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嗲 第99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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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男孩非常懊惱地說自己就是過來隨便看一眼,馬上就走,絕對不會打擾到阮芋,也不會讓她知道,阮濟明說沒關系,你想看就看吧,男孩還是堅持要走,仿佛待久了會隔著房門把身上的病毒傳染給阮芋一樣。 他就這么快步離開了。阮濟明一頭霧水,靠近窗口看到女兒正在熟睡,于是也沒進去打擾。 正準備離開,那個男孩突然又回來了。 走近才發(fā)現(xiàn),男孩黑眼圈很重,像是許久沒睡好覺,蒼白的膚色泛起一層窘迫的紅,他從書包里掏出非常厚的一大沓印刷冊子,低著頭遞給阮濟明,問他可不可以把這些交給阮芋,不要說是他給的。 阮濟明問這是什么,男孩說是他整理的聯(lián)考復習資料。 “隨便整理的,您看看如果能派得上用場就給她,如果覺得沒用扔掉也行?!?/br> 阮濟明粗略翻了翻,各個科目各種知識點還有之前歷年的考綱和真題解析,整理得很漂亮,阮濟明當場告訴他:“我會幫你給她的,就說是……從上一屆高分學長那兒淘來的吧?!?/br> …… 阮芋呆坐在原地,雙唇緩緩張開,喉間干澀至極,她抬手捂住嘴,全身都忍不住發(fā)起抖來。 她記得那份學習資料。非常非常厚,足足有兩三塊板磚摞起來那么高,大概是她出院回家之后第二天,爸爸下班回來交給她的,說是從朋友的朋友那兒弄來的上一屆聯(lián)考前幾名的學長整理的復習資料。 阮芋當時隨口問阮濟明那個學長考上什么大學了,她爸信口胡謅道,a大b大吧,記不清了。 既然是a大b大學長的學習資料,阮芋猜測一定非常厲害,她隨便抽了一本研究了一下,發(fā)現(xiàn)果然非常厲害,條理清晰,重點分明,旁征博引,和她的學習習慣也非常適配,于是出院后直到考前的大半個學期,阮芋幾乎每天都抱著這些資料啃,還給這些資料做了結實的書皮,免得盤太多次被她盤爛了。 多年后的今天,阮芋有些失魂落魄,跌跌撞撞跑進臥室,從書柜最下方的收納箱里翻出了這疊寶貴的學習資料。 幾千頁的a4紙上,幾乎沒有一個手寫字。全部都是印刷字體,就連復雜的解題步驟、公式、作圖,也全部由電腦繪圖制成。 每個人的學習習慣不同,信息化時代了,也許那個學長用這種方式復習效率高,阮芋雖然覺得有點奇怪,但是完全沒有多想。 原來“學長”之所以這樣做,竟然和當年溫老師用左手寫字同理,只是為了瞞過她,隱藏自己的身份嗎…… 阮芋的指尖拂過那一張張熟悉的、微微泛黃的、陪伴她走過漫長復習時光的紙頁,幾乎每一頁都寫滿了她的筆記,貼滿了各種各樣的便簽。當年就是靠著這份復習資料,阮芋才在住院一個月后以最快速度跟上復習節(jié)奏,恢復刷題手感,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大學。 她幾乎不敢想象,那個清瘦孤獨的少年,用了多少時間和精力研究聯(lián)考歷年考綱、真題和其他資料,再一個字一個字打到辦公軟件上,親手用數(shù)位板畫數(shù)學和物理的圖解,整理清晰刊印成冊,然后守在她的病房前,畏縮不前地把這份資料交給他的父親,再請求他幫忙隱瞞…… “等一下。” 阮芋緩慢跪坐下來,嗓音狠狠發(fā)顫,不知想到什么,驀地抬起通紅的眼眶,仿佛震驚到極點以致于全身都在戰(zhàn)栗,甚至有些驚恐地看著站在她房間門口的父親,“等一下,爸爸……” 她單手扶了扶地,異常混亂地伸手掏向口袋,摸出手機,顫顫巍巍打開,過了一會兒又把這個手機丟到地上,從地上爬起來,步伐凌亂地跑到書桌前,從抽屜里摸出她大三之前用的那個手機。 舊手機沒電了,打不開,阮芋慌張無措地找到充電線插進去充電,阮濟明有些擔心,走近一些想問問她走么了,就見女兒睜著一雙泫然欲泣的眼睛,惶惶惑惑地看著他,啞聲問: “如果說……這是蕭樾做的資料,那孟學長是誰啊?” 阮濟明:“什么孟學長?” “孟學長啊,b大的孟新益。”阮芋站在書桌插座旁,混亂不堪的雙眼忽地滯住,難以置信地問阮濟明,“爸……你不知道孟學長嗎?” 阮濟明冥思苦想了一會兒,還是很苦惱:“誰啊?還有別的信息嗎?” “就是……” 仿佛豁然見光,這一瞬間,阮芋反應過來。 全都明白了。 她爸是真的不認識孟新益。 “沒事了。”阮芋深吸一口氣,將眼淚逼回眼眶,朝阮濟明擺出一個慘兮兮的笑容,“爸,你差不多該去醫(yī)院了?!?/br> “芋仔,你……” “我沒事啦,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br> 阮芋雙手并用把她爸推出房間,關門前,還瀟灑地朝他揮了揮手,讓他快去醫(yī)院賺錢,這才把門緩緩合上。 然后。 阮芋背靠著房門,整個人脫力般滑坐到了地上。 這未免……太戲劇了…… 她無端想起很多年前,那個夕陽燦爛的傍晚,她站在信息實驗室門口,皮笑rou不笑地對他說:“終于見到你了,溫老師?!?/br> 還是一個夕陽燦爛的傍晚,他在教室里請她吃千元日料,明明是來道歉的,卻明目張膽地對她說:“不騙你我有機會嗎?” 他還說,世界上永遠不會欺騙人的東西是披薩,因為披薩只有六片和八片,沒有欺騙。 那他蕭樾絕對不是披薩,他一定是披薩的天敵。 阮芋不敢相信世上竟然有蕭樾這種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騙她,把她玩弄于鼓掌之中。 舊手機終于開機,阮芋登錄微信,這部手機的微信里裝著她大三前的所有聊天記錄。 孟新益,孟新益…… 阮芋用顫抖的指尖下滑屏幕,花了很長時間才找到這個普普通通,毫不起眼,沒有任何存在感的名字。 聊天記錄很長很長,一顆豆大的淚花砸到屏幕上,阮芋在一片模糊中,回到聊天記錄的開始,高三下學期初的二月。 孟新益:【學妹你好,我是孟新益】 收到這個好友申請,阮芋疑惑了很久。 好眼熟的名字,總覺得在哪見過。過了小半天她才想起來,這不是去年從他們聯(lián)考機構畢業(yè),以全國聯(lián)考第一的成績考去b大的孟新益孟大神嗎? 阮芋立刻通過了好友申請:【學長好,找我有什么事嗎?】 孟新益問她是不是有一份他的聯(lián)考復習資料。阮芋一驚,立刻說有,然后天花亂墜地夸了孟新益一大通,說他的復習資料簡直是難得一見的寶藏,她閱覽之后醍醐灌頂,如有神助…… 孟新益卻告訴她,其實那份資料是他有意傳播出去的,他打算在明年開辦一個學長姐傳幫帶的聯(lián)考備考小班,作為聯(lián)考機構查缺補漏的存在。今年處于試驗階段,他需要找兩三個學弟學妹作為第零年的客戶,以那份學習資料為主,免費講解教學,直到學弟學妹順利考上理想大學為止。 阮芋聽傻了。孟大神果然不是普通人,這是要和聯(lián)考機構搶飯吃???想想又覺得很正常,他們這群聯(lián)考學生別的沒有,就是有錢,家庭條件個頂個的好,不割他們的韭菜割誰的。 于是阮芋又問他真的免費嗎,孟新益說真的免費,但是需要她在考上大學之后以自身經(jīng)歷幫他寫一篇廣告軟文,招生宣傳的時候用。 阮芋心說,這不是天上掉餡餅了?免費的輔導老師,還是b大學神,傻子才不答應。 孟新益讓她全程保密,千萬不能告訴同學老師和家長,阮芋表示完全ok,完全理解,越厲害的產(chǎn)品,上市之前的測試階段越是機密。 因為資料是父親親手交給她,而且孟新益這個人有名有姓有經(jīng)歷的緣故,阮芋自從加上他微信的第一天,直至后面斷了聯(lián)系,都沒有產(chǎn)生過哪怕一秒的疑惑。 她不知道的是,手機屏幕背后的那個人,編造這么一個彌天大謊,只是擔心她在那份學習資料里看到不理解的東西沒地方問,又或者問的人不能完美地講解給她聽。 阮芋思考能力強,學東西很快,缺點也很明顯,她比較粗心,學過的知識點丟三落四,沒有人盯著她,根據(jù)記憶曲線反復給她加強記憶點的話,她考起試來很容易丟一些莫名其妙的分。 大學畢業(yè)后的阮芋看到這一段記錄,帶著眼淚無聲失笑。 簡直不知道該感嘆對方騙術高明,還是該笑自己幼稚好騙。 他真的很高明。 和偽裝溫老師的時候不一樣,這個孟新益的聊天習慣,完全看不出一點蕭樾的影子。 孟新益習慣發(fā)很長一串的文字,就連“哦”,“嗯”,“啊”這樣的詞,他也會連著打兩三遍,看起來像個脾氣很好的話癆學長。 阮芋一開始并不敢經(jīng)常問他問題,但他會主動來找,拋一種題型讓她去練習,然后有問題來問。 漸漸的阮芋也習慣了,把他當成機構里的老師看待,有問題就問,對方總能在很快的時間里給出解答。 依然是用電腦打字寫公式,數(shù)位板畫圖,然后截圖發(fā)給她。 從始至終都沒有暴露過任何手寫筆跡。 22歲的阮芋看到當年孟學長曾問她:【你的目標院校是哪個?】 那時候阮芋剛出院,身體和腦子都有點殘廢,她非常喪氣地說:【t大吧】 后面還跟了句:【目標地域就是z省】 陳女士和她強調(diào)過很多次,女孩子不要考太遠,留在z省是最好的。 阮芋早就不敢奢望b大了,她決定聽mama的考z省的大學,其中t大只能算211中上游。 孟學長收到這條消息后,隔了很久才回:【相信自己,目標可以放遠一點,遠大的目標才能刺激你努力上進,否則容易自甘墮落,你要相信自己】 孟老師說話總是習慣含義相同的句子正著反著多說兩遍,好像無論如何都要把句子湊很長似的。 阮芋:【那就z省的985吧,能考上哪所是哪所】 張口閉口都是z省。 而聊天框對面那個曾經(jīng)約好幫她考上北城的人,只是淡淡地應了聲好的,祝福她一定能夢想成真。 孟學長是男生,而且阮芋以為他不止教她一個人,所以她從不和孟學長聊學習以外的任何事,更不可能像面對溫老師那樣推心置腹,奉為女神。 高三下學期最后四個月,從寒冷的冬末到炎熱的初夏,一百多天,阮芋在孟學長的陪伴和指導下,漸漸彌補了生病造成的生疏,成績突飛猛進。六月初,聯(lián)考排名出來,她竟然考進了全國前三十。 一切塵埃落定,孟學長卻在這時候突然人間蒸發(fā)。 懷揣著感恩之心,阮芋洋洋灑灑寫了一篇很長的、充滿真情實感的感謝信,附上她的實名證明和成績單,主動找到孟學長,問他還需要其他宣傳支持嗎,她什么忙都愿意幫。 孟學長過了幾天才回,說謝謝她,有這篇文章就夠了。 一場商業(yè)合作落幕,孟學長得到了他想要的,自然也沒必要和阮芋聯(lián)絡了。 直到報志愿那天,六月底,學長問阮芋志愿報得怎么樣了。 阮芋截圖給他,清一色z省之內(nèi)的大學。 孟新益:【挺好的,一定能上z大,加油加油】 阮芋忽然問:【學長,b大是不是很漂亮???】 孟新益:【很漂亮,你考上z大之后,放假可以過來看看】 阮芋:【好的哈哈哈,到時候請學長吃飯!】 如今的阮芋,感覺眼前這個人太陌生。在志愿提交之前,阮芋其實是很猶豫的,可是孟新益似乎非常支持她留在z省,完全沒有表現(xiàn)出希望她去北城的意思。 蕭樾不是這樣的。很久以前,在那次廣播站采訪中,他就直白地表示過,希望阮芋未來能在他身邊。這并不是對阮芋的強迫,他正是知道阮芋沒有夢校,很需要旁人的建議,既然如此,那就去好大學最多的北城吧,竭盡全力去沖刺,北城不會讓所有優(yōu)秀的學子失望。 蕭樾的私心總是很直率,一定會告訴她,甚至愿意告訴所有人。時間會證明他是正確的,他總是正確的,所有人都知道,阮芋也一直這樣相信,她在朝他奔跑的路上,每一天都變得更好更優(yōu)秀。 阮芋忽然覺得自己有點可笑。憑什么蕭樾要在她不斷地通知他“我想要留在z省”“不想去北方”“我想上z大”,甚至把志愿名單填完甩在他臉上之后,還牽掛當年那個縹緲的約定? 從頭到尾,她只是在通知他而已,是她先放棄的,選擇權從來只在她自己手里。 可是,不論她的終點在哪里,他始終無私地引導她向前,即使明知道她不再走向他,也無所謂,只要她能變得更好。 阮芋耳邊驀地響起一個久遠的承諾。 很多年前的農(nóng)歷新年,窗外煙花爛漫,爆竹聲頻繁如雨點,蕭樾和她打視頻,那天阮芋第一次有了考進年級百名榜的沖動,可她的排名還差得很遠。 “我會幫你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