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貓咪有九條命
有些愛情,天生就帶有階級差異,好像踩在不同的樓梯上頭,對方踩著的階梯好像從最一開始就散發(fā)著亮眼的光輝,連他的背影、他走過的路途好像總是充斥著光,閃閃發(fā)亮的令人迷醉,但不論自己如何在后方狼狽的追著,卻總是被他曾經(jīng)走過的路絆的坑坑疤疤,她明明已經(jīng)如此的努力,卻還是需要對方停下自己的腳步,回過頭來將她扶起來,她覺得丟臉又悲傷,似乎自己好像總是無法擺脫拖油瓶的身份。 真正的愛情,是兩個人能夠彼此扶持,一同前進。 但存在階級差異的愛情,卻帶有怎么努力也脫離不了的差距。 不論她如何努力奔跑,不論她已經(jīng)沒有一絲懈怠,對方的完美卻讓自己顯得如此渺小,那些小的可悲的進步,似乎也被無條件的捨棄,最后,連站在對方身旁,看著他的側(cè)臉,都可以感覺到自己的黯淡,一邊為自己的普通失望,一邊對于厚著臉皮留著的自己感到厭惡。 喜歡對方的愛情如此自私,她只能自欺欺人的相信,或許有一天她也能綻放光芒,成為足以和他匹配的那個人。 揚皙知道自己是追著的那個人,所以當她面對學校的一切,都可以做的比自己想像中勇敢。 當她回到教室,看到自己的椅子不見,她什么也沒說,一切其實就只是像她已經(jīng)經(jīng)過的那么多天。唯一做不到的,就是保持微笑,她的表情略微僵硬,又打開教室門,距離上課時間只剩下幾分鐘,她必須要趕快找到那個被藏起來的椅子。 儲藏柜、廁所、樓梯間、美術(shù)教室、校園花圃,這些是她已經(jīng)找到過自己椅子的地方。 「這次會在哪里呢?」揚皙試著用輕快的語氣自語,她輕咬住掛在手上的發(fā)圈,雙手把散發(fā)收攏,綁起一個俐落的馬尾,在空中劃出一個俐落的弧度,她小跑步穿越在校園里面。 最后終于在離教室一棟樓距離的廁所,找到了椅腳浸泡在馬桶當中的椅子,整個椅子一定被灑過些什么,用手握住都濕淋淋的,揚皙從儲藏柜拿出了一雙手套,簡單的用清水再沖過整張椅子,人如果瘋起來想要使壞,那是沒有底線的,揚皙寧愿悲觀一些,她一路將椅子抬回教室的時候已經(jīng)渾身是汗,襯衫都已經(jīng)汗?jié)?,她把椅子放在走廊有太陽照射的地方?/br> 走進教室的時候,有太多視線看著她。 「揚皙,這已經(jīng)不是你第一次上課遲到了?!?/br> 她的運氣不好,這堂課剛好是嚴格的地理老師,不茍言笑,特別重視紀律規(guī)則,這套紀律卻只應(yīng)用在特定的人身上。 像是,揚皙。 「老師對不起,我的椅子剛剛不見了?!箵P皙坦率地說出來。 但這個世界的正義,從來都不會輪到她這種世界的一般人。 只會殘忍的不斷嘲笑她的掙扎作態(tài),直到她失去生存意志的那天。 「不要替自己的行為找藉口,我說過我只會原諒你一次,下課后來找我,現(xiàn)在趕快就座?!?/br> 揚皙苦笑,她彷彿可以聽到整個教室嬉笑的聲音,但事情最壞不過如此,從來沒有人問過她,為什么椅子會不見?就像是所有人都知道原因,這已經(jīng)是一個常態(tài),只是她還沒有習慣游戲規(guī)則罷了,所有人的冷眼旁觀,全都是在等著她自己抹殺自我。 但她也有自己的底線,身上這件制服裙是揚玉出國前剛幫她買的,自己早上才剛細緻地燙過,他寧愿站著一節(jié)課,也不愿裙子碰上那濕淋淋的椅子。 「老師,我站著就好?!顾f什么都不愿意揚玉的用心,在第一天就被人踐踏。 無法守護自己就算了,如果她連這樣的用心都守護不了,自己又算什么。 「揚皙,你以為你的哥哥是揚玉,老師們就拿你沒辦法嗎?」地理老師眼看揚皙堅持的站在自己位置上,為了要維持住自己的威信,連語氣都變的嚴厲起來,拿起黑板槽里面的短粉筆直朝她丟了過來,學校的粉筆質(zhì)地差,剛好落在揚皙襯衫上,碎成一片,淡紅色的粉筆灰瀰漫在濕透的襯衫上。 至少不是裙子,揚皙對自己唸著,彷彿不這么做,她就要快要瘋了。 「老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今天就好,至少今天讓我站著上課可以嗎?」揚皙抬起頭,聲音坦蕩卻帶有一點尖刺,她是絕對不會哭的,不論發(fā)生什么事情。 從沒有關(guān)心過她處境的老師,又怎么可能會在意她的懇求,聽完她的話,只是怒氣更盛,整個臉幾乎都變得扭曲,呲牙咧嘴了好一陣子,還想不到要用什么樣的話表達現(xiàn)在的憤怒,最后怒極反笑,對著那纖弱的身子,思索著要如何吐出最惡毒的話。 「整天只想著要談戀愛的學生,差不多也就是這副德性?!?/br> 青春期的孩子,最能被簡單羞辱的,不過是那顆脆弱的自尊心。 揚皙聽到這句話整個身體彷彿石化,而教室里的惡意卻像是被餵養(yǎng)了最營養(yǎng)的糧食般,幾乎快要壓抑不了的狂笑,揚皙的視角瞥見幾個同學偷偷的拿起手機,她完全可以想像自己的身影,搭著剛才老師說過的話,會怎么樣成為群組里的笑料。 她是不會退縮的,絕對不會,她下意識的挺直腰桿,就算要被拍,她也要站的直,怎么樣都不會順了那些人的意。 順著整個教室的些微鼓譟,地理老師可以感覺到這句話的威力,他滿足了自己顏面,遂也就滿意的不再刁難,只是輕哼了一聲,課堂終于開始,這不過就是揚皙最平凡的日常,已經(jīng)持續(xù)了一個月的困難生活,從揚玉參加交換計畫飛出國去德國開始,日復一日似乎未曾停過。 揚皙這輩子在乎的人只有兩個,卻在剛剛都被血淋淋的搬到檯面上,或許活得太簡單的人,反而更容易被看透,世界從來只允許人逐漸活的復雜,對待那些單純過生活的人,則會以現(xiàn)實為教鞭,狠狠的用漫長的歲月學習。 在乎的兩個人,一個是揚玉,另一個則是沉齊光。 已經(jīng)開始了半年的高中生活,也總是脫不了這兩個名字,想到這里揚皙心中忍不住的一軟,隨后心中充滿無懼的力量,揚起頭來,彷彿忘記剛剛的一場浩劫,坦蕩的用心托著課本學習。作為學生,學習是最基本的,但對于揚皙來說,學習還是她唯一可以脫離苦海,唯一可以跟上她所愛之人的捷徑,所以她必須做得比所能達到的還要再更好。 青春期的孩子,最需要的就是自尊心,但當有比自尊心還要更加重要的存在,就會變得無所畏懼。 這就是現(xiàn)在的揚皙。 下課時間一到,揚皙泰然自若地從走廊上把已經(jīng)被太陽曝曬乾的椅子拿了回來,她的座位在走道旁邊,即便她如何坐的直,卻還是可以感受到經(jīng)過的人流有意無意的撞著她的椅子和桌子,她拿著筆的手,始終無法穩(wěn)當?shù)脑诹曌魃蠈懗鐾暾淖謪R,學生時期的惡意,大多就是這樣,藉由踩在別人上頭,滿足自己的存在。 直到有一個人停在她的作業(yè)前面,那才是最有恃無恐的惡意,揚皙心里有底,整個身體的皮膚都緊了起來。 「我昨天在補習班被同學嘲笑了,你們知道是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揚皙的座位被幾個女生團團圍住,就算她不抬起頭,也知道說話的人是誰,揚皙太習慣她們的模式,起身想要走出去,卻被她們又推回座位上。 「怎么可能,這個學校還有誰敢嘲笑你?」對方笑著回應(yīng)。 「有啊,就說我們班很丟臉啊,出了一個不自量力想要攀上枝頭當鳳凰的賤人?!?/br> 揚皙一動也不動,她知道她們想要的不過就是她的奮力一搏,她重新拿起筆,將注意力擺回眼前的習題,桌子卻被以更大的震幅撞擊著。 「喂,這位同學,你知道他們在說誰嗎?我們班那個出了名不要臉的人,是誰啊?」 揚皙的頭被她們抓著強迫抬起,頭發(fā)被拉扯的痛楚不小,揚皙和那雙嘲笑的嘴臉對上,她只是驚訝的發(fā)現(xiàn),任何懷有惡意的臉龐,其實都長得差不多,現(xiàn)在同學臉上的瘋狂,和稍早地理老師臉上的差不多,她們習慣了膨脹自己,被一時的踐踏成就感埋沒了自我。 揚皙瞇起眼,淡淡地笑了。 「應(yīng)該是你吧,會這樣明日張膽欺負同學,我覺得是班上最不要臉的人?!箵P皙話都還沒說完,果然對方氣到了極處,手便是一抬,就要揮了過來。 揚皙想到剛才飛過來的粉筆,只發(fā)現(xiàn)很多事情大多都是同一種模式。 揚皙有力的抬起手,在離臉頰一兩公分的距離,正好把對方的手接住,此刻她的頭發(fā)已經(jīng)被她們弄的散出好幾縷發(fā)絲,但她本就漂亮的眼睛還是目光如炬,不像其他人那般狂亂的想要把對方燒成灰燼,她只是閃耀著驕傲而無懼的火光。 「不要都只會同一種模式好不好?講不過別人就只會動手的模樣,看起來很狼狽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