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回 女媧淚 石猴感化 心魔除 飛將重
「善哉、善哉---」釋迦摩尼見這桀傲慣的佛門護法使已擺脫最后束縛,就揚起嘴角的朝彌勒賀說:「令高徒勘破糾結(jié),不枉笑面佛安排征途點化的一番苦心?!?/br> 待對掌宗揖謝畢,彌勒祖師立即大袖猝揮,讓命危的徒弟蛻變金身,并用欣慰口吻勉勵道:「你既能拋下一切,終成涅槃?wù)瑸閹煴惴饽恪簝魳I(yè)檀佛』吧?!?/br> 大伙瞧黃眉尊者已無乖戾惡貌,均上前道喜;帝釋天、伐樓拿看人家放得開生死舊怨,俟回想那時節(jié)的確是晝驥、夜駒一心圖謀寶物,方導(dǎo)致兄弟倆慘死于「火獄谷」,遂在相覷反省后跟斡旋的塔尼恩說:「大王子,我們當初受裘奈煽惑時倘無劉使君勸解,原就該客死它鄉(xiāng)了;雙馬童咎由自取,這仇---咱不報也罷?!?/br> 「鄂多星『環(huán)鑣門』與『烈陽旗』的二位龍頭深明大義,小妹先行謝過了?!巩敱娙硕继鎸O悟空暗呼僥倖,由哈察維克引進的一位蛇軀美婦忽接口道;少昊認得她是女媧,即恭揖的說:「不知娘娘芳駕親臨,還請恕我等有失迎迓之罪------」 「啊,莫非是佛祖生怕咱玉帝殺不死那隻臭猴子,才把他老兄的剋星給請來了?呃---你們干---干什么?」會變豬八戒的天篷話還沒說完,已被全嚇一跳的三同僚:天猷、翊圣、真武元帥趕緊摀住嘴;早明白身世的孫悟空不由得轉(zhuǎn)頭瞥去,卻見她似乎充耳不聞,只向眾仙佛、帝釋天、伐樓拿還禮道:「帝君連日忙于擊退外侮,本座因舊傷未能替三界抵御屢侵強梁,說來是我較自責些,您有何罪過?諾赫拉吉星『伽努達國』輔相因清楚『他』的始末淵源,特地知會我返回這處理?!?/br> 亦略曾聽「五色石」跟那妖猴的緣起糾轕,兀自憤怒的宙斯便火大質(zhì)問說:「你的來意,是盤算幫此巨惡開脫嗎?殺子之恨,我嚥不下肚;荷米斯可從沒動神杖的歪腦筋,但『鎮(zhèn)魂殿』廢墟旁仍慘遭他的毒手,難不成---真要讓吾兒含冤?」 一直攔在諸神前頭的楊戩這時則突然插嘴問道:「若按伯父的邏輯,那帶兵攻打過中土南天門的令郎阿瑞斯,是死于楊某刀下,您不就---也得找我索命囉?」 「小畜牲雖降敵附叛且欲弒親,畢竟還是我骨血,誰都不可越俎代庖---」一時語塞,宙斯良久才切齒答說:「這件事咱日后再談,我現(xiàn)在---要為荷米斯報仇!」 「父王!怎么你到此刻---都改不掉剛愎自用的毛???」瞧那進逼的父親即將與情郎起爭執(zhí),心中天秤已傾向次者的雅典娜便復(fù)替楊戩幫腔道:「久存貳志的大哥欲加害你我,別說楊元帥是基于職責需誅除犯境的敵寇,他倘落入女兒的手里,我一樣殺之后快;這孫悟空儘管有千般不對,就不能先看看別人如何說嗎?」 經(jīng)她「當頭棒喝」,早知道愛女感情變化的宙斯又察覺胞兄、二哥甚至那「巨人族」首領(lǐng)全正盯著自己,猛覺醒的他待隔半響,方退步嘆了句:「唉,好吧------」 「奧林匹斯山的神殿共主果有容諫雅量,本座佩服得很;」一旁靜候的女媧俟宙斯息怒,即移往石陣對亦站起身的孫悟空問道:「孩子,你曉得---我是誰嗎?」 「你---是創(chuàng)造老孫的娘---娘娘------」忒也奇怪,咱向來誰都不太鳥的「齊天大圣」一見這陌生美婦,居然乖得像小朋友似的有問必答;適才遞酒葫蘆的二郎神瞧她無須解咒法便可輕易進陣內(nèi)撫摸孫悟空毛茸茸后腦杓,剛擔心對方會驟施殺招的欲上步警戒,早聽女媧以仍然親切的語調(diào)說:「我為了養(yǎng)妥那年因補天而積鬱的傷勢不得已返回本命星球,只藉由凡間膜拜的原始雕像跟這里保持聯(lián)系;你師父須菩提雖沒兌現(xiàn)當初允諾的事,我卻很開心,想不到你---長這么大了------」 看此姝淚滴已撲漱漱的滾落顋頰,頭一次流淚的孫悟空亦連忙用手掌胡亂幫她抹拭,并哽咽的道:「別哭、別哭;是我不應(yīng)該,害你傷沒好就往返奔波------」 「不要緊,幸虧劉使君替你擋掉哈察維克的『碎石錐』,否則---否則我們哪有再見面的機會呢?」握住他的手貼在臉龐,喜泣的女媧宛如一個母親于死牢內(nèi)找著多年失散兒子,極珍惜會晤時刻的說:「都怪我未曾陪在身邊,才讓你誤入歧途;當雷隆輔相告訴我---你胡鬧遭逮,我心里好痛,一直想---要如何代你受罰?!?/br> 才剛對那廂的劉漢龍頷首示謝,他一聽人家講最后幾句話,腦袋瓜頓時如被雷殛;只瞧孫悟空慢慢搖著頭喃語道:「禍是我---是我老孫闖的,這---這怎么行?」 接著,他立即朝玉帝和如來佛、觀世音跪叩說:「俺知道錯啦!皆因我那時鬼迷心竅,差一點荼炭了三界生靈;她跟此事沒絲毫關(guān)係,求你們---莫牽扯娘娘?!?/br> 「好孩子,你別這樣------」看咚咚作響的孫悟空已磕頭到前額鮮血迸流,女媧便于泣啜中彎腰去攙他起來;然而她怎拉得住那執(zhí)意尋死贖罪的大圣爺?不一會,由左慈、于吉、南華仙長合煉的「五行奇石陣」,遂在裂痕逐擴下轟聲炸散! 紛使神通格開碎礫;穿過護衛(wèi)叢的少昊目睹他緊抱娘娘抵擋落石,等塵沙平息就上前詢問:「悟空,陣法已破,咱這邊可沒幾個能阻你突圍;你---干嘛不走?」 「一人做事一人當;我罪大惡極,焉敢一走了之?」孫悟空待確定懷里的女媧無恙后,即二次下跪道:「老孫愿復(fù)受『碎石錐』酷刑,但求各位不要為難她?!?/br> 「上天有好生之德;如今你既誠心懺悔,豈可又令吾輩妄增惡業(yè)?」那法相莊嚴的釋迦摩尼開示畢,忽轉(zhuǎn)身向宙斯說:「施主倘仍欲報殺子血仇,還請自便?!?/br> 「你不愿揹業(yè)障,卻慫恿我去干蠢事?倒不曾見過像你這樣的出家人耶!」裝傻的宙斯鼻孔一哼,隨之瞪著美猴王道:「料想那馬雅族長亦鐵定不肯把『碎石錐』借給我;反正『握雷杖』也沒做翻他的本領(lǐng),荷米斯這筆帳么---就算了吧。」 「豁達大度,希臘『萬神之王』確實好氣概---」朝瓦解的石陣中瞥去,那替女媧松口氣的玉帝忙對眼前「最后債主」拱手致謝:頓了頓,他立即跟佛祖、菩薩請示說:「死罪可免,活罪難逃;這猴猻雖省思遷善,未審各位---將如何處置?」 忽望著才結(jié)束戰(zhàn)役的遙遠曠野,如來佛隔了良久便語重心長的道:「儘管打垮了多支外敵,可是那由『五圣』揪聚的幾路妖魔卻也無法盡數(shù)降伏;鐵角牯、魔翅梟、銅頭獅、靈耳猴為迎合藉武力逼迫就范的孫悟空,皆強召四方精怪以求壯大征軍,況且這批魑魅魍魎又曾獲取神杖里的不知名能源加持過,敗戰(zhàn)潰退之際趁元氣大傷的我們無暇圍困,勢必逃至各處隱居養(yǎng)晦,人間---恐再無寧日了。」 「掌宗所言有理,那均散遁的受創(chuàng)妖孽雖暫時不敢做惡,卻可能潛匿于紅塵俗世蠱惑黎民好培植復(fù)出的力量---」神色瞬變嚴謹?shù)膹浝兆鎺熞啾響B(tài)贊同,隨即又恭問說:「您既已洞燭此節(jié),難道是想叫這剛痛悟前非的猴王---做些什么嗎?」 「中土蒼生託劉使君和少、憲二帝庇蔭,方把烽火、飢荒之禍一再免去,若真遇上那修為更加深厚的流竄邪祟,終究續(xù)遭萬劫不復(fù)災(zāi)厄;」悲天憫人的釋迦摩尼俟在場神佛都肅穆聆聽,便切入了正題道:「天幸此等跳樑小丑已分散力弱,經(jīng)此惡戰(zhàn)又需數(shù)百年靜養(yǎng)方得還原功力;如今孫悟空既曉得悔改,就命他于五指山服完先前刑度,待咱一擇妥取經(jīng)渡化世人的對象,再遣其護駕至『大雷音寺』?!?/br> 聞?wù)呷鲜Q善;觀世音隨即問兀跪地的他說:「這種處分,你可心甘情愿?」 「老孫---呃不,弟子甘受責罰?!瓜瘾@特赦且不敢使勁的孫悟空忙叩首道。 女媧瞧大伙皆肯留一條活路,向眾神佛揖謝罷,便喜極而泣的復(fù)抱著他說:「太好了,你遠在咱本命星的爹爹『伏羲帝』倘得知訊息,一定也會很高興------」 一聽她脫口講出那兩字,孫悟空不禁激動顫問:「你們愿意---愿意認我了?」 看含淚的女媧又點頭微笑,這盡掃「無父母遺憾」的石猴精終于忍不住連翻跟斗,接著遂欣喜若狂的吶喊:「我有娘有爹!我---不再是沒人要的野孩子了!」 「重生之恩不可一日或忘,悟空此行務(wù)必虔心靜修,以贖過失;」地藏王那回雖曾被敷衍的他「唬弄」,仍不計前嫌的苦勸:「切記,須以有用之身澤披天下?!?/br> 「弟子昔日罪孽深重,今蒙各位點化,一定在服刑山下誠摯思過;俟取經(jīng)的高僧駕臨,保護他一路平安;倘違誓言,人神共戮!」單膝復(fù)跪的孫悟空轟諾道。 「依我個人的淺見嘛,五指山且不忙著去---」這里地位最受尊崇的塔尼恩瞧事情儘管已圓滿解決,但對宙斯喪子之痛不免猶存些許「厚此薄彼」的歉然,就提出建議的說:「那奧林匹斯山、愛琴海底跟火獄谷歷經(jīng)大戰(zhàn)后,已均成斷垣殘壁;悟空若想贖罪,何不先協(xié)助我等重新砌造『圣殿堂』、『濤吼城』與『鎮(zhèn)魂殿』?」 覺得這主意不錯,然而少昊尚未詢問,孫悟空已搶著道:「老孫去、老孫去。」 「玉帝若真要彌補我父王,小女子還有另項請求不知您能否答應(yīng)?」正當眾仙佛都一致贊同那樣的處理方式,雅典娜于深情看了楊戩后,忽靦腆問說:「這遭與各位并肩作戰(zhàn)讓咱有幸見識貴邦奧妙且實用的功夫,尤其是---楊元帥精湛的技藝更令吾輩大開眼界,所以是不是可派他---亦到圣殿教我們重扎武學根基?」 儘管意外,大感有趣的少昊仍對那愣住侄兒問道:「鎮(zhèn)殿郎,你認為如何?」 明白別離在即的雅典娜此舉用心,難得臉紅的他便抱拳允承:「小侄---愿往?!?/br> 「妙極;」對這姻緣樂觀其成的宙斯瞧玉帝并不做梗,也暗自代她高興,遂爽朗的說:「你那位侄子勇武卓絕,一旦到咱殿中,我可不會輕易把人放走的喲!」 大伙全被他逗笑了;但思慮頗清楚的楊戩卻沒因而忘記該辦正事,待與雅典娜互望罷,就跟隨隊的呂布道:「奉先,此行既兌諾立了功,『煉心堂』里即刻除名---;你打今起便到我麾下效力,盼尊駕爾后能為『凌霄殿』善用一身的好功夫?!?/br> 「末將領(lǐng)命!」俟恭諾畢,這改頭換面的「飛將軍」魂魄就從愛女體內(nèi)走了出來;那還神的呂懷看他已更換囚服,曉得兩人又快要分開,即再度流下悲喜的淚水說:「爹,恭喜您得脫牢獄災(zāi)劫;孩兒回去,一定告訴娘---我有個英雄父親。」 「好乖---」呂布等她復(fù)「哇」聲泣摟,亦難捨的輕吻呂懷額頭道:「愚父昔日鮮仁寡義,實非你的楷模,憶嬋想學---便拿你恩師當榜樣,以熱忱初衷行俠于塵世;陸伯言謀勇雙全,玄德公沒把你託錯人,吾兒要恪盡為將、為人婦本分。」 待拭淚頷首應(yīng)允,呂懷忽環(huán)顧四周的說:「咦?爹,那陪我來的云祿jiejie呢?」 一句話頓時令現(xiàn)場鴉雀無聲---;不知該怎啟齒的呂布正要支吾塘塞,侍立在佛祖身旁的觀音大士已接口道:「憶嬋且先退下;玉帝,這件事---可有商量馀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