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里的除卓楠星和天子外，其他人坐立難安，而在偏殿外趕來的眾人也心情復(fù)雜。

    眾人下意識看向五皇子，六皇孫是五皇子的嫡長子。

    太子垂眸掩去眼中情緒，神色悲憫。

    六皇孫臉色陰沉，眾人沉默時(shí)，殿門從里面打開，露出江平德那張熟悉的老臉，他對皇子行禮后才道：“太子殿下，圣上傳召。”

    六皇孫松口氣，原來皇祖父只傳召太子。然而太子進(jìn)殿以后，江平德沒有跟隨太子而去，而是望著他們。

    其他皇子：………

    五皇子吐出一口氣，昂首朝殿里去。六皇孫立刻跟上。

    原本寬大的偏殿因?yàn)橐蝗喝祟D時(shí)變得充實(shí)，天子坐在龍案后，慢悠悠撥著紫檀木手串。眼瞼半垂，看不出喜怒。

    殿內(nèi)時(shí)不時(shí)傳來卓楠星的抽噎聲和控訴聲。

    五皇子心一橫，當(dāng)即跪下請罪：“父皇，兒臣教子無方，兒臣有罪?！?/br>
    六皇孫跟著跪下，沉默片刻才道：“皇祖父，孫兒不該因私怨生事，不該見弱不救。”

    卓楠星摔倒是卓楠星自己造成的，六皇孫有過，但過錯(cuò)并不算大。六皇孫是這般想的。

    四皇孫等人也跪下請罪，“皇祖父，孫兒不該粗心大意，才害得楠星受這一通罪?！?/br>
    他們有錯(cuò)，但頂多算疏忽。

    十五皇子看著皇兄和皇侄，又聽得卓楠星若有若無的哭聲，心里不是滋味兒。

    卓楠星的確不是被六皇孫推下山，但卻是因?yàn)榱蕦O的從中作梗，害得卓楠星差點(diǎn)身死。

    寒冬臘月將一個(gè)受傷的人丟在陌生山林，誰都知道兇多吉少。

    六皇孫知道丟下卓楠星，卓楠星會遇害的后果，其他皇孫也知道這個(gè)后果，但眼下卻不能挑明了細(xì)究。

    有時(shí)候?qū)εc錯(cuò)并非那般絕對。

    也不知道父皇會如何處理？十五皇子心道。

    眾人都在等天子一個(gè)結(jié)果，然而天子仿佛老僧入定。偏殿里斷斷續(xù)續(xù)的哭聲也停了，寂靜無聲。

    六皇孫額頭浸出細(xì)汗，他沒有他父親那般沉住氣，抬首道

    ：“皇祖父，孫兒真的知道錯(cuò)了，但卓楠星指控孫兒故意害他，孫兒是不認(rèn)的?！?/br>
    太子靜默得猶如一座石塑，天子瞥他一眼，收回目光。

    輕微的碰響聲起，天子將手串扔在龍案上，淡淡道：“老五最近愈發(fā)糊涂了，既如此，便安心在府中休養(yǎng)?！?/br>
    五皇子不敢置信的抬起頭：“父皇——”

    他對上天子冰冷的眼，一下子涼到心底。上次他派人針對程敘言的事，在父皇那里根本沒有過去。父皇什么都知道。

    五皇子想來也覺得自己冤，放火之事是周管事自作主張，按照五皇子的想法，是讓程敘言住所簡陋，不勝嚴(yán)寒，不聲不響病死在行宮。

    ……罷了，現(xiàn)在說什么也無用了。

    五皇子磕頭納拜：“兒臣，遵旨?！?/br>
    六皇孫急了，“皇祖父…”

    “夠了。”五皇子喝止兒子。

    天子漠聲道：“朕也乏了，你們退罷。”

    眾人應(yīng)是。

    偏殿一下子冷清，天子盯著案前，良久他道：“身為長兄，怎的沒有一個(gè)長兄的擔(dān)當(dāng)?！?/br>
    江平德不敢應(yīng)聲。

    太子想明哲保身，可太子既為儲君，注定出事后他不能明哲保身。

    不管是保兄弟還是罰兄弟，都應(yīng)該有個(gè)態(tài)度。而罰兄弟，又該罰至什么程度？總要有個(gè)章程。

    儲君協(xié)助天子理國事，然而這種家事太子都撇干凈。

    少頃天子道：“去看看楠星，怎么沒聲了?！?/br>
    江平德輕步離去，不多時(shí)回來：“圣上，卓小公子病癥初愈，仍是疲憊，此刻已經(jīng)睡下?！?/br>
    天子輕笑一聲，睡下好，若是醒著怕是又一番鬧騰。

    天子起身離去。

    這場溫泉行宮之旅，接二連三出事，天子原本的愉悅心情也散的七七八八。

    天黑時(shí)候，卓楠星再次醒來后他周身的擺設(shè)大變，不是偏殿更不是他的住所，瞧著倒像是他jiejie姐夫的住所。

    卓顏見他醒來，撫了撫他的臉：“餓不餓。”

    卓楠星眼珠動了動，隨后想起什么，怒道：“姐夫?yàn)槭裁创驎炍?！?/br>
    “六皇孫呢，他有沒有被罰。還有四咳咳……”他喉嚨癢的厲害，身體也沒有力氣。

    卓顏扶住他，低聲道：“五皇子被禁足，六皇孫被罰抄經(jīng)書百遍。四皇孫等人罰抄經(jīng)書二十遍?！?/br>
    卓楠星還等著后文，但卓顏不再言語。

    卓楠星傻眼了，“就這樣？”

    卓顏抿唇不語。

    卓楠星張著嘴，眼珠慌亂轉(zhuǎn)動，他的雙手四下扒拉，像只無助的小獸。

    卓顏心疼壞了，抱住他：“楠星，楠星別這樣?！?/br>
    “可是我差點(diǎn)死了……”卓楠星恨聲道：“我差點(diǎn)就死在山上。那么冷，那么偏僻的地方?！?/br>
    “……也許我的尸體被餓狠了的野獸啃食，連個(gè)全尸也無?！弊块锹曇舻拖聛?。

    卓顏鼻子一酸，險(xiǎn)些又落下淚來，只能緊緊抱住弟弟給他溫暖。

    下一刻她被攬入溫暖的懷抱中，程敘言擁著姐弟倆，“楠星，沒事了?！?/br>
    卓顏趕緊道：“那么多人里，是你姐夫第一個(gè)找到你，也是他親自把你背回來。給你放血降□□熱?！?/br>
    卓楠星癟了癟嘴，委屈巴巴喚了一聲“姐夫”。

    程敘言揉揉他的腦袋，溫聲道：“楠星，姐夫不是要攔著你討公道，但有些事不是那般簡單。”

    “是啊楠星。你想想寒冬深夜，你姐夫冒著大雨滿山找你，救你。你姐夫不會害你?！弊款佄珠且?yàn)樯衔鐢⒀杂骈亲熘露`會敘言，這會子忙不迭解釋。

    他們現(xiàn)在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有些事不

    能掰碎了說給楠星聽，只能回家再說。

    不得不說卓顏很了解弟弟，她這話出口，卓楠星看向程敘言時(shí)那點(diǎn)委屈也散了。

    程敘言拍拍他的肩膀，“之后就住在這院里，我給你調(diào)理一下身子。”

    卓楠星咕噥一聲，到底沒再說什么。

    臘月二十六的時(shí)候，天子起駕回宮。

    行宮發(fā)生的種種已經(jīng)傳至嘉郡主夫婦耳中，卓府門外，嘉郡主看著清減許多的兒子，眼眶一下子紅了。

    卓楠星那股委屈又涌上來，卓父抱住兒子，輕輕拍了拍他的背。

    卓父松開兒子看向程敘言，拱手一禮，程敘言趕緊扶住他的手，“岳父這是作甚？”

    卓父動容道：“你冒險(xiǎn)去救楠星，這個(gè)情我記著?！?/br>
    嘉郡主也看向程敘言，雖未言語卻是默認(rèn)丈夫的話。如果不是敘言找到楠星，他們真的要失去這個(gè)兒子了。

    “岳父想岔了?！背虜⒀詼芈暤溃骸拔沂情墙惴?，救他是應(yīng)該的?！?/br>
    嘉郡主立刻應(yīng)聲：“是這樣，一家人莫生分了?！?/br>
    她招呼著程敘言進(jìn)府，格外熱情。卓顏這個(gè)親女兒都落后了。

    飯廳里，一向注重禮儀的嘉郡主在飯桌上親自為程敘言夾菜，言語間皆是關(guān)切。

    嘉郡主和卓父打聽的仔細(xì)，連程敘言找到卓楠星回程路上被連累的摔下山坡也明了，敘言這個(gè)孩子真是拿命去救楠星。

    他們的心又非草木，如何不感動，如何不領(lǐng)情。

    飯后，程敘言道“家中還有父等候，先行離去”，卓父派人將程敘言送回家。

    本來卓顏也是要回夫家，被程敘言勸住，“楠星更需要你。”

    嘉郡主一時(shí)臉熱，女婿對女兒當(dāng)真是沒話說。

    程偃一直在家中等著，忽然八哥高聲道：“兒子，兒子回來了?！?/br>
    “兒子——”

    程敘言剛要敲門，門從里面打開。

    程偃眼底淤青，下巴冒了一圈青茬，頗為憔悴。

    程敘言心中一疼，上前擁住他：“讓爹擔(dān)心，是兒子不是?！?/br>
    程偃知道兒子做的都是對的，可還是氣的拍了他一下，天知道他收到卓家的消息后內(nèi)心多忐忑。

    程偃不敢想若是敘言再出事，他還能不能挺住。

    八哥落在程敘言頭上，將他整齊的發(fā)抓得凌亂，大聲道：“兒子，兒子?！?/br>
    聲音聽起來有些生氣。

    鑒于這種語氣，程敘言再聽八哥口中的“兒子”，總覺得八哥在罵他。

    第144章 從五品侍讀學(xué)士

    次日, 天家圣旨傳來。

    道卓父宣德明恩，克己有禮，特擢升為霧江郡左參政, 年后赴任。官職從三品，正經(jīng)有實(shí)權(quán)的地方文官。

    時(shí)下一個(gè)郡城名下轄有七八個(gè)府，若是富庶地更有十來個(gè)府, 府城之下再轄有縣, 鎮(zhèn)，村。

    郡城設(shè)有布政使，主管一郡政務(wù)。布政使之下便是參政, 而參政又分左右參政, 雖然品級上皆屬從三品官職，但實(shí)際cao作中，左參政權(quán)力更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