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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古代考科舉 第69節(jié)

    他只記得剛買馬騾時, 這騾子十分內(nèi)向,容易受驚。

    但程偃剛靠近, 馬騾就親昵的蹭了蹭程偃的手,然后叼走程偃手中的紅薯干, 喉嚨間發(fā)出愉悅的叫聲。

    程敘言神色和緩, 以手作梳給騾子順毛。

    程偃看向他:“要不要給騾子起個名?”

    程敘言嘴角抽抽,“這就不必了吧?!?/br>
    “你看將軍的坐駕也特意取名?!背藤让呑拥哪X袋,不認同兒子的說法。

    程敘言:………

    程敘言心道:您也知道是將軍坐駕才取名。

    他從程偃手里抓了幾根紅薯干, 喂著馬騾,“這么喜歡吃紅薯干, 那就叫紅薯干罷。”

    程偃:………

    見程偃梗住,程敘言十分開懷, 他擼著騾子的背毛, 笑喚:“紅薯干,紅薯干?!?/br>
    銀色的圓月懸在天際, 冷冷清清,程敘言仰頭望著,“爹,你看同一個月亮,不同的夜晚顏色也不一樣?!?/br>
    有時候是慘白的灰, 毫無生氣。程敘言并不喜歡, 因為看著那樣的月亮只會讓他聯(lián)想到死亡, 荒蕪與深淵。

    他喜歡銀白的月亮,不拘是圓的,還是殘缺的,夢幻中透著詩意。其次是黃色的月亮,他會想到豐收時節(jié)的稻田,有種飽腹的充盈感。他喜歡那種感覺,可以在窗邊亦是檐下看許久。

    程偃也仰首望去,但少頃目光又落在兒子身上。

    在十七歲的年紀(jì),就算有同齡人喜歡望月,可要么是與友人說笑,意氣風(fēng)發(fā),要么是短暫的傷心失意。

    不似程敘言,敘言仰首望著明月時,神情是平靜的,眸中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像海浪歸潮,四下靜謐,連拂過的風(fēng)也為此停留平息,天地間一片寂靜,只剩海面漾著的一輪圓月。直到水中倒影破碎又聚合,才讓人猛的想起,原來海水也是鮮活的。

    院中清幽,父子兩人好似要就這般站到天亮,卻被一連串騾叫聲打破。

    騾子想不明白,剛才還喂它食物的人怎么沒動靜了,它每日跟程偃接觸的時間長,程偃心性若稚兒單純善良,騾子也從最開始的膽小變得小驕矜。

    程敘言看著他爹給騾子喂食,忍不住道:“連靈性全無的牲畜也會得寸進尺?!?/br>
    “不是這樣?!背藤燃m正他,眨了眨眼:“是恃寵而驕?!?/br>
    程敘言哼笑一聲,順手捏了下騾耳朵。他轉(zhuǎn)身欲走,卻聽程偃的聲音隨風(fēng)傳來:“紅薯干只是一介牲畜,尚能遇到善待它的人,更遑論人?!?/br>
    他摸著騾子的腦袋,騾子那雙黑色的大眼睛映出程偃溫和的面容:“世上好人不多,壞人也不多,多的是平凡而普通的人。如果之前遇見的壞人多了,按照否極泰來的說法,猝不及防遇見好人也在情理之中?!?/br>
    不管如何,嚴知府對敘言釋放善意,沒必要太抗拒??謶质艿絺Γ钥咕芩腥说目拷?,豈不是因噎廢食。

    程敘言大步朝易知禮走去,他把人扶回廂房休息,簡單的收拾碗碟。

    程偃手里的食物喂完,他輕輕拍著騾子的腦袋:“今天吃的夠多了,睡罷。”

    騾子一個勁拱他的手。

    程偃捏著它的耳朵,無奈道:“我跟你說的,你可有聽進一二?!?/br>
    次日,程偃跟著程敘言去仁心堂,他剛踏進醫(yī)館大門,三位坐堂大夫齊刷刷看過來。

    “程偃?”許大夫試探道。

    程偃微笑

    頷首。

    三位坐堂大夫眼睛一亮,立刻奔向他去:“你昨晚睡的可好?”

    “頭可脹痛?”

    “有無嘔吐之感?”

    易知禮識趣的奔向后院,先溫習(xí)敘言哥之前教他的招式,然后幫著藥童一起整理藥材。

    程敘言在醫(yī)館內(nèi)清理,整合脈案,添置藥格子里的藥材。幾名藥童也時不時望向程偃那邊的方向。

    時下沒有ct,自然掃描不出程偃腦內(nèi)淤血的具體位置,大多數(shù)醫(yī)者只能憑經(jīng)驗,再根據(jù)程偃的個人感受來定位。

    許大夫捋著胡須,“傳聞華佗開顱根除病癥。但傳聞始終是傳聞?!?/br>
    若世上真有開顱不死術(shù),程偃腦內(nèi)的淤血也就不成問題。

    一般來說腦內(nèi)有淤血,嚴重者嘔吐嗜睡乏力,且伴隨四肢不協(xié)。但程偃這時而渾噩時而清醒,卻能蹦能跳,不像那么回事。

    只是嗜睡不是好兆頭,且許大夫在程偃耳后發(fā)現(xiàn)幾縷銀白,程偃如今也不過三十有余,竟有早衰之像。

    棘手,實在棘手。

    許大夫眉頭緊鎖,不知不覺將胡須扯斷幾根都沒留意。

    程敘言垂下眼,攥緊手中的油紙。少頃他被一只溫暖的手包裹住。

    程偃一根一根掰開他的手指,揶揄道:“這油紙用來包藥材,你將其揉皺還怎么用?”

    程敘言嘴角動了動,最后還是低下頭什么都沒說。

    適時有病人進入醫(yī)館,其他兩位大夫為病人診治,許大夫回到自己的位置,還在思索程偃的病癥。

    午后,許大夫背上藥箱竟是要出醫(yī)館,還叫上程敘言父子。

    程敘言不解:“許先生,咱們這是去哪兒?”

    許大夫躲著街上的行人,邊走邊道:“老夫所學(xué)有限,便想著帶你父去老夫的友人那里瞧瞧?!?/br>
    程敘言差點愣住,但很快反應(yīng)過來:“之前都未聽您提起,勞您跑這一趟,小子實在是……”

    “行了?!痹S大夫打斷他:“你非要跟我扯什么恩啊情的,老夫是不是先得把這條命給你?!痹S大夫說的是之前有歹人拿刀殺他,程敘言救下他一事。

    許大夫后來沒提,程敘言也就拋在腦后,沒想到許大夫一直記在心里。

    現(xiàn)在他被老人家一通教訓(xùn),程敘言被堵的啞口無言。

    旁邊傳來一陣低笑聲,程敘言面無表情望過去,程偃立刻壓下笑意。

    “許大夫。”程偃喚他:“我們的小院有一輛騾車。”

    半個時辰后,許大夫喝著清茶,穩(wěn)穩(wěn)坐在車內(nèi),看到對面的年輕小子又氣不順:“你有騾車你不早說?!?/br>
    程敘言總覺得哪里不對,他知道許大夫脾氣不算好,他跟著許大夫?qū)W東西,平時恭敬守禮,他們之間是客氣中夾雜一點生分。

    但最近幾日,更準(zhǔn)確來說是他救下許大夫之后,他逐漸感覺到許大夫?qū)λ膽B(tài)度有了細微變化。那種感覺不好形容,是程敘言過往從未體驗過的,但心底深處他其實不討厭。

    程敘言小聲咕噥:“您之前也沒問哪?!?/br>
    果然又換來許大夫一記眼刀,程敘言不吭聲了。

    程偃適時引開話題:“先生的好友是位什么樣的人?”

    “脾氣臭,醫(yī)術(shù)不及老夫?!痹S大夫瞥了一眼程偃,不甘不愿道:“不過他對頭痛之疾比老夫有經(jīng)驗。”

    他也是正經(jīng)思量過才決定帶程偃和程敘言登門。

    那天在街上,程敘言這小子僅僅因為歹人對程偃的咒罵就下狠手,可見是真的敬愛程偃。他就知道自己沒看錯人。

    這小子之前還跟他裝,裝出開朗活潑的模樣,真當(dāng)這個老身板眼瞎心盲。

    許大夫捧著茶杯,掀了掀眼皮,輕飄飄掃了程敘言一眼

    ,直把后者看的發(fā)毛。

    程敘言:“許先生可有吩咐?”

    許大夫:“哼?!?/br>
    雖然還嫩了點,可也甩出同齡人一大截,這么好的心性,這么好的苗子,卻不能收為徒弟,他恨。

    車輪骨碌碌滾過青石板地面,一路向城東而去。那邊是府城貴人們居住地區(qū),環(huán)境雅致又干凈。

    進入城東的地區(qū),車外的嘈雜慢慢遠去,這里的行人走動時下意識壓低聲音,而程敘言他們這輛騾車,自然吸引眼球。

    騾車最后在一家氣派的醫(yī)館前停下,比起仁心堂,眼前的醫(yī)館哪哪兒都透著低調(diào)的貴氣,連醫(yī)館前的石階都是嶄新而整潔。

    許大夫進入醫(yī)館后讓人看著外面的騾車,他直奔館內(nèi)一位與他年紀(jì)相仿的老者。

    對方有些詫異,捋著花白的胡子矜持道:“你怎么來了?”

    許大夫臉色不太好看,但還是把身后的程偃拽到跟前:“你給他看看,能不能治?”

    許大夫大致描述程偃的癥狀,這下不止許大夫的老友,這家醫(yī)館的其他大夫也湊過來。

    程偃的病情很少見。

    然而不等許大夫再問,他的老友搖頭道:“老夫治不了?!?/br>
    原來在數(shù)年前,陸氏就帶著程偃來此家醫(yī)館就診過,那時的程偃病情還沒有現(xiàn)在這般嚴重……

    對方如此坦蕩的承認不足,放在此時此刻,卻像一把刀狠狠扎在程敘言心口。

    他白了臉,搖搖欲墜,比程偃這個病人看起來還虛弱。剛有希望又陷入絕望。

    許大夫回頭看向程敘言,認識這些日子,他還是第一次看到這小子露出這么脆弱的神情。他心有不忍,不死心的問老友:“半點法子也無?”

    老友詫異,不明白為何許大夫如此上心。兩人走到一旁說小話,許大夫吭哧道:“那個年輕小子于我有救命之恩?!彼唵翁崃艘蛔煊谑蟽鹤诱宜麍蟪鸬氖隆?/br>
    “荒唐!”老友勃然大怒:“他娘患病又不是你害的。”許大夫為其他人的性命考慮選擇上報,何錯之有。

    再者官府把于氏帶走,又非直接處死,而是一直召集府城大夫醫(yī)治,實在救不回來能怪誰?

    許大夫拍拍老友的背,給人順氣,隨后他斂去半輩子的傲氣,在老友面前懇求:“你能不能想想其他法子?!?/br>
    老友看他一眼,對上許大夫誠懇的目光,不免動容:“我是真沒法子,不過他們可以去找另一個人。”

    第64章 尋人

    盛夏朝陽, 空氣中還殘留著一絲清潤。

    府城城外,一輛騾車穩(wěn)穩(wěn)停在官道邊上,車窗不時伸出一只手對外面的人揮舞。

    朱大看著面前的年輕人, 由衷道:“雖然為兄舍不得你,但令尊身體要緊。敘言,愿你好運,一路保重?!?/br>
    程敘言輕輕點了點頭。他一身利落短打, 頭發(fā)梳起余留幾絲碎發(fā), 看起來可靠又難掩年歲的稚嫩,像一株初初長成的青竹。

    想到程敘言此行不知又要受多少苦,朱大心里一軟, 上前擁住他。

    程敘言身體一僵,但朱大很快退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