禍水如她 第103節(jié)
沉默不知持續(xù)了多久,赫巡才終于在寂靜之中突兀的問了一句: “十一天了,你當真沒有什么要跟我坦白的嗎?” 十幾天一來,他第一次主動提及此事。 事實上,他給過云楚無數(shù)次坦白,承認的機會,可是她沒有一次認真回答他。 哪怕直到現(xiàn)在,她仍舊是個滿口謊言的人。 不僅如此,她陰毒,虛偽,屢教不改,從未珍惜過他的縱容,哪怕是被他抓了正著,她仍舊想要蒙混過關。 而不肯真正的袒露一句,什么才是真正的她。 他的確很失望。 作者有話說: 今天身體不太舒服,明天試一下加更(不一定,不要抱太大希望,如果下午四點沒更,就是沒有) 抽獎沒有抽到的寶子沒關系,正文完結抽六百人!一定有你??! 第71章 別怕 持續(xù)數(shù)日的沉默終于被打破。 于這十幾天中, 云楚一直覺得自己似乎處在一個不上不下的僵局中,“坦白就會被厭惡”這個觀念根深蒂固于她的腦中。 世人皆是如此, 喜愛一切善良美好的事物, 這一點毋庸置疑。赫巡如此,云楚自己也是如此,所以偽裝成被大多數(shù)人喜歡的模樣這個習慣, 已經(jīng)深入她的骨血。 她并不厭惡真實的自己,可她不知赫巡會不會因此厭惡她。 所以就算她接近赫巡是別有所圖, 她待赫巡仍舊是有兩分真心的, 她不想看見赫巡對她露出失望的眼神。 她哪能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的拒不承認與逃避都有多可笑, 倘若那些話都被赫巡聽見了,那無異于是直接扒掉了她精心編織許久的柔美外衣,將黑暗袒露于他。 到了這種地步, 她仍舊試著蒙混過關根本就不現(xiàn)實。 可大抵人都是如此, 她越害怕什么, 就越對什么抱有希望, 見赫巡并未直接跟她戳破, 也并未毫不留情的拆穿她,所以她不乏逃避心理的想著,就這樣心照不宣下去應該也可以吧。 總之,她就是不太想輕易面對。 但事實證明,她的自我欺騙與自我安慰,并不起作用。 云楚抿著唇不吭聲,在此之前精心準備的說辭, 她也不太能說的出口。 什么口不擇言, 什么被誘導被激怒, 都宛如一個偷吃東西的小孩被抓個正著時, 那些可笑的狡辯。 赫巡又問:“你平日里對孤說的話,到底有幾分是真。” 云楚仍舊低著頭,聞言低聲辯解道:“我又沒有全都騙你……” “那你這幾天都不跟我說話,我也很難過呀?!?/br> 赫巡道:“難過?孤看你是慶幸吧,今日孤若是不提,你怕是這輩子也不會同孤提起這事?!?/br> 云楚一覺得委屈的時候,唇角就會往下拉,直至現(xiàn)在,她發(fā)覺自己仍舊做不到在赫巡面前光明正大的說上一句,我是說了那些話,但那又怎么樣。 路途遙遠,這一段路有些許顛簸,云楚坐的不穩(wěn)當,身子晃來晃去,赫巡隨手拿了個靠墊放在她的身后。 云楚將墊子推出去,不要它,問赫巡:“那你想聽我說什么?” 赫巡收回手,看著她靜靜道:“云楚,坦誠二字,對你來說真的很難嗎?” 是的,很難。 可難的不是讓她承認自己并不是那么好,而是面對承認之后的后果。 但是現(xiàn)在,她已經(jīng)無路可退了。 她喃聲道:“可我……只是不想讓你覺得我是個壞女人而已?!?/br> 赫巡看著她,語調中不無嘲意的反問道:“你不是嗎?” “壞,又不愿承認自己壞,這就是你?!?/br> 云楚一哽,又說不出話來了。 她一直都承認,只是不愿意在赫巡面前承認。 隔了好半天,她才聲如蚊吟道:“對不起……” 赫巡卻并不滿意,審視一般,他問:“你對不起我什么?” “……我騙了你。” 赫巡沒有回答,可這樣窒息的沉默讓云楚幾乎喘不過氣來。 那層自我保護的外衣被再次束起,她開始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這樣,為什么要真情實感的傷心,對赫巡的反應擔驚受怕,為什么要在這樣明顯處于下風的對話中戰(zhàn)戰(zhàn)兢兢。 仔細想來,這有什么大不了的呢。她對赫巡有幾分了解,就算她令赫巡失望,赫巡也不會像對待云秋月一樣對她。 當不成太子妃也沒關系,日后赫巡榮登大寶,她混個貴妃當當也未嘗不可,赫巡天天這么忙,肯定活不長,屆時她弄死皇后,然后帶著孩子爭奪儲君之位,她這么聰明,赫巡也不差,總不至于生出個蠢貨吧。 況且再不濟,不是還有明家嗎。 現(xiàn)成的工具,不用白不用。大不了攛掇一下阮枝,勸說明淮謀反,這個靠牽制平衡才能維系的皇權本就不穩(wěn)當,老皇帝眼見沒幾日可活了,只要控制住赫巡就好了。 富貴險中求,不管那條路都不會容易,她干嘛這么小心翼翼。 云楚心跳飛快,她抬頭看著赫巡,眸光冷淡。 赫巡繼續(xù)同她道:“你不僅騙了孤,你也從未相信過孤。” 云楚捏緊自己的手指,隔了好半天,她才道:“所以你現(xiàn)在想怎么樣?” “……什么我想怎么樣?” 她緊緊的盯著赫巡,說出的話帶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道:“你如今聽見了,你也知道我是個什么樣的人了,我跟你認錯,你也不理我,那你想怎么樣呢?” 赫巡道:“我想讓你對孤坦誠一些,這很難嗎?” 赫巡總覺得此情此景似曾相識。 上次在云秋月的事情上也是如此,當她被拆穿的時候,她永遠不會真的覺得自己錯了,她只會反客為主的問,事實就是這樣,那又如何。 更不屑于給他一句多余的解釋,哪怕只是簡單剖析一下自己的內心。 直到如今他才發(fā)覺,其實云楚從未真的和他說過什么真心話,就連上次,她也只是換了一種方式騙他而已。 一而再如此,赫巡真的有些累了。 云楚冷笑一聲,道:“我知道你想聽什么,你想讓我自己說,我是多么壞,多么不好,對嗎?” 赫巡抿唇不語,額角青筋直跳。 云楚攤了攤手,道:“以前是不坦誠,但是現(xiàn)在你都聽見了,我也不想再跟你裝下去了?!?/br> “這十幾天里,你看我一定覺得我很好笑對吧。我小心翼翼的接近你,你卻對我愛搭不理,你知道我是壞人,可你不肯跟我明說,你就是想看我自己像個小丑——” 赫巡陡然抓住了云楚的手臂,他逼近她,幾乎咬牙切齒般道:“你還要不講理到什么時候云楚!” 他目光狠戾,聲音嘶啞:“你說,你想要孤怎么樣?” “你從第一眼見孤的時候就在撒謊,你同孤的數(shù)次相遇,有幾次是巧合,又有幾次是故意而為?你真的無辜天真,什么都不懂嗎,你誘使孤帶你回京,又借明珠之手除去沈袖,大費周折的弄死被孤打算送出京城的云秋月,這些不是你做的?” 赫巡越說,云楚的臉色便越發(fā)蒼白。 原來他都知道了,他知道,但是他沒有說,這讓她的曾經(jīng)的偽裝顯得越發(fā)可笑。 赫巡會不會在心里笑她心里笑她拙劣,他有沒有一瞬間,覺得這樣的她令人作嘔。 赫巡的聲音還在繼續(xù),他捏著她手腕的手越發(fā)的緊,逼問她: “你從頭到尾,在孤面前展現(xiàn)的,有幾分是虛偽,又有幾分是真實?還是說欺騙這種東西,在你眼里本就理所當然?!?/br> 赫巡的一字一句猶如利刃,云楚睜大眼睛,淚水不受控制的奪眶而出,從臉頰滑到下巴。 她小時候是個愛哭鬼,長大后好像也沒有變多少,稍有一點委屈就會淌眼淚。 以前在云府的時候她也不這樣,因為面對那些人的輕視,她不會覺得委屈,只會在心里琢磨日后該怎么報復他們。 但她對赫巡并不一樣,她對赫巡,哪怕無情愛,也是有幾分真心的。 赫巡每一句話都說的很對。 云楚一哭,赫巡的神色便緩了緩,他閉了閉眼,神色倦怠,又道: “你的欺騙在你眼里,只是隨口的一個謊言,可在孤眼里呢?!?/br> “一而再再而三,你次次都是如此,云楚,你有什么是真的?” 云楚強行收回自己的手,順手抹了抹自己臉上的淚,她直視著赫巡,嗓間酸澀,說出來的話卻清晰無比,她道: “你想知道嗎,好,我告訴你什么是真的?!?/br> “我惡毒是真的,我就是故意搶的云秋月救命之恩,實不相瞞,在她救下你之前,我是要殺了她的。我虛偽是真的,你以為我在云府過的很可憐嗎?其實看我可憐偷偷給我送東西的人多的是,根本不差你一個。” “那次蘇筠也是我故意的,我就是想讓你帶我走。你看,你也沒聰明到哪里去吧,你要是沒聽見上次我說的話,我打算騙你一輩子的。還有,我自私是真的,所以我討厭沈袖,討厭明珠討厭沈韞初,討厭所有阻礙我嫁給你的人?!?/br> 一句話說完,云楚低聲問他:“滿意了嗎?” 赫巡拳頭捏緊,回想同云楚朝夕相處的這些時日,發(fā)覺這其中,竟無一是真實的她。 “…瞞了孤那么久,你確實有能耐?!?/br> 云楚別開臉,不知道為什么,她將這些說出來后,竟覺得有一陣詭異的輕松。 她在赫巡面前,總是不甘愿真正的袒露脆弱,人就是很奇怪,她可以裝成各種無辜又可憐的樣子,可是真正的她,不想要任何人的同情和憐憫。 即便是現(xiàn)在,她毫不占理,也有一種偏執(zhí)又幼稚的心態(tài),就是想吵贏他。 遂而毫不客氣道:“我當然有能耐,上次是我失策,我不該去幫桑黎那個蠢貨處理那些爛攤子?!?/br> “否則,你的確永遠不會發(fā)現(xiàn)。” 她第一次在赫巡面前袒露冷漠,將善良與熱心棄若敝履,可奇怪的是,這樣一張笑起來靈動純真的臉,同這樣冷漠陰狠的神色也無比適配。 但這樣的坦誠,并非是赫巡想要的坦誠。 因為他在云楚這里,絲毫感受不到這個女人對他的重視。 “所以直到現(xiàn)在,你仍舊覺得,你騙我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