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書世界
鐘常升的其它鬼話,江魅一概不信,只管把收放卷裝置背在身前去河邊埋伏。 枯黃的蘆葦蕩里鬼鬼祟祟走出個男學生,晚十點一到,他的電話在褲兜里開始振動,是金川撥來最后問一問他的良心。 “約我干嘛,你人呢……什么藥?我不知道……別賴給我!”男學生的聲音越來越急躁,來回不安地踱步,把學校搭的木質棧橋踩得咯吱作響。 江魅聽他兜著圈子扯謊,腳下隨著他的頻率踩上棧橋,等他不耐煩地掛斷電話,視線集中在夜里最亮的手機屏幕上時,就從背后一腳踹中他的下盤。 男生驚呼一聲滑進水里,江魅的滑輪滴溜溜轉動,甩出繩子勾住他的下頜。 “拉我上去!拉我上去!”不會水的男學生在河里撲騰。 “好說好說,”江魅向內轉她的滾輪,“告訴我,你給金川喂了什么藥?” “我沒有——啊啊??!松手!”陡然收緊的繩子勒紅了他的脖子。 “好的好的?!苯认蛲廪D她的滾輪,“藥是從哪買的?” 繩子猛然一松,男學生瞬間摔回河里,“拉我上去啊……我上去就說。” “好吧好吧……”江魅只好再向內轉她的滾輪,“你是怎么下藥的?下了幾次,多大劑量?” “嗚——吾嗦不粗話!”男學生雙手摳著繩圈,兩腿狂蹬,被繩子向橋面吊起,濺起一橋水花,“松叟!松叟!” “有什么要求能不能一次說完?真難伺候?!苯戎坏么饝俎D滾輪,眼見他撲通一聲落進水里,又喊她拉繩子…… 如此六七番,江魅搖著滾輪臉色越來越黑。男人心,海底針,盡管只是在河底,也叫人捉摸不透! 繩子的長度終于調合適了,男學生的頭卡在繩圈和棧橋的木楞間,落水狗似的氣喘吁吁,什么都招了。 果然是姬清和認出的空孕催乳劑,日本代購,每月經期下兩次藥,替換了布洛芬緩釋膠囊里的顆粒。江魅的推理也全中。 金川從前吃一顆布洛芬就能治住痛經,后來得吃叁顆,竟然都沒察覺不對……和男學生從高考后相戀,戀愛多久,就被下了多久藥。 江魅的老古董手機揣在褲兜里,一直保持著和姬清和通話的狀態(tài)。 姬清和在宿舍里開著公放,跟舍友1號2號一起把金川圍在中間,聽見男生招供,瞬間氣得大罵。 這幾周周末,她們仨輪流陪金川去醫(yī)院,掛婦產科,金川不敢自己去,一個人去總覺得其她上了年紀的患者在議論什么。 江魅要到代購的聯系方式,又轉著她的滑輪玩起來。 這個男生的身形很標準,是會把身高寫在自我介紹第一句話的一米八,正適合測試繩長和張力。 男生被深秋的水凍著,面色越來越差,哆嗦著說不出話來,他不說,江魅怎么舍得停下? 離小樹林最近的教務樓高層,默然亮起一盞燈,光線遙遙落下,江魅若有感應,回頭望去。 遠望一棟排滿方格窗的大樓,就像在電影院偷看前排人手機里玩著的俄羅斯方塊,模糊得很,然而江魅窺探過太多次,熟知那扇窗的位置。 吳默為的辦公室,誰這么晚造訪!? 江魅松開手向教務樓奔去。 …… 男學生扒著橋岸等自己解凍,掙扎半晌,好不容易翻上橋,剛一起身,又被一只腳踹回了水里。 水邊蹲著個蒙面的少年,沖他揮了揮手: “快和我講講,你做了什么,能讓學姐那么生氣?” “你又是誰!前女友想豐胸,自己吃藥,和我有什么關系?”男學生被繩子練了一晚,居然學會了原地踩水,在漆黑的水面艱難地抻著頭。 “懂了,你購買國家違禁藥品,還傷害別人的身體?!辩姵I持l,把手機伸向水面,播放男學生方才招供的錄音。 “私下的情趣,你威脅不了我!” 鐘常升坐下,一只腳勾住男生的后頸,一只腳把他踩進水中。 “也是。法律會怎么給你定罪呢?最多罰個錢。不過剛剛找上你的女生,好像是校領導的獨女,校規(guī)夠不夠開除你呢……” 男生的頭在水面起起落落,鐘常升像打地鼠那樣踩了一刻鐘,球鞋的釘底把男生的頭皮踩破了,鮮血一汩汩流下他因窒息漲紫的臉龐。 “這樣,你去強jian了你的前女友,我?guī)湍銛[平,怎么樣?”鐘常升雙手一拍,像在為靈光乍現得來的好點子喝彩。 男學生吐著嘴里的血沫含混不清地說:“瘋……瘋子,我,憑什么聽你?那個女瘋子,會殺了我的!” 鐘常升被這句話取悅,瞬間笑容滿面:“你也發(fā)現了,我和她是一樣的瘋子。你不做,我現在就殺了你?!闭f完一腳踹在男生額頭,把他又蹬翻在水里。 男生再次掙出水面已經神智不清:“我去……求金川!求她和我上床!是你逼我的,我不是罪犯!” “你都和人家鬧掰了,人家能同意嗎?你強jian,我教唆強jian,各犯各的罪,怎么好甩鍋呢?!辩姵I胀日酒饋?,居高臨下地微笑著。 “你是,什么人……逼人作惡,不得好死。”男生撲向橋邊,惡狠狠地盯著他,眼中暴露出虛偽殘忍的本性。 熟悉的,赤裸裸的,丑陋。鐘常升看厭了,跟隨江魅離去的方向慢悠悠走遠。 嘲笑聲猶向河岸傳來:“不是你作惡在先,我哪什么脅迫?給你十天,你可以不做,甚至可以報警,試一試,我能不能在警察來之前殺了你。” 穿過難得寂靜的樹林,走回人間的校園,鐘常升彎一彎笑眼,拔走插在入口處泥土里的“滅蟲消殺”通告牌。 一種奇異的預感在推動江魅奔跑。 思念落回心臟的預感。 跑上熟悉的樓層,看見那間辦公室微敞的大門,她居然放慢了腳步,小心翼翼地踏進門縫泄露的白光。 太靜了,聽不見一點聲音。 只要一個聲音,一個字,一聲呼吸,她都能認出小叔的聲音。 她沒有敲門,在心臟敲擊鼓膜的耳鳴聲里一點點推開辦公室的大門。 當先入眼的是金屬邊的鏡框,架在玉白的鼻梁,朦朧了密長的眼睫,向后伸出風入松色調的鏡腿,似竹篾飛入微鬈的鬢發(fā)。 從這陌生的一瞥起,水墨般擴散開的人影,正是坐在辦公椅里向她看來的小叔。 “小叔!”江魅直奔他的懷抱。 她沒有見過江未戴眼鏡的樣子,結種紀的手術治好了他的近視。 “你在喊誰?”江未的問句剎住了她的腳步。 鏡片襯得那雙含情目愈發(fā)動人,也愈發(fā)遙遠。 他不記得結種紀的她?他怎么能不記得結種紀的她?十四年的回憶。 江魅在原地呆了很久,才直勾勾盯著他問:“我們,是什么關系?” “我是你養(yǎng)父?!苯创瓜卵劬?。 養(yǎng)父?難道要她喊他爸爸,那豈不是和鐘常升一個叫法了?簡直不敢相信。 對,她不能相信。 “小叔,你是不是見過戚姐了,大家都不記得結種紀的事,不知道21世紀后面41世紀的樣子,所以你沒法說,對不對?我記得,我全都記得?!?/br> 至少你要記得,至少要有你和我一起……江魅雙手握緊江未放在辦公椅扶手上的手。 怎么不是她的小叔?掌心的繭修長的指節(jié)她都認得,江魅順勢坐進江未懷里,討要擁抱。 “注意分寸?!苯赐浦难屗匦抡竞?,“我們也是師生關系……你在說什么胡話?” 怎么會有這一出?江魅傻眼了,她以為重逢應該快進到相擁著睡覺,還有什么阻擋在她和他之間? 不甘心。江魅不知道小叔是什么時候愛上她的,如果失憶了,愛還在不在,還能不能重新來過。 她不能輕易相信眼前的江未是忘了一切,在膠合紀做夢的人。 她努力回想著穿越前的最后幾天,結種紀里的日子,還有什么阻擋他承認愛她,有什么能刺激他想起愛她? 窗外星空一閃,江魅突然想起江未車中的最后一幕。 啊,難道小叔在意那個? 江魅把江未的小臂壓回扶手,重新跨坐在他腿上,感受著腿間莫名熟悉的觸感,湊近盯牢他依然平靜的臉。 小叔,讓我看看你會不會露出破綻。 她一字一頓地慢慢說:“我沒和鐘常升交配過,怎么可能有他的孩子?” “我想和你交配……不對,是zuoai?!?/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