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6節(jié)
步驚川看了一眼那直指著自己的劍鋒,沖洛清明一笑,帶著幾分無賴神色,道:“若是我說,不呢?” 話甫一出口,便見洛清明猛地變了臉色。面上的淡然仿佛被撕碎的面具一般散去,額角青筋爆起,手中的靈劍眼見著便朝步驚川刺來! 既然說出這般的話,步驚川也不是全然沒有準(zhǔn)備。他身形一動,翻了個身,直直從山谷邊緣滾了下去。 盡管早有準(zhǔn)備,但那因失重帶來的惶恐,使得他本能地抓緊一切手邊的東西,去減緩自己的墜落。 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一道靈力從金素劍中竄出,將他層層包裹,擋去了大部分的沖擊。 驟然落地,預(yù)想中的疼痛如期而至,疼得他呲牙咧嘴。 雖有疼痛,卻比他想象中的情況要好上許多。他查探一番自己的身體,未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妥,這才放下心來。 步驚川下意識抬頭看向山谷上方。原本以為視線會被那層層云海阻隔,不曾想他如今仰視的視角,竟能將山谷上方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仿佛方才充斥著山谷的云海是他的錯覺一般。 山谷邊上,洛清明遲遲沒有往下走,面上透出幾分氣急敗壞。 “秋白,秋白,”步驚川小聲喚道,生怕自己的聲音大一點兒就會被上方的洛清明聽了去,“此處可是有什么玄機?” 方才一直默不作聲的劍靈此刻才應(yīng)道:“這山谷上空有防護的陣法,我方才將陣法打開了?!?/br> 看洛清明那副模樣,應(yīng)當(dāng)是沒辦法下來山谷之中的,步驚川心中一喜,沒想到竟如此簡單就擺脫了這難纏追兵。 欣喜過后又是埋怨,“方才我與他對戰(zhàn)時喚你,你為何不現(xiàn)身?” 他剛從秘境中出來時遇到孔煥,秋白能以雷霆之勢將孔煥重傷,對付一個洛清明,想來也會很容易的才是。而方才他連喚幾聲都未有反應(yīng),莫不是見識到洛清明的實力后,后悔選擇他做主人了? 秋白沉默半晌,這才解釋道:“我見他實力與你相差無幾,又思及與他交手是不錯的歷練機會,這才沒有第一時間出現(xiàn)。若是察覺他會傷到你,那自然會出手護你?!?/br> 步驚川頷首,算是認(rèn)同了這個解釋。 方才的事告一段落。他想起現(xiàn)在自己所處的地方,轉(zhuǎn)過身去,仔細(xì)打量眼前的山谷,卻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了,“這里……什么地方?” 第7章 相逢之初·零七·偶遇靈植 山谷中是出乎步驚川預(yù)料的生機盎然,與山谷之外的蕭瑟恍若是兩個世界。 此處靈氣旺盛,靈植藥草長勢喜人,加起來甚至比他這輩子見過的還要多,看得步驚川眼花繚亂,直嘆此處是風(fēng)水寶地。若非時機不對,他倒是想在這山谷中多停留一陣。 但當(dāng)務(wù)之急還是回長衍宗,他只能過個眼癮,隨后惋惜離去。 誰都不知道那些追兵會不會尋到下來的方法,指望山谷之上的陣法終歸不是萬全之策。 想到這里,他有些泄氣地嘆了口氣,揮手用手中的金素劍斬斷橫在他面前的樹枝,埋頭趕路。 現(xiàn)在步驚川雖得了金素劍,然他未曾學(xué)過劍法,也不曾修過劍訣,好好的靈劍拿在手中,卻只能拿去劈開擋路的樹枝。這金素劍在他手中,同毫無靈智的廢鐵無甚差別,若是被疏雨劍閣的那群劍修見著,恐怕得罵他幾聲暴殄天物。 也難怪那些三宗弟子會如此不服氣。 他在山谷之中行進了五日。 步驚川在山谷中待的這幾日,干糧早就吃完了,全靠著秋白指示,去尋找可食用的野果充饑,這才勉強裹腹。 他這幾日能不餓死,多半都是秋白的功勞。 因此,對于秋白,他是持著十二分的信任的。 在秋白叫他停下的第一時間,步驚川便如同前幾日那般,立即停住了腳步。 秋白此刻現(xiàn)出了身形,卻遲遲沒有指示。步驚川疑惑望向他,卻見秋白正凝神望向不遠(yuǎn)處的一顆靈植。 那靈植生在樹林邊上,枝干矮小,其葉翠綠,幾枚嬌艷欲滴的紅色果實遮遮掩掩藏在那枝葉下,看著格外可愛。 步驚川看了眼那不足貓眼大的嬌小果實,猶豫了一下,還是出聲問道:“摘這個嗎?這個怎么看也不是能夠果腹的模樣……” 秋白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幾分嫌棄,幾乎就要將“沒見識”三字?jǐn)[在臉上,“誰讓你取了充饑。這是朱玉果,你眼前這株起碼有百年的年份,放在外頭也不多見。” 步驚川一愣,“這便是朱玉果?” 秋白略一頷首,“朱玉果生長百年方可為靈植,這株便正好過了百年,開始凝聚靈氣,果實也有些用處了?!?/br> “那也就是說,能夠入藥?”步驚川問道。 秋白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幾分探究與意外,“你竟然修醫(yī)道?” “不是我,”步驚川忙搖搖頭,“是我?guī)熌铮規(guī)熌镄掎t(yī)道。她近日來常與我道,想找朱玉果入藥?!?/br> 本以為解釋完此事,二人對話便能告一段落,卻聽秋白追問道:“她要這朱玉果入藥做甚?” 步驚川也被他問住了。他對醫(yī)道知之甚少,知曉的部分俱是從師娘口中聽得的。因此,秋白這么一問,他也有些反應(yīng)不過來,“很久之前我聽她提,說是想嘗試能否治療一個什么體質(zhì)?!?/br> “體質(zhì)?”秋白輕聲重復(fù)了一遍。 “那時候我還小,記不太清楚。只是那時候師娘話剛說出口,便被師父喝止……我也不知道是為何,總該不會是我罷,我又沒什么毛病。”步驚川搖搖頭,“本來師娘也有段時間沒有提了,可上個月無意間在我面前提了兩次朱玉果。我便想,若是我有機會遇到了,便同她帶回去。” 秋白聞言,卻冷笑一聲,“這事確實與你無甚關(guān)系。” 似是覺得這般還不夠,秋白又補充了一聲,“庸醫(yī)。” 步驚川還是第一回 從秋白這處聽到如此不客氣的話語,頓時瞪圓了眼,道:“秋白,那是我?guī)熌?!?/br> 話甫一出口,他便覺自己口氣太過了。這劍靈實力高超,恐怕少有這般他人對他呼來喝去的狀況,他這番話,會不會令得秋白心生不快? 雖是這般想著,但他心中卻無半分悔意。那是收養(yǎng)他長大的師父和師娘,他是萬萬容不得旁人說他們的不是的。 秋白目光閃爍了一下,被他這一番怒喝,面上卻也不見生出異樣情緒來,只略微頷首,道:“此番是我無禮了。” 秋白主動給了個臺階讓他下,可步驚川一時之間也不知道該作何反應(yīng),只下意識想轉(zhuǎn)移話題,“說起來,這朱玉果,不會有守護的妖獸罷?” 他在這山谷中的五日,凡獸、妖獸都見過不少。妖獸多是些不足二階的小體型妖獸,遇到他時早就逃之夭夭,不足為慮,他還未遇到過實力在他之上的妖獸。 但師父也同他說過,珍惜的靈植旁,通常會有一只或一群的守護妖獸。守護妖獸要么是伴靈植而生,要么就是指望在靈植長到最好的時候,吞噬靈植,以求修為進益,早日開智。 妖獸一旦開智,便能化為人身。能夠化為人身的妖獸,修為等同于道修的心動期,是他完全對付不了的存在。 秋白聞言挑眉,“你還想拿回去么?” 步驚川堅定道:“師娘既說了想要這朱玉果,我此番遇到了,便會替她拿回去?!?/br> 百年的朱玉果雖然在大部分靈藥鋪子中有售,但要價高昂,長衍宗沒有那個閑錢,于是師娘只能平時念一念。 秋白嗤笑道:“你倒是貼心?!?/br> 步驚川聽他這語氣,以為他又要說出諸如先前“庸醫(yī)”一類的難聽話語,心底里憋了一口氣。卻沒想到,秋白隨后道:“這朱玉果沒有守護妖獸?!?/br> 步驚川心中稀奇。山谷中靈植算不得少,而這株百年朱玉果,也是他在這山谷之中見到的年份最高的靈植,怎么會沒有守護妖獸? 秋白似是看出他心中所想,便道:“你可自己查探一番,看看這朱玉果是不是真的沒有守護妖獸?!?/br> 步驚川被秋白這話說得有些臉紅,心底隱隱升起幾分愧疚。他自己的劍靈,他怎么能夠不信。 可既然秋白都主動這么說了,他便依言用靈力查探了一番。果然真如秋白所言,那朱玉果附近并沒有太過強勢的氣息。 他放下心來,“是我想多了?!?/br> 說罷,他生怕動作慢點都會引起秋白懷疑似的,邁步向前走去。 行至那朱玉果跟前,他蹲下身來,看著那朱玉果,頓時犯了難,“這朱玉果要如何取下來?” “你連怎么摘都不清楚,還說要給你師娘帶回去?”秋白口氣雖差,卻仍同他仔細(xì)解釋,“朱玉果采摘無甚需要注意的,不將果皮蹭破流出果漿便可。切記勿要傷到朱玉果的根莖,這樣它過個幾年還能再結(jié)出一輪果實?!?/br> 步驚川依言照做。又從懷中取出一個小玉瓶,將朱玉果整個兒取下來后,小心地將朱玉果放入玉瓶之中。 秋白在他身后道:“你便只有這個東西裝著它?” 步驚川不用回頭,也能想象出秋白此時嫌棄的神色。 存放靈植需要靈力,或是需要能長期保鮮的儲物袋與儲物戒。但在他的宗門中,這兩樣都是稀罕物件,是輪不到他這么一個小弟子使用的。這玉瓶已經(jīng)是他身上最好的容器了。 步驚川只能解釋道:“我如今還不夠格用儲物戒?!?/br> 他沒看到,站在他身后的劍靈,神色間并不是他想象中的嫌棄,而是復(fù)雜與難以置信。 他剛摘完第一枚,正朝著第二枚朱玉果伸出手,忽然,他察覺到自己正被一個陰影籠罩在下方,有什么正在從他上方迅速接近。 與此同時,劍靈大聲喝道:“閃開!” 話音剛落,步驚川下意識地向旁邊一滾,躲開了那陰影籠罩的范圍。 他眼角瞅見一個黑影幾乎是擦著他的衣角落在了地上。 巨獸轟然落地,掀起一陣腥膻的風(fēng)。 步驚川驚魂未定,下意識朝自己方才所處的地方看去,卻是同那巨獸的銅鈴大眼對了個正著。 第8章 相逢之初·零八·追風(fēng)黑豹 巨獸瞪著他,張口發(fā)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咆哮。 那咆哮聲仿佛能夠撼動人神魂,步驚川被那聲音激得頭腦陣陣發(fā)昏,心中一悚,慌忙爬起后連連后撤數(shù)步,待到離那巨獸五尺遠(yuǎn)時,才頓住腳步。 距離拉開,步驚川這才看清形式。原來巨獸是一只足有一人高的黑豹,黑豹的漆黑皮毛油光水滑,在陽光的照射下,隱約能看到銅錢狀的斑點。只是不知為何,它的身形看著有幾分虛幻,如同煙霧。 步驚川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尚未反應(yīng)過來便聽見秋白道:“方才是我一時不查,竟未發(fā)現(xiàn)它藏匿在樹上?!?/br> 他的心神被秋白的聲音拉了回來。心知自己無權(quán)責(zé)怪秋白的馬后炮,畢竟他自己方才也查探過,是他自己忽略了要查探樹上。 他靠著躲在樹上避過了三宗弟子的追捕,沒想到此次竟是被這只躲在樹上的黑豹將了一軍。 黑豹見他主動后撤,也沒有追擊上前,而是低下頭看著被它護在身下的朱玉果。 見到黑豹這舉動,步驚川頓時繃緊了神經(jīng)。 成熟的朱玉果一共有三枚,方才他摘下了一枚成色最好的,現(xiàn)在只剩下另外兩枚。 顯然,僅剩的兩枚朱玉果并不能忽悠得了這只開了靈智的黑豹。 黑豹注意到少了一枚成熟的朱玉果,刷地一下抬起頭來,瞪著他再次發(fā)出一聲咆哮。 步驚川心道一聲不好,身體卻僵硬著,遲遲做不了動作。他只看著那只黑豹翕動鼻翼,嗅探著那枚失蹤的朱玉果的蹤跡,最后,懷疑的目光落到了步驚川身上。 “壞了,”秋白忽然道,“這黑豹發(fā)現(xiàn)是你將朱玉果摘去了?!?/br> 話音剛落,便見黑豹向前躍出一步,碧綠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步驚川,隨后壓低了身子,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模樣。 見那黑豹擺出攻擊的姿態(tài),步驚川又很沒骨氣地往后再退了幾步。 但他的后退卻使得黑豹步步緊逼。他退一步,黑豹便上前兩步,一人一豹中間的距離在逐漸縮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