識玉 第191節(jié)
先前摧毀了防護的陣法,使得上空穹頂?shù)哪嗤裂诼窳讼路降谋倍沸沁z跡,只剩下一片平坦的泥地,形成一條新的通道,供他二人出入。 如今他們走在這處,腳下便是曾經(jīng)的北斗星城。曾經(jīng)的七座城池如此恢宏,占地極廣,就連殘存的遺跡都十分廣闊。而這些遺跡如今卻被掩埋得無影無蹤,叫人不得不唏噓。 然而,最初的感慨過后,二人站在這處,心頭都生出一股不對勁來。 此處的鬼氣仍舊十分濃郁,甚至比三年前他們來到此處時的鬼氣更甚。 步驚川微微皺了皺眉,心道有些不對。 此處的亡魂和怨氣理應(yīng)在三年前,他毀去陣法的時候都離開此處了。沒有亡魂,鬼氣自然也不會有地方可以依存,即便還有殘存的鬼氣,那也應(yīng)該比先前更淡才是。步驚川百思不得其解,卻見秋白已經(jīng)望向另外一個方向,皺起了眉頭。 “有什么發(fā)現(xiàn)嗎?”步驚川問道。 有時候不得不承認,秋白擁有獸形的另一大優(yōu)勢便是感官。秋白的感官總是遠遠勝過同等修為、甚至更高修為的修士。 更何況,他如今修為并未完全恢復(fù),秋白如今的修為甚至還在他之上。 因此,秋白做出這般反應(yīng),肯定是因為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先前沒有發(fā)現(xiàn)的東西。 “鬼氣似乎是從那處傳出來的?!鼻锇椎?,“過去看看?” 步驚川自然無有不應(yīng)。二人緩步走近,在察覺了腳下是何處之后,都不約而同地沉了臉色。 二人對視一眼,顯然都明白了問題所在。 二人對北斗星城極為熟悉,即便是如今北斗星城真正的遺跡已然被泥土覆蓋,二人也能憑借著方位猜出這泥土之下到底是何處。 “這是開陽城。”步驚川肯定道,“當初……玲玲便是在這處舉辦婚宴的?!?/br> 而秋白自然也記得,當時他出于好奇,跟著前去洞房的眾人身后,卻意外撞見了東澤與蘇長觀在這處封印鬼道。 那名為孟昀的男子,不知為何碰上了機緣巧合,竟是能夠起死回生,雖是以鬼修身份返回北斗星城,然而他表面上卻無法看出有什么不妥之處來。 而他后來也道出實情,他能夠起死回生,竟然是因為他與惡鬼做了交易,需要在完成他的兩個愿望后,以他的身體打開鬼道,連接那處未知的鬼域與北斗星城。 而他們?nèi)缃袼局倪@處,卻恰好是玲玲與她夫君洞房所在的地方。 當年在那婚宴之后,東澤與蘇長觀分明已經(jīng)聯(lián)手將這處鬼道封死,為何如今這鬼道卻仍舊能夠從那鬼道之中透出鬼氣? 除非,是在這些年來,有人重新將鬼道打開了。 這鬼道,當初知曉其存在的,除卻北斗星城的幾人,便只有東澤與衍秋,以及蘇長觀。 那北斗星城的幾人,在千年之后的今天甚至連成為亡魂的機會都沒有,他們早就死在了了北斗星城隕落那日,他們既然人都不在了,又如何打開這鬼道?更遑論東澤與衍秋——他們上一回來到北斗星城,還有著其他事情需要憂心,壓根沒有想起這個千年前早已被封禁的鬼道,誰也不會打開這鬼道。 “原本的封印已經(jīng)不在了。”查探過后,步驚川還是嘆了一口氣,“并不是因為當初的封印承受不住導致的。” 那么這到底是誰的手筆,便十分明顯了。 三年前,二人來到此處毀去這處的陣法時,因為那些亡魂還在,他們身上亦有散發(fā)著鬼氣,這里有千萬亡魂,因此此處鬼氣太過強盛,以至于他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被那鬼氣掩蓋之下的鬼道。 而如今亡魂都離去,就連此地的怨氣也散了許多,向來不用多少年,此地的怨氣便能消散得干凈。 唯獨此地的鬼氣,卻還是源源不絕。 秋白皺眉道:“怎么又是他?!?/br> “不清楚,”步驚川道,“但我隱約知曉些原因,還記得他的師姐嗎?” 秋白略一思索,想起了什么,面上有些嫌棄,“是那個紅衣的女劍修罷?他整日都跟個跟屁蟲似的跟著人家,從沒停過炫耀他倆的關(guān)系?!?/br> 他頓了頓,“她如何了?我似乎這么多年來未曾聽過她的消息?!?/br> 按理說,朗月明的資質(zhì),并不會比蘇長觀差。若是能夠活到如今,恐怕又是一位老祖。 千年前的人,只要經(jīng)歷過當初的道魔大戰(zhàn)的,應(yīng)當極為有名才是。 除非……那人已經(jīng)不在了。 “我回到長衍宗之前,我一直在蘇長觀峰上。我與他同住了五年,卻從沒有在他的觀月峰上見到過朗月明的身影?!辈襟@川道,“他以前十句話,足足有八九句都離不開他的師姐,然而這五年來,只字不提?!?/br> “我也曾在他的觀月峰上面巡視過。還有很多他師姐的東西,那些東西都被保存得十分完好?!辈襟@川說著搖了搖頭,“而朗月明的佩劍,卻是掛在了他房中的墻上?!?/br> “我當時見到那劍的時候,便意識到了一些?!辈襟@川道,“可我怕他引起他傷心,便沒有多問?!?/br> 秋白扁了扁嘴,“就不該顧著他的心情?!?/br> 步驚川苦笑道:“我那時也未曾想過,有如此多的事情會與他有關(guān)?!?/br> 說著,步驚川從儲物戒中取出一物,秋白定睛一看,發(fā)現(xiàn)那竟是一顆魔珠。 秋白皺起了眉頭,“這又是何物?” 步驚川搖了搖頭,“不知道,只知道這東西,若是不壓制,會放出及其強盛的魔氣,其強度,足以影響分神期以下的修士?!?/br> 修士沾染魔氣,后果可大可小。輕者便是精神不濟,重者會影響到修煉,甚至走火入魔。 人族畢竟和魔族不同,天生不能承載濁氣,因而無論是有意或是無意接觸到魔氣,對人的影響不可謂不小。 步驚川沉下了臉色,道:“還記得先前,那個殺害了一個小宗門弟子的疏雨劍閣弟子么?” 秋白神色一動,“你說洛清明?” 他自然也是對此人有些印象,他忽然想起了什么,“他似乎是蘇長觀的弟子……還對蘇長觀敬畏有加,當時我多說蘇長觀幾句,他都不樂意?!?/br> 步驚川點頭,“正是。” “你是說……”秋白理解了他的意思,“洛清明當初會這般做,其實與蘇長觀有關(guān)?” “不全是,然而這個弟子長年在他眼皮子底下,若說旁人看不出他的問題,那倒還不是什么大事??删瓦B他自己朝夕相對的弟子,他也未能看出問題。那弟子當初之舉不能說是無心之失,但是多少和他身上的魔氣脫不了干系?!辈襟@川搖了搖頭,神色有些嚴肅,道,“道修地界上,若是要尋到強盛到足以影響到金丹修士的魔氣,可能除了這魔珠之外,也不多了?!?/br> “況且,我在他峰上五年,我都未曾見過或是察覺過洛清明的氣息。應(yīng)當是他有心掩蓋……亦或是,那弟子恐怕已經(jīng)不在了?!?/br> “嘖?!鼻锇子行┎凰氐溃澳撬€真是罪大惡極?!?/br> “一切事情都還未能夠下定論,”步驚川嘆了一口氣,懷疑到自己曾經(jīng)的好友身上,叫他也一時間有些難以接受,“我會去尋他,問個仔細?!?/br> 第263章 懸河鬼域·零二·乾坤之轉(zhuǎn) 說是要去尋蘇長觀說清楚此事,然而二人還是逗留了些時日,將北斗星城的鬼道徹底封住了,才離開此處。 他們剛出北斗星城,還未動身去往疏雨劍閣,便被人半路攔下了。 陵光面上還有些驚訝,“你倆竟然回來了?” 步驚川看了眼陵光,他的視線一掃過去,站在陵光身后的江極便往陵光身后縮了縮,似乎在極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步驚川收回了目光,點了點頭,“三年前回到此處的?!?/br> 回答過陵光的話后,他才正經(jīng)打量多了江極幾眼。許久不見,江極似乎狀態(tài)比先前差了許多,氣息忽強忽弱。然而他面上的神色卻又十分清醒,已經(jīng)沒有先前那般渾噩了。見步驚川再度看向自己,江極還低下了頭,躲過了他的視線。 “我說北斗星城三年前怎么會有這么大動靜,”陵光將這二人的動作看在眼里,卻并未多言,只道,“原來是你二人?!?/br> 步驚川知曉陵光消息向來靈通,察覺到北斗星城的異樣也很正常,“當時可有引起sao動?” “有過一段時間?!绷旯鈸u了搖頭,“不過后來他們都找不到這動靜的來源,便算了。” “那便好。”步驚川松了一口氣,只要無人注意到北斗星城,便還是好事。 一旁的秋白看他一眼,又轉(zhuǎn)而問陵光道:“你來這處做什么?” “我來送他去北斗星城底下,找找鬼氣?!闭f起此行來意,陵光嘆了口氣,“他非說這底下有鬼氣?!?/br> 步驚川與秋白對視一眼,“確實有。但是那鬼道如今已經(jīng)被我二人封住了,北斗星城之下也只殘留了些許鬼氣。” “鬼道?”這回驚訝的倒是成了陵光,“北斗星城底下……怎么會有鬼道?” 步驚川搖了搖頭道:“此事說來話長?!?/br> 言罷,他又轉(zhuǎn)頭看向站在陵光身后的江極,道:“江極,我有事要問你?!?/br> 江極瑟縮了一下,似乎又是自知逃不掉,飛快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后又移開了視線,很輕地點了下頭。 步驚川卻沒有給他躲避的機會,“小雨是誰殺的?” 小雨死在北斗星城覆滅的前夕,她又是凡人,魂魄散得快,當時東澤回去之后,只知曉小雨死于魔修之手,可因為發(fā)現(xiàn)尸體的時間已經(jīng)很晚了,城中的修士無法分辨對她下手的是哪一個魔修。 因此,成日里纏著小雨的江極便成了最大的懷疑對象。 在小雨死后,時常在北斗星城附近徘徊的江極便不見了蹤影,因而更加坐實了他做賊心虛的可能性。即便是當時的東澤,也是有幾分懷疑在心中的。 畢竟,會在北斗星城附近出現(xiàn)的魔修,似乎也只有江極了??扇缃裣雭?,小雨死后不久,北斗星城又遭受了魔修的襲擊,若是那些襲擊北斗星城的魔修動的手,似乎也不是不可能。 他只是有些迫切地想知曉……自己到底有沒有看錯人。 “是阮尤?!苯瓨O一直低著頭,不敢看他,“我沒有保護好她。” 步驚川只覺心底的石頭落了地,至少,他沒看錯江極。 他繼續(xù)追問道:“那你后來為何又不來尋我們說清楚?” “我?guī)煾刚f對我很失望,”江極開口,說的卻是完全不相干的另一件事,“他讓阮尤把我?guī)Щ厝?,他……師父把法器都給了他,我不得不走?!?/br> “你的師父?”步驚川疑惑著,似乎還是第一回 聽起江極提起此人,“他是什么來頭?” 江極說起此人時,卻是滿臉的崇敬,“他是魔族最強的魔修?!?/br> 步驚川皺了皺眉頭,自封最強魔修的魔修,他聽說過不少,誰知道這所謂的最強魔修是不是自封?可他也知曉江極的性子,江極不會說謊,也崇敬絕對的強者,因此,若是能被江極這般肯定,這魔修的實力應(yīng)當也是不弱的。 “那后來呢?”步驚川緊盯著他,問道,“后來又如何了?道魔大戰(zhàn)的時候,你又在哪里?你為何又變成了如今這副模樣?” 千年前的道魔大戰(zhàn),對于雙方來說,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斗爭。 江極那時候被師父軟禁在魔域,并不知曉具體的細節(jié)。 只知道那時候,魔族是占據(jù)了一定的上風的。 他的師父親自前往道魔領(lǐng)地的交界處,想要鞏固此戰(zhàn)的勝局,他還帶上了擅長陣法的阮尤。盡管那時候的星斗大陣因為后繼無力,而顯出衰頹之勢,可魔修仍舊要繞很長一段路,才能從星斗大陣的漏洞進入。 師父帶上阮尤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他覺得憑借阮尤的本事,足以徹底破開這星斗大陣。 可后來,信心滿滿的師父被監(jiān)兵一擊重傷,阮尤不知所蹤,加之星斗大陣生效,整個戰(zhàn)局登時陡然逆轉(zhuǎn)。 雙方都付出了無數(shù)的性命,不知流了多少血,這場戰(zhàn)爭才在星斗大陣徹底生效后被迫止住了。 江極只知阮尤在北斗星城附近失蹤,可同阮尤一道出去的人也不知他的確切所在。后來,他師父因為傷重,放松了對他的看管,他便跑了出來,前往北斗星城。 道修與魔修劃定以秋河為界,天下二分。江極只一心去尋找阮尤,絲毫沒有顧及到眼下的局勢。往常,極少有道修會在人魔二族的領(lǐng)地交界處巡視,然而那時雙方的戰(zhàn)爭剛剛結(jié)束,道修獲得勝利,又是監(jiān)管最嚴、火氣最大的時候,獨身一人前來的他便撞到了槍口上。 他還來不及解釋,便因不敵那群道修,命喪在這群道修手下。 “你那時已經(jīng)死了?”步驚川有些驚訝,可事后又想起來,作為步驚川時他第一回 遇到江極,江極身上當時散發(fā)著極強的鬼氣……活人身上是不會有鬼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