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屁！我是你爸！你怎么就跟我沒好說的？”趙德昌吐字不清，語氣胡攪蠻纏，像是喝多了，“我跟你講，你給我下樓，今天咱們可得好好掰扯掰扯?！?/br>
    “掰扯什么？”趙南星皺眉，走到窗邊看了眼。

    趙德昌正站在樓下，歪歪扭扭。

    “我這些年！到底哪兒對不起你了？！啊！小時候我是不是對你最好？”趙德昌打了個噴嚏，“你給我開門，讓我上去！你都結婚多久了我連你婚房都沒去過。”

    “沒必要。”趙南星冷聲：“就在電話里說?！?/br>
    “那你給我下來！”趙德昌厲聲：“我跟你當面說！你不下來我就喊了啊。”

    他說著便大聲喊了句趙南星。

    “……”

    趙南星沒想到他會如此，思慮過后掛了電話下樓。

    時間著急，連件外套都沒穿，下樓以后猝不及防地被冷風倒灌一身，瞬間清醒。

    趙德昌見到她，也終于停止大喊。

    他身上衣服皺巴巴的，滿臉通紅，也不知是被凍的還是喝酒喝多了，見到趙南星第一句就是：“你看，你長得多像我?！?/br>
    趙南星眉頭擰緊：“我還得去整個容？”

    “你說這話?！壁w德昌嗤道：“不討喜！你看你現(xiàn)在變化多大！趙南星，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說話么？再怎么說我也是你爸！當初你們娘倆來云京，我自己沒舍得買房，但看你要讀書，也給你媽買了一套。你呢？我這么多年我做錯什么了？！那會兒我就算是為了要兒子，跟陳澗書好了，那對不起的也是你媽，不是你！”

    他說話哆哆嗦嗦的，有幾個字含糊不清，配上他的神態(tài)卻剛剛好。

    對著趙南星口誅筆伐時條理十分清晰：“趙南星！我哪點對不起你！你說說！”

    趙南星冷冷地看過去。

    “對！就是這個眼神！我是你老子，這么多年我還得看你臉色？我花錢養(yǎng)條狗都知道沖我搖尾巴，你呢？趙南星，我對你夠好了！像你這樣的閨女，放以前早被打服了?！?/br>
    趙德昌仍喋喋不休，越說越激動。

    “你就是仗著我疼你，才這么放肆！”

    “放屁?！壁w南星冷冷出聲。

    “你聽聽，這是對親爸說話的態(tài)度嗎？”趙德昌就差戳著她脊梁骨罵了，但趙南星看向他，眼里像結了冰。

    “我說過的，斷絕關系?！壁w南星說：“你不嫌丟人，我嫌，以后不要來找我?！?/br>
    說完就要走，結果被趙德昌拽?。骸澳銊e忘了你還姓趙?！?/br>
    “那我明天就去警察局改姓?！壁w南星說完轉身，結果被趙德昌用力推了一把，直接一個踉蹌摔倒在地。

    她的手撐在冰冷的水泥路上，仰頭看向趙德昌，“打我？”

    “對不起……”趙德昌立刻伸手去扶她，結果趙南星甩開他的手。

    而在這一瞬，有一陣風飛速吹來，揪住趙德昌的領子就揮過去一拳。

    趙南星坐在地上看。

    穿著白襯衫的男人帶著一身酒味，發(fā)了狠地打過去。

    骨骼碰擊皮rou的聲音在這深夜里令人害怕。

    而趙德昌也掙扎著，揮手給了他一下。

    起初是兩個人的混戰(zhàn)，后來變成了沈沂的單方面碾壓。

    畢竟是年輕力壯的男人，況且還練過防身的本事，將趙德昌摁在地上一拳又一拳地揍。

    直到趙南星喊：“沈沂！”

    沈沂的拳頭在空中懸停，而趙德昌抬手就揮過來。

    沈沂捏緊的拳頭垂下去沒再動手，任由喝醉了的趙德昌亂來。

    趙南星正要沖上前去拉沈沂，結果一輛警車疾馳而來，停下之后直接制服了兩人。

    ……

    活脫脫的一場鬧劇。

    —

    三人都跟著進了警察局，做完筆錄后當場和解。

    警察還對沈沂和趙南星做了通思想教育，沈沂和趙南星皆都一言不發(fā)。

    只有趙德昌站在道德制高點，也不顧嘴角的疼痛，對著他們痛罵。

    警察往他身上拍了下：“得了，你也別不知好歹。大半夜跑人家樓下鬧什么??？倚老賣老的?！?/br>
    趙德昌這才安分。

    從警察局出來時是凌晨三點半，云京市的夜空黑壓壓的，不見月亮，也透不出半分光。

    趙南星出門后徑直往前走，結果趙德昌突然橫亙在她面前，特認真地問：“趙南星，我到底是哪兒對不起你？”

    冷風一吹，他酒也醒了大半。

    盯著趙南星的目光帶著幾分哀怨。

    趙南星冷冷地朝回望他，片刻后深呼吸，“你讓我知道，我永遠是不值得被喜歡的。”

    “你為了兒子可以拋棄我，拋棄媽，包括奶奶?！壁w南星雙手插兜，一番話說得極為冷靜，卻帶著多年來都在爭的一口氣：“你還記得嗎？我小時候都要考第一名，其實我不喜歡，我覺得中間就挺好的。但你會說，女孩就是不如男孩聰明，你對兒子的渴望都寫在了臉上，所以我得不停地努力，去達到比兒子還好的地步。這么多年，我沒有一天放過我自己。”

    她這么多年憋著一股勁兒，就是因為他。

    他小時候是非常合格的父親，寵女兒愛女兒，可這一切都是有條件的。

    要她努力優(yōu)秀，而趙南星得到的所有愛，有朝一日都變成了利刃，直接反刺回去。

    因為這些愛都很假，比不過一個兒子。

    趙南星看向他：“如果有天我和趙祈霖都站在懸崖上，只能選一個人救，你救誰？”

    趙德昌愣住。

    “看吧。”趙南星說：“如果你沒做好準備要一個女兒，就不要把她生出來?！?/br>
    “你生我的意義是什么呢？告訴我，我永遠不可能比得上一個男孩?！壁w南星眼睛里蓄了淚，但強忍著沒掉下來，“讓我瘋了一樣去追一個不可能達成的目標，讓我接受你自以為是的好？”

    “滾啊?！壁w南星抬手擦了下眼淚：“你們所有的道歉，我都不接受。收起你的自我感動?！?/br>
    趙德昌被說得愣在原地，趙南星徑直走遠。

    一直走了兩條街，趙南星才停下腳步，回過頭看向一直跟她隔了段距離的人。

    “你還要跟我多久？”趙南星問。

    沈沂站在風里，嘴角之前出了血，血跡現(xiàn)在凝固起來，看著還有些戰(zhàn)損美。

    一如既往的沉默。

    趙南星低斂下眉眼，“沈沂，你還要看我出多少糗？”

    “沒?！鄙蛞事曇舭殡S著夜里冷風傳過去，“我是回家，路過?！?/br>
    “回家？”趙南星眉頭微皺。

    “喝多了?！鄙蛞收f：“記錯地方?！?/br>
    趙南星：“……”

    冷風陣陣，趙南星抬手攔了輛車，她剛一上去，沈沂也隨著上了車。

    趙南星不解地看向他。

    沈沂手指觸了下嘴角：“懶得去門診。”

    趙南星：“？”

    車上氛圍多少有些詭異。

    趙南星也沒想到離婚后的初見會是這種場景，之前在警察局里兩人沒說多少話，現(xiàn)在依舊是沉默。

    沉默向來是他倆的常態(tài)。

    等到了小區(qū)外，沈沂便下車跟她一起走，頗有跟她一起上樓的架勢。

    “你做什么？”趙南星在一樓停下，問他：“你不回家？”

    沈沂微頓：“趙醫(yī)生，我剛才說懶得去門診，意思是……”

    “你能幫我處理下傷口么？”沈沂手指再次撫過去，“不然明天該發(fā)炎了?！?/br>
    趙南星：“……”

    她看著他嘴角那塊如果今晚不處理，明天可能就會消失的傷口，陷入了沉思。

    兩秒后，沈沂又說：“況且，我還有本書要拿。”

    趙南星：“……”

    兩人進了電梯，趙南星抿唇：“你拿了東西就走?！?/br>
    電梯的樓層不斷變化，沈沂就站在趙南星后邊不遠的位置，呼吸聲都能聽得真切。

    他啞著聲音低笑：“不然呢？”

    沈沂從干凈的電梯壁上能看到趙南星嚴肅的臉，他勾了下唇，疼得他倒吸了一口涼氣，卻依舊是用揶揄的腔調(diào)說：“怕我賴著不走？對你……”

    電梯抵達，他剛好往前一步，湊近趙南星：“圖謀不軌？”

    趙南星：“……”

    她耳朵瞬間發(fā)了熱，逃也似地往前走，依舊嘴硬道：“也不是不可能?！?/br>
    第45章

    沈沂的書放在書架最上層, 已經(jīng)蕩了一層浮塵。

    他挑了兩本裝起來。

    書房的陳設還和原來一樣，只是窗簾被拉起來，密不透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