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2節(jié)
局勢忽轉(zhuǎn),步驚川來不及想明白這到底是什么情況,趕緊趁這個空隙,躲到冰棺后方去了。 等他腳下站定,他才有空回想方才的事。 碧華閣弟子對他出手,能解釋為是在搶奪機(jī)緣,可那疏雨劍閣弟子出手阻攔,又是出于是何意?任誰都知道疏雨劍閣遍地是劍瘋子,向來只以實力為尊。實力不夠的人,壓根入不得他們的眼。否則,他那回與師兄去疏雨劍閣就不會鬧起那番不愉快的事來。 按疏雨劍閣往時的作風(fēng)來看,他可不認(rèn)為那疏雨劍閣弟子此舉是出于好意,只在心里嘀咕著,這廝是另有打算。 最終還是那位碧華閣的弟子率先有了反應(yīng),“你——!洛清明,你這是何意?” 洛清明面上不見有甚表情,仿佛方才出手的不是他一般。但他手中的靈劍此刻嗡鳴不斷,顯然,他的心思不似面上表現(xiàn)得那般平靜。 被叫到名字,洛清明這才望向那位碧華閣弟子,道:“宇文適,這靈劍能者得之,你傷他亦無用。” “你這是在替他出頭?”宇文適瞪大了雙眼。 “非也,”洛清明搖了搖頭,“你我競爭才是,他這等一看便無力參與的,你花心思去對付他做甚?” 宇文適卻不吃他這一套,冷笑道:“但我直接廢了他,似乎也不妨我與你爭罷?” 洛清明看了他許久,最終移開了目光。 只剩宇文適冷笑一聲:“偽善!” 步驚川聽著這二位的爭執(zhí),心中氣憤,卻又無可奈何。在這二人眼中,他竟是連與他們爭的資格都沒有。那二位當(dāng)他不存在似的,堂而皇之地談?wù)撈痨`劍的歸屬。 只可惜自己身單力薄,在這眾多的三宗弟子面前,竟是連自己的機(jī)緣都保不住。盡管他心中有數(shù),可仍是抑制不住地不甘心。這明明是他的機(jī)緣,他如何甘心如此輕易地拱手讓人? 宇文適與洛清明二人沒有再說話,而是先后走到冰棺跟前,開始打量冰棺。 不知是因為時機(jī)不對,還是方才進(jìn)來的人太多驚擾到靈劍,此時冰棺中只有那靈劍安安靜靜地枕于白玉碎片之上,再沒見到那白衣青年或白毛巨獸的身影。 宇文適看了那靈劍許久,不自覺伸出手輕輕附上冰棺,卻終于發(fā)現(xiàn)不對勁來,“這冰棺,該怎么打開?” 說著,他開始查看起冰棺的各個角落來。 步驚川方才便檢查過冰棺,也知那冰棺確實無開啟之處,若要打開,恐怕需要將冰棺整個擊碎。 也不知道,用靈力擊打那冰棺,到底會如何—— “這冰棺還會吸收靈力?!”宇文適驚呼出聲,低頭看著毫發(fā)無傷的冰棺表面。 方才宇文適被洛清明打散的一擊,便落在那冰棺之上。步驚川也是此刻空閑下來,才有空觀察那冰棺,循著宇文適的目光望去,發(fā)現(xiàn)方才承受了攻擊的地方,半點痕跡都沒留。 先前眾人都未察覺冰棺的異樣,此時宇文適再度用靈力擊至冰棺之上,卻見那靈力猶如泥牛入海,竟半點都影響不到那冰棺。 另一邊,洛清明的注意力也被他的驚呼吸引住了,拿著手上的靈劍試探地?fù)]出一擊,卻見落入那冰棺之上地劍氣與那宇文適的攻擊別無二致,都是在冰棺的表面就消失殆盡。 靈力攻擊也無用,這讓在場的人都犯了難。 步驚川本想強(qiáng)行擊破冰棺,可見這二人的攻擊前后被冰棺化解,他便明白這方法恐怕行不通。 面前這二位可都是同輩里的佼佼者,就連這二位都無法靠強(qiáng)硬手段擊破這冰棺,那他怕是更沒有希望了。 一位太云門弟子高聲問道:“你二人莫不是在合伙框人罷?” 他面上的狐疑半點不掩,說罷還走近冰棺,大有自己也要一試的架勢。 “于任凌,你把我當(dāng)什么人了!”宇文適怒道,“我若是要框你,那我便不會讓你跟著我的尋香蝶一塊進(jìn)來!” 于任凌還未來得及答話,一位疏雨劍閣的弟子便小聲道:“我看宇文適的話可信度確實不高……” 他的話雖小聲,但殿中空曠,將他的話音放大了不少,加之這也不是他第一回 出聲,便格外引人注意。 宇文適臉色鐵青,“孔煥,你也別得了便宜還賣乖,你們疏雨劍閣不也是跟著碧華閣的人才進(jìn)到此處的?” 孔煥被他戳中痛處,正欲張嘴反駁,卻被洛清明出聲喝止,“孔煥,慎言。” 被自家人訓(xùn)斥,孔煥也不好再說話,只“嘁”了一聲,不再看宇文適。 這宇文適張口閉口都是尋香蝶,卻半句不提尋香蝶是跟隨著步驚川才進(jìn)到此處。 自己在這群人眼中,功勞竟還比不過一只飛蟲,當(dāng)真可笑。 但對方的有恃無恐,無非是因為他背后宗門無力為他撐腰。陣修一道已沒落千年,自己身處的宗門亦是長久以來未出過驚才絕艷之輩,二自己的實力更算不得出眾,也不怪得他們看低自己幾分。 盡管如此,該是他的,他斷然不會讓他們半分。 趁著那幾人都全神貫注開始那冰棺的玄妙,步驚川也開始趁著這段時機(jī),仔細(xì)打量那冰棺。 冰棺雖會攔截靈力,卻沒有阻攔神識。方才步驚川查探時便發(fā)現(xiàn),神識能透過冰棺感受到那靈劍上傳來的靈力波動。 這金秋殿,進(jìn)門需要解陣,放下那冰棺需要解陣,那是否說明,打開這冰棺,也需要解陣? 而在場的人中,恐怕沒有第二人對陣法的了解能勝過他。思及此處,步驚川心中升起一陣隱秘的興奮感。 在一些老妖怪面前,他對陣法的參悟或許還不夠看,但在場的俱是進(jìn)不了秘境中心的年輕弟子,與他同輩。他的宗門雖沒落,好歹也是最正統(tǒng)的道門陣修宗門,對陣法的鉆研自是比其他宗門要深上許多。 打開冰棺的關(guān)鍵或許是解開下一個陣法,可下一個陣,又在何處? 第一個陣法,設(shè)在金秋殿外。 第二個陣法,設(shè)在金秋殿內(nèi)。 殿中除了冰棺外,便沒有旁的擺設(shè),那第三個陣法,可是在那冰棺之上? 可觀那冰棺,晶瑩剔透,竟尋不出半點設(shè)過陣法的蹤跡。 步驚川登時犯了難。有陣法,他尚且能慢慢拆解,可他連第三個陣法都尋不到,談何解陣? 無奈之下,步驚川只能將那一眼能望盡的冰棺,來回打量。在視線不知道第幾次掃過那冰棺中時,他猛地頓住了。 方才他直接將靈劍之下的白玉碎片略過了,可此時看得仔細(xì)了,才發(fā)現(xiàn)那白玉碎片竟是一個破碎的白玉陣盤。 與陣法有關(guān)的,不就有一個現(xiàn)成的在眼前么? 步驚川抬眼偷偷看了下還在爭執(zhí)不休的人群,努力繃著臉,生怕自己細(xì)微的情緒變化都會被在場的三宗弟子注意到。與此同時,他偷偷用神識靠近那陣盤。 不多時,神識竟從陣盤上得到了回應(yīng)。 白玉陣盤正在拉扯著他的神識,仿佛一個漩渦,極力引他入內(nèi)。 這是危險,亦或是機(jī)緣? 步驚川略一猶豫,最終決定放手一搏。 他放開了自己的神識,任由白玉陣盤將他的神識卷入未知的空間。 眼前一花,再睜眼時是一片漆黑,唯有腳下的陣紋發(fā)著光。 觀那陣紋,是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八卦陣盤,抬頭向上看,能見到一柄靈劍倒懸,散發(fā)著微光。 他一連解過這殿主人的兩個陣,知曉這布陣之人似乎頗為偏愛簡單粗暴的布陣思路,因此他都往簡單處想。 唯一的線索便是那靈劍,靈劍五行屬金,八卦中屬兌卦,方位正西。 于是他大步朝著兌卦的方位走去,至兌卦的卦爻之上站定。 眼前忽然一陣天旋地轉(zhuǎn),待步驚川反應(yīng)過來之時,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神識已然回歸。 這是……失敗了? 不等他細(xì)想,便見眼前閃過無數(shù)刀光劍影、靈力符箓。 好一會兒,他才反應(yīng)過來,原來是三宗的人在他神識被引進(jìn)陣盤時起了爭執(zhí)。 他看了眼那漫天飛舞的道道流光,那靈光幾乎要將他雙眼照瞎。 三宗的底蘊(yùn)就是厚,符箓靈氣丹藥跟不要錢似的用,思及自己寒酸的宗門,步驚川心里隱隱泛酸。 只是他這旁觀者的姿態(tài)沒能持續(xù)多久,那名喚孔煥的疏雨劍閣弟子注意到尚且在戰(zhàn)局之外的步驚川,揚(yáng)手朝他揮出一擊。感受到靈力波動直沖他而來,連忙側(cè)身,閃過那一擊。 卻見那一擊直直朝著冰棺而去,原本承受了靈力攻擊尚且能毫發(fā)無損的冰棺,忽然因為這一擊出現(xiàn)了裂紋,且那裂紋逐漸擴(kuò)散,發(fā)出清脆的崩裂聲,蔓延至冰棺各個角落。 緊接著,冰棺在眾人驚訝的注視之中碎裂開來。 眾人不約而同停下了手中的動作,緊張地望向那冰棺。 殿中一時安靜得落針可聞。 “打、打開了?”孔煥似乎也沒想到自己無意的一擊,竟會造成這般后果。他看看那出現(xiàn)蛛網(wǎng)裂紋的冰棺,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面上出現(xiàn)幾分無措。 有幾人望向他,他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解釋道:“我、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br> 可惜誰也沒將他的話聽進(jìn)去,因為他們的注意力都被那振動起來的靈劍吸引住了。 只見那劍身震顫,似乎有什么正迫不及待地想要掙出囚籠似的。 快速的振動使得靈劍發(fā)出尖銳劍鳴,似龍吟,又似虎嘯,在空曠的大殿中回蕩,鉤動在場每一人的心弦。 在劍身嗡鳴最甚之時,劍身最后重重一顫,白色虛影如同水花迸裂,躍然在眾人的視線當(dāng)中。 那虛影逐漸凝實,最終化成了白衣人的模樣。 白衣人寬袍廣袖,衣袂飄飄,無風(fēng)而自動。 他眉心微蹙,垂眸看來。 此刻那白衣人低下頭,步驚川才得以看清他的容貌。 模樣自是生得極好的。劍眉斜飛入鬢,目若朗星,高挺的鼻梁下一雙薄唇微挑,似笑非笑。 這副模樣同步驚川獨自一人時于冰棺之中見到的那個青年,一模一樣。 彼時緊閉的雙眼此刻已然睜開,觀其瞳色,如霜雪冷冽,又似劍光寒芒。只是那眼中,不帶半分情緒,宛若死物。 第3章 相逢之初·零三·劍靈擇主 從靈劍中出現(xiàn)的白衣人,驚得眾人措手不及。 還是宇文適最先反應(yīng)過來,“這位……前輩,可是我們打擾到您了?” 步驚川望著那碎裂一地的冰棺碎片,心說這豈止是打擾,這是直接把人房子給拆了。 宇文適主動搭話,那白衣人卻未給他一個眼神,反倒是低頭環(huán)顧殿中一周,目光從一眾弟子身上掠過,神色間似有幾分嫌棄。 白衣人看過一圈,才徐徐從空中落下,落至那如今安靜臥于地面的靈劍一側(cè)。 “是何人開啟冰棺?”他緩緩開口,目光卻是落于步驚川身后的孔煥身上,似是已有答案。 孔煥見那白衣人望向他,面上又驚又喜,在一干人開始帶著嫉妒的眼神中,飛快點頭,“是我!” 他話音剛落,以白衣人為中心,忽然拂出一陣勁風(fēng),將眾人帶得東倒西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