南星想回嗯，卻在打了這個字以后又刪掉，【嗯，怎么了？】

    沈沂問：【想看煙花么？】

    趙南星：【……】

    沈沂：【不信？】

    趙南星：【你錄視頻了？】

    沈沂：【/煙花】

    一團煙花在屏幕中間綻放。

    突兀但浪漫。

    趙南星：【……】

    她萬萬沒想到是這個煙花。

    但更沒想到是沈沂竟然知道這種方法。

    這還是以前周悅齊告訴她的，那天晚上周悅齊在群里發(fā)了圖片，讓她們保存了當(dāng)背景圖，然后在群里放了一晚的煙花。

    沈沂：【這算嗎？】

    趙南星：【電子煙花。】

    沈沂：【沒辦法，這邊是因為有活動，就那一會兒，沒錄下來?！?/br>
    趙南星：【勉強算?！?/br>
    沈沂：【那就行?！?/br>
    隨后在趙南星沒回復(fù)的時間里，連著發(fā)了七八條煙花。

    屏幕中間都被璀璨的煙花占滿。

    發(fā)完以后，沈沂發(fā)來條語音：“你還記不記得，那年我們一起放過煙花?！?/br>
    趙南星的記憶隨著他的話回到幼時。

    那年趙德昌有個煙花廠的朋友給送來很多煙花，他便給左鄰右舍都發(fā)了一些。

    趙南星家里留了最多。

    除夕夜那天晚上，好多小朋友都在院子里放煙花。

    最熱鬧的時候，趙南星就跟沈沂搬著小凳子坐在院子里看煙花。

    沈沂安靜，她便一個人說，不斷地點評那些煙花的形狀和顏色。

    等到快凌晨時，空中沒了煙花，她才興致勃勃地拿了一堆要出去放。

    趙德昌不放心，結(jié)果她拉著沈沂就往外跑，一直跑到村外。

    她看起來膽子大，但拿打火機點煙火還是不敢，是沈沂從她手里拿過打火機。

    她就站在不遠處看著。

    ……

    沒等她回憶完，沈沂又發(fā)來一條：【睡了？】

    趙南星的記憶頓時被拉回來，也驀地想起那一年她家的煙花是陳澗書的哥哥送過來的。

    所以連帶地對這件事也不爽起來。

    趙南星：【困了?！?/br>
    沈沂：【那，晚安。】

    趙南星：【晚安。】

    煙花的話題就此被她略過，沒有跟沈沂去聊那些過往。

    —

    沈沂提及了那年放煙花的事，趙南星夜里便夢到了那一年。

    煙花升到空中以后她仰起頭看，眼里都是璀璨的煙火。

    而趙德昌那年的煙花專門給她定做的，綻放到空中以后，會有一個“星”字。

    但也有威力比較大的。

    有個煙火到空中綻放得很漂亮，但在落下來的那瞬間，還未滅的火星子直直朝趙南星砸過來。

    在那一刻，沈沂直接把她抱在懷里一起彎下腰，火星子落在了他背上，燙了個洞。

    那一年他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絨服，聽人說那件衣服一萬多。

    趙南星后來再也沒見他穿過。

    翌日醒來時，趙南星靠在床頭恍惚了許久。

    陽光折射著鋪滿地面的雪照進房間，她摁了摁眉心，這才起床。

    時間在日復(fù)一日的生活中流逝。

    急診科還是一如既往的忙，沈沂從港城回來時已經(jīng)是12月中旬。

    那天晚上她仍舊是夜班。

    沈沂飛機落地時是夜里四點，助理在車上問把他送到哪兒，他望著外邊薄霧蒙蒙的天，在下一個分岔路口前選道：“云醫(yī)?！?/br>
    “您要去探望病人？”助理詫異。

    沈沂從卷宗里抬起頭，“我沒說過嗎？”

    助理愈疑惑：“什么？”

    “我妻子在云醫(yī)工作?！鄙蛞收f。

    他說這句話的時候忽地磕絆了下，尤其是在說稱呼的時候。

    分明也當(dāng)著趙南星的面這么介紹過，但私下里跟他的同事說的時候，會覺得心虛。

    他也覺得這場婚姻好似是場玩笑。

    但沒人知道，他曾為這場看似“玩笑”的婚姻付出了多少。

    助理微怔，“原來是嫂子在那兒上班啊。她在哪個科室？”

    “急診科?！鄙蛞实闹父勾昴碇碜诘牡撞浚叭フ宜栽顼??！?/br>
    助理調(diào)侃：“您還真是愛嫂子，在港城出差的時候就心心念念著回來，這一回來就要去找嫂子?！?/br>
    他這話說得沈沂一愣：“有嗎？”

    助理篤定：“有的?！?/br>
    沈沂先是竊喜，而后很快收斂笑容，冷聲道：“開車吧。”

    助理從沈沂入職君誠就一直在了，處了幾個月對他觀感也很好。

    雖年少有為，但從來不擺架子，很多事都親力親為，也確實有格局和遠見，還能完美地把控每一個細節(jié)。

    最主要的是對身邊人都很溫和，從未發(fā)過火。

    所以他才會這么肆無忌憚地跟沈沂開玩笑，結(jié)果沒想到沈沂忽然冷了聲音。

    但助理并沒放在心上。

    等轉(zhuǎn)過了一條街，助理才說：“放心，我一定平安送您抵達?！?/br>
    沈沂看到熟悉的建筑物，沒抬頭，只嗤了句：“話多?！?/br>
    車子安穩(wěn)停在云醫(yī)門口，助理笑道：“沈律，到家了?！?/br>
    沈沂：“什么？”

    助理打開了車窗，一陣冷風(fēng)襲來，救護車的聲音在耳畔響起，急診科的門口已經(jīng)站好了人。

    趙南星筆直地站在那兒，眉頭緊鎖。

    沈沂望著她的方向出神，助理也沿著他的視線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