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修風評被害后 第26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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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著疲憊不堪的軀體,望著天際的祭壇,跑,絕不能停滯一瞬的跑。 她已無暇顧及其他,只有在這奔襲途中,才有空閑繼續(xù)艱難思索。 折疊陣法已啟,除非殺了蚩尤,或者拖到蚩尤力量衰弱到無法維持,否則無法停止,人力有窮盡,只是或早或晚的事情。 吃一塹長一智,它不到最后關頭,絕不會現(xiàn)身…… 算來算去,想來想去,云閑不得不承認,還當真是如那天試煉之地中說的一般,對即墨姝下手是最容易達成的舉措。真是諷刺。 只是,這世上不是什么事都只要考慮能不能成,而是要考慮能不能做的。 想到這里,云閑伸手去摸魔石,竟然還在!她原本是擔心自己無法第一時間感知魔石變化,才一直貼身放著,不曾將其收入儲物戒。魔石還在微弱閃爍,只是光芒越來越淺了。 即墨姝的本源魔氣還在逐漸虛弱,她狀況很不好。 云閑粗糙的掌心漸漸將魔石攥得溫熱,她都快記不清上一次見到即墨姝笑是什么樣子了?,F(xiàn)在一定很痛苦吧。 蚩尤若要用即墨姝的軀殼,明明一早便可以用,它絕無可能念什么舊情,才把即墨姝留到現(xiàn)在。那唯一的解釋,便是它有顧慮——現(xiàn)在的形態(tài)能讓它發(fā)揮出最大的實力,畢竟即墨姝本身的修為遠差蚩尤,若是轉移,或多或少會將能力折損。它如此多疑的性子,怎允許自己多出這個破綻。 三人正在隨著宿遲留下的劍痕跟上劍閣諸人,怎料到,遠遠的雪山之上,又傳來一陣凌亂琴聲! 劍痕也正在這里終止。云閑思緒中斷,飛身過去,差點眼前一黑。 當真是過了這劫,又來一難!又不是智勇大闖關! 連綿的雪山之間,劍閣和琴坊狹路相逢。說是狹路,是因為這條峽谷實在太狹窄了,只供兩人并肩,更何況琴坊弟子還要背著古琴,更是左支右絀,磕磕碰碰,琴坊宗主站在最前,面色難看到了極點。 若是人要走,這古琴根本無法橫放! 琴坊花了多少心血才培養(yǎng)出來一個秦雅,現(xiàn)在也傷重了,人數(shù)竟然看上去有些少的可憐。而狹路之上,正有龐大的巨石朝眾人滾落,帶起一陣塵土碎石,劍氣凌冽,將這巨石劈成幾塊,砸落到地上,又是深深的幾個大坑! 云閑見秦雅強撐著內(nèi)傷,手指撥弦,立刻道:“別!??!” 秦雅一頓,抬眼看她,目露茫然。 喬靈珊激動道:“宗主!前輩!云閑?。?!你回來了??!你沒有受傷吧?!” “受傷了!很痛?。 痹崎e道:“別用琴音,聲音太大,音波疊加,這很有可能會雪崩的?。。 ?/br> “知道了!”風燁道:“可你現(xiàn)在的聲音是不是也很大?!” 云閑:“我不大聲你們怎么聽得見?!” 若要踏過雪山,就只有這一條狹路。山穹都快戳進結界頂端,根本飛不過去,這條道明擺著要算計你,也只能硬著頭皮往下走了。 都到了這個關頭,琴坊又怎么可能沒事找事要和劍閣打一場。更何況兩宗世交這么久,好歹都要面子,兩門弟子也都很熟悉,扶腿的扶腿,拉手的拉手,小心翼翼地一起在狹路上行走。巨石滾落,宿遲和云閑便無聲用劍氣解決,剩下的石塊便舉琴擋住。 琴弦都被砸斷幾根,琴坊宗主道:“我的琴……” “都什么時候了還心疼琴?!笔捠彽溃骸敖o你看我的劍?!?/br> 琴坊宗主伸腦袋看了眼,蕭蕪的劍已經(jīng)嚯了十八個口,頓時心情松快多了。 終于有驚無險過了狹路,迎面而來的便是一大片荒蕪的雪原。四處都是白色一片,讓人看著極為難受,一時之間沒有人踏出第一步。 云閑撿了個石頭丟過去,毫無動靜。 身后傳來腳步聲,眾人驟然回頭,看見了第三個宗門——刀宗。 這下情況便有些微妙了。但不論如何,現(xiàn)在唯一的事便是繼續(xù)向前,停留一瞬都是浪費,柳昌冷哼一聲,三宗幾乎同時向前奔去。 誰都沒料到,有人踩到了一處地方,頓時整個人都被湖面吞沒,瞬間凍僵,再無生息! 足下看似溫順的白雪驟然開裂,露出其下潛藏著的冰湖,一聲慘叫,霎時大亂! 云閑的手剛一觸到湖水,就感覺一股陰寒竄上指尖,幾乎無力屈張,她運起靈力抵擋,盡全力浮起身子,將頭臉暴露在外,卻沒有立馬掙出冰湖,而是奮力伸手,將最近的那人拎起來,往遠處的岸上丟去! 她的修為還能讓她在這冰湖里沉浮幾息,其他人不能。 到處都是漂浮在湖中的人,真正的死亡是悄聲無息的,像個石頭一般往湖底墜去,云閑已經(jīng)無暇去管這到底是哪個宗門的人了,不管刀宗還是琴坊,她只要能夠到,就一定要救! 蕭蕪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往我這里來?。?!” 柳昕道:“往岸邊走?。 ?/br> 剛開始還能聽到聲音,直到越來越模糊,云閑嗆了口水,舌頭頓時差點被凍掉,她迷迷糊糊中想,她好像沒學過游泳……難道她天生就會??狗刨嗎?? 足尖被一只有力的手抬起,宿遲的手和這湖水也差不多冰冷了,云閑被抬出水面,終于神色清明幾分,才聽到太平的尖叫聲:“快點上去??!就剩十幾個人了??!” 它不留余力地釋放出火屬靈氣,包裹住云閑周身。 湖面上沉浮的,也的確只有幾個人了。云閑側眼,竟然看見了仲長堯。生死關頭之間,他的面色才終于毫無掩蓋——有刀宗之人瀕死,緊緊抓著他的衣角,他惱怒地瞧了那人一眼,硬生生將那人已經(jīng)開始顫抖的手掙脫開來,踩在他背上,便要借力前行。 那人神色絕望,就要沉入湖底,就感到后頸皮被人一揪,身子浮空,被重重甩到了岸邊。 仲長堯神色一變,無暇再耽擱,只奮力向岸邊踏去,云閑就在他身邊,冰般的湖水中,他的心卻驟然向下一墜。 云閑的聲音微弱,依然清晰: “是不是有了話本,就讓你覺得自己高人一等,全四界的人都不如你高貴。死了一個又一個的人,也不過是第二天便可以刷新重生的路人,反正死來死去,死的都不是你?!?/br> 仲長堯眼瞳瞪大。 她為什么知道……她是怎么知道的??! “我知道你在盤算什么,作為一個小人,你已經(jīng)活的夠久了?!痹崎e被冷的直呼氣,卻還是漠然地看他一眼,“你信不信,就算要死,死的第一個就是你?!?/br> 仲長堯眼中殺意暴動,手指張屈,尚未出手,便眼睜睜看著云閑一步一步向下沉去,嘴角抽動,剛想譏諷,腳步聲響動,頭頂陰影襲來,鋪天蓋地將他淹沒—— 棕黃色的厚重獅毛一瞬散在湖水之中,刺骨溫度完全不能阻礙主人的行動,棕獅形狀優(yōu)美的肌rou線條正在強有力的抽張鼓動,如離弦之箭般沖到了云閑身邊,激起無數(shù)水花。 雌獅有力的爪墊扣在她背上,輕輕往上一摟,云閑坐在獅背上,甩了甩臉上的水珠,垂眼看著棕獅含有笑意的雙眸,道:“大小姐,我鼻涕泡都凍出來了……” 姬融雪并未回頭,一尾巴將仲長堯又抽回了湖底,隨后親昵地繞上了云閑的手背,道:“抱歉。失算了,我以為剛剛好的?!?/br> 宿遲沒事被爪子踩了兩下,頭發(fā)濕淋淋的,有點懵:“……” 明明坐他背上也可以。 鍛體門的風雪煉人,這冰湖對獸體的影響微乎極微,隨著一聲令下,無數(shù)力壯的獸型橫渡而來,將還在湖面上掙扎的人卷回岸上。 姬融雪踏上土地,重又恢復人型,湖水一點一點滴在地上,那雙暗紅色的瞳孔中映著無邊風雪,她沉沉道:“我說過,不用三年?!?/br> “……”云閑看她身上全是大傷小傷,頭疼道:“這應該也不算好事。” “這叫,有得亦有獅。”姬融雪極淺地勾了勾唇角:“走罷。” 諸人再度起身,過了這道雪原,這祭壇仿佛便近在眼前。 云閑向前踏了一步,卻驟然想到一件事。 如果說,天道選了她,便是在一開始給了她那本話本。那為什么,即墨姝手上也有一本? 明明當初就選了兩個人??稍谠嚐捴兀譃槭裁匆屗⒓茨?? 極暗之地。 媚煙柳來送最后一趟魔石,她掌心里全是冷汗,硬著頭皮快速設下了一個陣法。 石臺上的即墨姝微微一動,傳來了鎖鏈聲響。 媚煙柳拿起熒珠,方寸之地驟然亮起,可即墨姝卻沒有絲毫反應,還是看著門前,道:“你來了?” 媚煙柳心中一酸。圣女已經(jīng)看不見了。 石臺之上,層層疊疊的陣法束縛。如果一開始她還抱有幻想,現(xiàn)在也被全盤打破了。連阻止自爆的陣法都要綁上,教主想做什么,誰還不明白嗎?! 魔氣衰弱至此,又能怪誰?誰愿如此活著!現(xiàn)在這般,當真應了這句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魔石,吸收了吧。”媚煙柳將魔石遞過去,用最平靜的語氣道:“那群人還真是,打得不可開交?,F(xiàn)在應該死了快有一半了?!?/br> 這個陣法構建的結界,原本也不是教主自己設下的。妖怪當初想毀了四界,將自己順眼的人給放到這個結界里,她便是這個領域的王者——只可惜,現(xiàn)在一切都給別人做了嫁衣。 即墨姝伸手,將那魔石碾碎,魔氣涌入她的軀體,卻如石沉大海。 “等到祭壇,教主便可以將他們一網(wǎng)打盡了?!泵臒熈z查陣法,低聲道:“云閑……沒事?!?/br> 即墨姝道:“嗯。我想她不可能有事的?!?/br> 媚煙柳道:“圣女,我很害怕?!?/br> “……”即墨姝一看就沒什么安慰人的經(jīng)驗,生硬道:“沒什么好害怕的?!?/br> 她往日艷麗唇色一片憔悴的白,媚煙柳終于忍不住了,以最快的速度傳音過去,“圣女,走吧!” “我和牛白葉找到機會,就在那時候……我想讓你走。離開這里?!泵臒熈砂桶偷溃骸氨M管現(xiàn)在去哪里都一樣。無所謂了,你要去找誰就找吧。最后一次了!” 即墨姝終于詫異地朝她這里偏了偏頭。 媚煙柳從來沒見過圣女大人臉上有過這樣的神情。她和牛妖一直跟在即墨姝身后,當她的下屬,自魔教到四方大戰(zhàn),從來沒有分開。即墨姝的表情也不是不豐富,但多半都不太好。惱怒、兇狠、戾氣十足的時候占的最多……魔族不都是這樣?以至于現(xiàn)在這堪稱柔和的笑意,媚煙柳根本想不通她到底是從哪里學來的,又要對誰這么用。 雖然只有一瞬。 “多謝你。”即墨姝道:“可我,一定要留到最后一刻?!?/br> 第195章 最后一戰(zhàn)(四) 風刀霜劍, 血雨腥風,已經(jīng)分不清日月,又或者這結界中本就沒有日月,只有無盡的殘殺和鮮血。 四座祭壇似遠似近, 逐漸在人眼前展露出真容, 血色的陣法上魔氣橫溢,云閑拄劍站著, 將血拭掉, 抬眼而看,問:“太平,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了多久了?” 太平道:“不過六個時辰而已。” 六個時辰,區(qū)區(qū)半日, 放在往常不過是睡一覺的功夫,可現(xiàn)在卻宛如一場漫長且毫無根據(jù)的噩夢。 唯一令人欣慰的是,這噩夢至少擁有終點。 喬靈珊拖著六長老, 放了下來, 神情極為難看, 用袖口將自己眼底的水跡抹去。在方才的冰湖中, 六長老為了多救幾個劍閣的弟子,自己反倒快被凍成了冰塊, 上岸后又是要攀爬幾道高到可怖的山嶺,沒有停歇的機會。他走著走著, 嘴里剛說完“想我當年學劍要翻過幾道山”,后半句“每天走爛一雙草鞋”都還沒出口,便毫無征兆地悶頭倒了下去。 沒有儲物戒, 沒有藥草, 老人的軀體愈發(fā)寒冷僵硬, 再昏迷一會兒,便真的無藥可救了。風燁將自己的衣物脫下來給他暖著,也只是杯水車薪——劍閣諸人無數(shù)次向后看去,期盼著青綠色的身影出現(xiàn),可現(xiàn)在,也只能期盼了。 在這種極端惡劣的環(huán)境下,連刀宗都無法獨善其身,更何況妙手門? 況且,也不只是劍閣這里有傷員。焦土之上,鍛刀兩門也有不少被抬著的傷重門人。這些人都已經(jīng)是還有一口氣的,有許多當場便殞命的,連尸體都無人收殮。 云閑抬眼看向這仿佛近在咫尺的祭壇。 遠遠看著,還不覺得如何,可離它越近,那鋪天蓋地的壓迫感便越重。現(xiàn)在眾人只與它隔著一道淌著黑水的河流,無論如何吃力抬頭都無法看見祭壇之頂,仿佛這四道祭壇硬生生撐起了這一方蒼穹。 遮天蔽日,吞噬希望。 星星點點的陣法痕跡如同一個個血紅色的眼珠,正不斷朝所有方向隱秘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