杳杳歸霽/奶鹽 第96節(jié)
伊萬轉(zhuǎn)瞬想起,指住他,笑意狡猾地補充:“把槍放下?!?/br> 賀司嶼面不改色目視他片刻,垂下眸,倏地扯唇笑了。 他這反應(yīng),伊萬莫名頭皮發(fā)麻。 賀司嶼那把槍在指間轉(zhuǎn)過一圈握住,揚手一扔,手.槍在地面滑出幾米遠。 羅祈眸光一動,搶先一步過去,迅速撿起他丟下的槍,別進后腰的空槍套里,看似是不給他再拿到槍的機會。 撿槍的瞬間,羅祈在眾人看不見的角度,和他對視一眼。 賀司嶼漆黑的眸子微深,不做聲色,雙手慢慢舉過頭頂,掌心開著,示意手里是空的。 硫酸罐的開關(guān)旁,守著兩名手下,伊萬不耐煩地威脅催促。 賀司嶼薄唇淡抿,面無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緒,西裝褲下一條腿往后退半步,慢慢屈膝。 “賀司嶼” 電光火石,女孩子急迫的一聲吶喊。 他停頓,凝望過去。 蘇稚杳淚水涌出來,順著下巴都流進了狐貍毛領(lǐng)里,倔強地忍著哭腔,用盡全力朝他大喊:“不要跪,我不許你跪!” 四目深深對望頃刻,他卻是笑了。 笑意簡單,沒有之前的寒意,也不摻雜任何多余的意味,只是想要告訴她,沒事。 蘇稚杳眼睛酸得更厲害,拼命搖頭呢喃著不要。 她知道,如果不是為她,他絕不可能放下這么多年的驕傲,對任何人折腰,哪怕是死。 可偏偏就是為了她。 “別再給我展示你們的情意綿綿了?!币寥f心生燥意,踹得鋼架一陣嗡鳴:“我再給你最后十秒。” 林漢生咬著煙看戲,佯裝無奈地攤了下手,笑得含糊:“賀老板,我很想繼續(xù)和你做生意,但這里是羅西家族的地盤,我也無能為力?!?/br> 這邊,伊萬已經(jīng)開始倒計時。 賀司嶼涼涼勾唇,就算是要下跪的姿勢,他身上都籠罩著熄不滅的高傲和矜驕。 就在伊萬數(shù)到最后一秒,賀司嶼即將跪到底的那一瞬,驟不及防兩聲槍響。 守在開關(guān)旁的兩名手下突然倒地,一槍斃命。 趁眾人驚愕,一時沒回過神,開槍的羅祈飛速掏出后腰的另一把槍和彈匣,準準甩向他。 “老大” 賀司嶼黑眸一瞇,眼疾手快接住槍和彈夾,他的反應(yīng)常人一向無法企及,槍口目標明確,一秒對準周圍持槍的幾人,黑皮手套下的食指扣動扳機,連續(xù)幾聲嘣響,不偏不倚,槍槍致命。 等那一方人回味到羅祈的叛變,他們已失去主動權(quán),被迫身陷打斗,倉皇持握起刀搶,交戰(zhàn)一觸即發(fā)。 盡管如此,寡不敵眾。 主要勢力都在與賀司嶼糾纏,他本就離得遠,過去更艱難,只能借集裝箱躲避子彈,先清掃前方障礙。 場面一度混亂。 林漢生越獄死里逃生,于他而言最重要的是命,他絕不會想要死在這里,見狀他神情重新正肅起來,不假思索退離到安全的地帶。 伊萬臉色十分難看,惡狠狠詛罵了幾句難聽的話,見他們連區(qū)區(qū)兩人都半天對付不過,伊萬似乎是被惹怒了,一把推開擋在面前的手下,三兩步邁到開關(guān)前。 他揚起手,兇煞地威嚇,如同一頭發(fā)瘋的野獸,報復(fù)心侵占理智,一掌拍下開關(guān)。 近處的羅祈來不及換彈,想也不想地撲過去,纏打之下被一刀捅進心臟,拼著最后一口氣,和伊萬一同從高高的鋼架上摔落下,被壓的伊萬后腦著地,當即昏厥。 但還是晚了一秒。 開關(guān)已經(jīng)按下,在一聲重型化學(xué)設(shè)備的啟動聲中,硫酸罐開始運作。 蘇稚杳驚叫一聲,緊緊閉住含淚的眼睛,抱頭蹲在玻璃缸角落,縮在那里小小的一團。 一注硫酸潑下。 玻璃缸一面及時被砸碎,在破碎的迸裂脆響中,周宗彥閃身沖進去,以身護住蘇稚杳。 濃硫酸全都淋在了他背部,腐蝕性極快,周宗彥皺緊眉頭,咬住牙,朝鐵鏈的鎖口開了兩槍,立刻帶她出了玻璃缸。 周宗彥一只手擋她在自己身后,一只手抬槍射擊,拉著她突出重圍。 這個過程太快,太突然。 蘇稚杳被他帶到一列集裝箱后的視野盲區(qū),才醒過神,詫異他的出現(xiàn):“宗彥哥……” 周宗彥幾秒換彈:“躲這里?!?/br> 話落他端著槍,探身確認安全后便閃身出去支援。 槍聲縈繞耳畔。 蘇稚杳留在原地,心有余悸地喘著,胸腔起伏劇烈,既擔心他們,又怕出去給他們添亂。 她攥著手指提心吊膽,從這個角度,恰見林漢生鬼祟地摸向炸.藥推的方向。 恍然意識到他想做什么,蘇稚杳呼吸一滯,不知何處而來的勇敢,不加思索沖出集裝箱。 賀司嶼和周宗彥兩個人,都有以一敵百的本事,林漢生見勢不妙,左右都活不了,便起了同歸于盡的心思,定時裝置有延遲,他從后門跑還有逃生的機會。 誰知差幾步就能點到導(dǎo)火線,后腿突然被人用力一拖,他驀地撲倒在地。 林漢生吃痛回頭,就見蘇稚杳死死拽住他不放,他果斷抽出匕首,砍向她的手。 賀司嶼視線越過近在眼前敵人的肩,望見那一幕,他濃眉倏凜,對準那人的槍口一瞬偏移。 兩發(fā)子彈出膛。 一發(fā)從賀司嶼的槍□□出,貫穿了林漢生的頭顱。 另一發(fā)來自面前那人。 賀司嶼一聲悶哼,轉(zhuǎn)瞬再次扣動扳機,給了對面那人遲到兩秒一槍。 林漢生直接死在眼前,蘇稚杳驚慌地松開手,想站起來,卻發(fā)現(xiàn)剛剛阻止他太著急,腳崴了。 戰(zhàn)場分為兩撥,主要一撥圍著賀司嶼,另一撥分出去對付周宗彥,所幸敵方兵力不算很多,此刻一番廝殺下來,已所剩無幾。 一槍擊中,最后一人倒地。 嘶吼聲停了,槍聲停了,工廠里忽然寂靜下來,能清晰聽見兩人搏斗后的激烈喘息。 周宗彥身形不易察覺地一晃,強自穩(wěn)住,微踉著快步到蘇稚杳身邊,攬肩扶她起來。 三人在門口會合。 “山頂氣候太惡劣,車子和飛機都開不上來,必須走到北坡山麓,那里有警隊接應(yīng)?!?/br> 周宗彥接到消息就立刻行動,出動警用直升機,從港區(qū)到瑞士,直飛十個多小時趕到,警隊徒步上山途中遇到伏擊,他一人潛到山頂。 “先走?!辟R司嶼氣息沉重地回應(yīng),看向臟兮兮的蘇稚杳,摸了下她凌亂的頭發(fā)安撫。 三人正要向外走。 周宗彥眉心動了下,職業(yè)敏銳度使他察覺到動靜,反應(yīng)短瞬,他猛地回首。 不知何時醒過來的伊萬,正舉著槍,槍口黑魆魆的黑洞,對準了他們的方向。 周宗彥眼瞳收縮,肅然呵聲:“趴下!” 他一把將蘇稚杳摟到身下,匍匐在地,眨眼之間,連續(xù)射出的幾發(fā)子彈,全擊中了他背。 賀司嶼面上頓時覆起戾氣,迎面開出槍里最后兩發(fā)子彈。 一槍打在伊萬的腕部,伊萬痛叫一聲,手勁忽松,手.槍掉落,另一槍打在膝蓋,他驀地撲跪下去。 “宗彥哥,宗彥哥……”蘇稚杳顫聲呼喊,用力抱住周宗彥。 血從他身下流出來,他張開唇,想要說話,卻都發(fā)不出完整的音,喘著氣,喉嚨里一下涌出大量鮮血。 “宗彥!” 賀司嶼蹲下身,才發(fā)現(xiàn),他警服下的防彈衣早已被硫酸腐蝕,每一槍子彈都擊穿了肺腑。 他死死盯著周宗彥的臉,長久靜止不動,仿佛中槍的是自己。 時間在這一刻無限拉長。 賀司嶼眸底怒火越來越濃,涌動起澹澹殺意,他忽然起身,不慌不忙走向伊萬。 那雙沾滿周宗彥血的手,慢慢撿起伊萬掉落的槍。 他的一絲不紊,讓人恐懼叢生。 伊萬手肘支著地,在他走近時,驚懼地不停往后挪,抱著魚死網(wǎng)破的念頭:“你敢殺我,就是和羅西家族作對,我父親不會放過你的!” 伊萬言辭正激動,賀司嶼一槍打在他腹部,他痛苦叫出聲。 隨即又是兩槍,打中了他的大腿和肩胛骨。 伊萬呻.吟,痙攣在地不能動彈。 賀司嶼陰翳著臉,一邊走近他,一邊開槍,偏就是沒有一槍致命,給他留著一口氣,死活都不能。 皮鞋狠狠一下踩在他肚腹,慢慢碾壓。 伊萬嘶啞著聲,疼得都說不出話,后頸突然一緊,被他扼住拖過去,一路拖到玻璃缸旁。 “干什么,你想干什么……”伊萬咯噔了下,悚然地瞪大眼,猛不丁掙扎起來。 賀司嶼平靜得可怕,目光冷而淡,居高臨下睥睨他的那一眼,殺心明顯。 嗓音又慢又沉,聽得人四肢百骸都哆嗦。 “送你,下地獄?!?/br> 話音落下,伊萬就被狠狠踹進了積著硫酸泊的玻璃缸里,無色的硫酸瞬間血色成河。 強酸腐蝕血rou,他什么氣焰都沒了,只余下歇斯底里,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楚。 伊萬終于深刻體會到了賀家這位傳聞中折磨人的手段,但為時已晚。 他的下場,要么一點點血流而亡,要么一點點被硫酸腐蝕骨rou。 賀司嶼回到周宗彥面前,單膝跪下去,伸出手,慢慢抹掉他唇邊不停外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