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真千金開始做綠茶 第27節(jié)
樁樁件件,都令人不敢繼續(xù)細(xì)想下去,恰在此時,忽聞一聲琵琶驚弦,聲音清亮,裴言川猛地回過神來,卻是那抱琵琶的小娘已唱完了,正在和茶館伙計低聲說話,爾后又福了福身,轉(zhuǎn)身出去了。 徐徐清風(fēng)送來些許涼意,窗下的竹卷簾微微搖動起來,陳舊的穗子隨之輕晃,河對岸傳來嘈嘈人聲,像是孩童打鬧的嬉笑,茶館里的空氣卻莫名安靜,直到外面響起一陣腳步聲,是徐聽風(fēng)回來了。 他手里還抓著一個人,那人閉著眼,一身洗舊的青色道袍,手里抱著一桿旗幡,上書算卦十文,童叟無欺八個大字,細(xì)細(xì)一看,那旗幡的角落還有殘留的油垢,像是被人經(jīng)年累月地擦拭著什么。 徐聽風(fēng)對蕭晏拱了手,道:“主子,人已帶到了?!?/br> 那道士瞧著是個瞎眼的,一見裴言川,卻扭頭就走,誰成想徐聽風(fēng)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領(lǐng),裴言川扔了瓜子皮兒,指著那道士笑道:“道長,方才我說什么來著,觀你印堂發(fā)黑,今日想必是有災(zāi)啊,如今是信了?” 那道士苦著臉道:“善人可別取笑貧道了,不過是糊個口,賺個吃茶錢罷了,您何必同我一個窮道士較真?” 裴言川卻道:“要見你的可不是我,而是這一位?!?/br> 道士一早就看見了蕭晏,此時便小心地打量他一眼,他行走江湖多年,別的不說,眼光確實老辣,這位公子那周身的氣派,就不是一般人家能養(yǎng)出來的。 照他的經(jīng)驗,碰上這種的,倘若真糊弄到了,開張吃三年不成問題,要么吃三年山珍海味,要么吃三年大獄牢飯。 放在往常,瞎道士咬咬牙就上了,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可如今形勢不對,不說那個笑瞇瞇的玉面小公子,旁邊還有一個冷面煞神守著,他后脖子還在人家手里捏著呢。 心思電轉(zhuǎn),那瞎道士連忙擠出一個笑,謹(jǐn)慎道:“不知善人叫貧道過來,有何貴干?” 蕭晏笑笑,道:“聽說你算命很準(zhǔn),我也想算一算?!?/br> 瞎道士連稱不敢,但見蕭晏笑而不語,只好硬著頭皮道:“善人是想算姻緣,還是問前程?” 蕭晏道:“若是都想算呢?” 瞎道士下意識忽悠道:“姻緣自有姻緣的算法,前程有前程的算法,這個——” 蕭晏長眉微挑,他立即改口,打著哈哈道:“既然善人想算,自是都可以,都可以,還請善人伸出手來,讓貧道一觀?!?/br> 蕭晏便伸出左手來,腕間的佛珠發(fā)出細(xì)碎輕響,瞎道士驚訝道:“善人信佛?” 蕭晏道:“怎么,你們坐經(jīng)拜道,還有什么忌諱不成?” “非也非也,”瞎道士又看了他一眼,解釋道:“只是貧道觀善人面相,不太像,許是看走眼了?!?/br> 說著,又去看他的手相,細(xì)細(xì)看了半天,滿口夸贊,無非是說前途無量,潑天富貴云云,又說他來日會遇到貴人,得其相助,平步青云。 裴言川在旁邊聽他胡謅,樂不可支地道:“你再給太——咳咳,再給這位公子瞧瞧姻緣?!?/br> 瞎道士這次竟猶豫了一下,啞火了,不是他不想夸好話,而是這位公子,他手上壓根就沒有姻緣線啊。 好在蕭晏并沒有打算真的聽他胡吹,只收回手,淡聲道:“罷了,其實我今日請道長過來,是另有他事?!?/br> 瞎道士忙道:“善人請講?!?/br> 蕭晏看著他那恭敬順從的樣子,不知怎么,忽然又想起另一個人來,微妙地頓了一下,才道:“祥云擁五色,青鸞歸帝京,瑤池春似?!?/br> 沒等他念完,那瞎道士大驚失色,轉(zhuǎn)身就想開溜,卻被徐聽風(fēng)一拽衣領(lǐng)子,險些沒勒死,大聲咳嗽起來,一邊咳一邊拱手告饒:“善人!好漢!饒我這一回!” “寶鼎煥宸章,”蕭晏慢悠悠地念完最后一句,微笑著看他,道:“按照本朝律例,詐欺與盜竊同罪,十文以下杖二十,十文以上一貫以下,杖四十,五兩以下杖八十,徒三年,這十兩以上么,杖殺棄市?!?/br> 他的語氣沒什么變化,就仿佛在背書一般,最后四個字說得尤其平靜,那瞎道士卻當(dāng)即面露驚恐之色,抖如篩糠,差點沒當(dāng)即給他跪下了,哆嗦著道:“善人,是我一時糊涂,財迷了心竅,我——” 蕭晏卻只是抬了抬手,制止他繼續(xù)說下去,爾后慢條斯理地道:“事已至此,我倒也不是要把道長逼上絕路,只是想給道長提一個小小的建議?!?/br> 瞎道士這會兒身家性命都捏在對方手里頭,豈敢有不聽?急忙忙道:“善人快請講,快請講,我定然銘刻于心,斷不敢忘?!?/br> 蕭晏的指尖輕叩桌面,笑道:“道長這筆十兩銀子的生意,如今苦主正滿京師的找你,欲奉上重金,求道長化解劫難,我的意思也很簡單,道長盡可以多多磨礪他們?!?/br> 瞎道士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問題了,一時間不知如何接話,只是神色驚疑不定地看著他,蕭晏也不同他繞彎子了,微微瞇起鳳眸,輕聲道:“父母不慈,兒女也不必一味愚孝,道長覺得呢?” 話說到這個份上,瞎道士再蠢也反應(yīng)過來了,連忙答應(yīng)道:“善人說的是,貧道明白您的意思?!?/br> 嗐,這說來說去,原來是要他繼續(xù)誑那一家子啊。 …… 慈恩寺在京郊位置,依山而建,遠(yuǎn)遠(yuǎn)望去,殿群氣勢恢宏,青煙裊裊,籠罩了大半個山頭,這是皇城腳下最大的寺廟了,足足有近百年的歷史,香火十分鼎盛,每逢初一十五,來此處拜佛的香客絡(luò)繹不絕,車馬如龍。 廟里燒香的人多,煙火氣也旺,蕭如樂總被熏得咳嗽,兩眼淚汪汪,憋氣憋得都快背過去了,看起來十分可憐,輕羅便帶著她去別處玩了。 長公主帶著黎枝枝先是去了正殿,里面有不少人在拜菩薩,也有僧人在念經(jīng),梵聲陣陣,間或有罄聲木魚聲,和在一處,明明熱鬧,卻又透著一股子奇異的寧靜祥和。 黎枝枝還是頭一次來這樣的地方,她仰頭望著那近乎頂天立地的金身佛像,垂眉斂目,一手拈花,悲憫地望著跪拜的信徒,她有些被震撼到了,許久沒有說話。 直到長公主問她:“枝枝也要去拜一拜么?” 黎枝枝有些赧然,長公主卻笑著將一炷香遞給她,親自領(lǐng)她到菩薩面前,旁邊有一對母女,那女兒只有八九歲,似乎是第一次拜菩薩,懵懵懂懂,母親便替她整理衣裳,把亂翹的鬢角仔細(xì)撫平,絮絮道:“整整齊齊的,才是敬重佛祖,好了,乖囡囡,快跪下來?!?/br> 黎枝枝低頭看了看,忙把裙擺也理整齊了,恰在這時,一只潔白溫暖的手伸過來,替她把散落的鬢發(fā)捋到耳后,黎枝枝一怔,正好對上長公主的目光。 她溫柔地笑了笑,語氣憐愛道:“不必太緊張了,心誠則靈,小乖乖,快拜菩薩吧。” 那一瞬間,黎枝枝的臉倏然漲紅了,殿內(nèi)聲音嘈嘈,卻皆不入耳,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yīng)過來,用眼角余光瞧長公主,學(xué)著她的模樣跪下,畢恭畢敬地雙手拈香,一絲不茍,生怕有一點錯處。 仰頭望著寶相莊嚴(yán)的菩薩,黎枝枝輕輕吸了一口氣,舉著香,許了一個很大膽的愿望。 愿望之所以是愿望,正是因為它過于渺茫,黎枝枝從沒想過有實現(xiàn)的那一天,她只是奢想一下罷了,畢竟除了廟里的那位金身菩薩,沒人會聽見。 她想,如果還有下輩子的話,希望菩薩能給她一個像長公主那般好的娘親。 作者有話說: 一更 第三十四章 得知長公主來, 慈恩寺的主持親自相迎,拜完前殿的菩薩,他又領(lǐng)著長公主一行人去了后面的佛堂, 那里也有一尊菩薩,除此之外, 還有無數(shù)燭臺,盛滿了燈油, 正徐徐燃燒著, 燈芯明亮,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燈油特有的氣味, 無端端讓人覺得沉重。 有一位年輕僧人正在念經(jīng), 木魚聲聲,在佛堂內(nèi)漸漸蕩開, 主持引著長公主到其中一個燭臺前, 道:“兩日前才新添了油, 貴客今日不必添了?!?/br> 長公主頷首,她望著那燭臺,一點橙色的火光輕輕跳躍著,不算很亮,仿佛一陣微風(fēng)都可能吹滅它, 卻一直靜靜地、固執(zhí)地燃燒著。 “這是長明燈?!?/br> 大約是察覺到了黎枝枝的目光, 長公主轉(zhuǎn)過頭來,向她笑了笑,道:“薔兒去后,我便在慈恩寺為她點了長明燈, 每個月過來看看, 替她祈福, 如今竟也有十年了。” 黎枝枝怔了一下,她立即想起傳聞中所說,長公主曾有過一女,但是早早就夭折了,原來是叫薔兒。 她看著那盞小小的燈,燭芯如豆,火光微弱,卻經(jīng)久不熄,因為每月都會有一個人上山來,親自為它添燈油,上香祈福,竟然一直持續(xù)了這么多年。 黎枝枝心中一時間說不上是什么感覺,羨慕亦或是酸楚,原來世上也會有這樣好的母親啊。 只不過是她的運氣不好而已,并非人人都和那個女人一樣不堪。 思及此處,黎枝枝便覺得心里愈發(fā)難過,她站在這里,甚至莫名有一種自慚形穢之感,像是有什么東西重重地壓著她,讓她喘不上氣。 她之前怎么敢許那樣的愿望? “怎么哭了?” 長公主微微訝然的聲音令黎枝枝回過神來,她這才發(fā)現(xiàn)視線有些模糊,眨了眨眼,忙伸手用力擦拭了一下,卻不知如何解釋,這里點了這么多長明燈,沒有一盞與她有關(guān),她卻站在這里哭起來,在旁人看來,這未免太過矯情了些。 黎枝枝不想讓長公主也這么覺得,便只好小聲撒謊:“對不起,我方才忽然想起死去的娘親了,讓殿下見笑?!?/br> 一旁的慈恩寺主持聽罷,便誦了一聲佛號,溫和地道:“施主節(jié)哀,若是有心,也可以在敝寺為令堂大人點上一盞長明燈,日日祈福?!?/br> 別說黎夫人還沒死,就算她死了,黎枝枝也絕不會為她點長明燈,不做個小人兒用針扎她就不錯了,可主持的提議也是好心,黎枝枝一時間不知怎么拒絕。 正在她絞盡腦汁的時候,長公主卻忽然開口道:“這么久沒見到阿央,也不知她跑哪里去了。” 黎枝枝就坡下驢,忙道:“咱們還是去看看吧?!?/br> 長公主欣然同意,順便拉起她的手,兩人一道出了佛堂,清白的日光從檐下照進(jìn)來,如今正是初夏的天氣,日頭并不曬,落在人身上反而暖融融的,清風(fēng)吹拂而過,帶來不知名的植物氣息,十分好聞。 長公主倒是沒急著去找蕭如樂,只是帶著黎枝枝在寺里閑逛,散步一般,她來過許多次,對這寺廟已經(jīng)很熟悉了,很耐心地向黎枝枝介紹景致,又說了許多佛家的典故,有些她聽得懂,有些卻聽不懂。 每當(dāng)這時候,黎枝枝都覺得自己像個笨蛋,心里暗恨不已,上輩子學(xué)了那么多沒用的東西,怎么沒有好好研究佛法,哪怕多背幾本經(jīng)書,也好過現(xiàn)在這般,蠢得連話都接不上。 看著少女面露茫然的模樣,雙眸清澈明亮,懵懵懂懂,自有一股子天真在其中,長公主便覺得心中憐愛愈甚,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笑吟吟道:“真是可愛?!?/br> 黎枝枝頓時漲紅了臉,忽然之間,她就明白了蕭如樂的感受,倘若她有翅膀,這會兒應(yīng)該已經(jīng)飛起來了,這也太…… 正在這時,長公主忽然側(cè)過頭去,那一瞬間,她的目光變得很銳利,如箭一般,透著鋒寒的意味,令人禁不住心生驚怯。 黎枝枝從未見過她露出那種眼神,有些不好形容,又冷又厲,倘若對面是一只獵物或者敵人,此刻恐怕已經(jīng)身首異處了。 “殿下?” 長公主迅速恢復(fù)了平日的溫和,伸手牽起她,解釋道:“有人在那里窺伺我們,看樣子是已經(jīng)跟了許久了。” 說著,又安慰黎枝枝一句:“不必害怕,對方既然這般鬼祟,想必不敢明著來?!?/br> 黎枝枝定了定神,點點頭,長公主道:“我們先走吧?!?/br> 兩人一道往前殿的方向走,誰知才轉(zhuǎn)過一道回廊,黎枝枝便看見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身影,熟悉的穿著,熟悉的面孔,婦人滿面堆笑地迎過來,電光火石之間,她忽然意識到方才長公主看到的人是誰。 一直跟在她們身后窺伺的人,正是黎夫人,她什么時候跟上來的?是在進(jìn)寺廟前,還是進(jìn)了寺廟后,亦或是……她出府的時候? 那一刻,黎枝枝心緒紛雜,幾乎要竭盡全力,才沒有讓自己失控地叫出聲來。 她死死地盯著黎夫人那張令人作嘔的臉,像一只受了巨大驚嚇的貓兒,渾身不自覺地微微發(fā)著抖,甚至沒能發(fā)覺長公主正在輕輕拍著她的手背,如同無聲的安撫。 “你為何會在這里?” 黎枝枝的聲音很低,壓抑著隱隱的憤怒,并沒有多少尊敬的意味,尤其是當(dāng)著長公主在場,這讓黎夫人覺得很失面子,她不好較真,只是似嗔似怪地道:“你這孩子,一大早就不見了人影,跑出來玩也不和家里打一聲招呼,可把我急壞了?!?/br> 惺惺作態(tài)的關(guān)切和親昵,讓黎枝枝差點吐出來,原來反感一個人到了極點,甚至隱約會有一種暈眩感,還有連呼吸都喘不過來的窒息。 黎夫人在和長公主殿下打招呼,笑容諂媚討好,黎枝枝滿腦子嗡嗡作響,一時間都聽不清她在說什么,心底有一個聲音在不斷催促,讓她盡快帶著長公主離開此地。 否則的話,長公主很快就會看清楚黎夫人那丑態(tài)畢露的嘴臉,她心里會如何作想?會像蕭晏那般,認(rèn)為她是刻意接近嗎?處心積慮地利用蕭如樂,借機(jī)攀附她? 黎枝枝簡直不敢再細(xì)想下去,她顧不得失禮,強(qiáng)行打斷黎夫人的話,對長公主道:“殿下,咱們走吧?” 黎夫人臉上的笑意一下子就僵住了,像一張面具,看起來十分滑稽可笑,她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瞪著黎枝枝,生氣地呵斥道:“我正在和長公主殿下說話,你這孩子懂不懂禮數(shù)?” “無妨,”長公主溫柔地攬住黎枝枝的肩膀,輕輕拍了拍,很親切和藹地對她哄道:“我正好也想和黎夫人聊一聊,你若是覺得悶,就去找阿央玩?” 黎枝枝哪里還有心思玩?她現(xiàn)在恨不得立即把黎夫人撕碎了,再團(tuán)吧團(tuán)吧,一口咽下肚里去!叫她這輩子都不能出現(xiàn)在長公主面前。 黎夫人不知她這些念頭,只想趕緊把黎枝枝打發(fā)了,喜不自勝地附和道:“是是是,你去找七公主殿下玩吧,我和長公主說說話?!?/br> 黎枝枝終究是沒去,她實在不放心長公主和黎夫人單獨相處,長公主倒也沒再催促,旁邊正好有一座小亭,一行幾人在亭子里坐下來。 長公主坐在主位,黎夫人本想挨著她坐的,誰知她屁股還沒挨上凳子,長公主便對黎枝枝笑道:“站著做什么?快坐?!?/br> 于是黎夫人只能往另一邊坐,那個位置被樹蔭遮住了,這會兒還是初夏,天氣不算暖和,山間風(fēng)又很大,沒一會兒就吹得她直哆嗦,臉都發(fā)青了,偏偏還只能強(qiáng)忍著。 黎枝枝在旁邊聽她們聊天,不得不說,黎夫人確實是懂得交際應(yīng)酬,會說話,也會逗趣兒,除了態(tài)度有些諂媚,語氣過于虛偽以外,其他的都挑不出什么大毛病來,一時之間,竟算得上相談甚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