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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咸魚林夫人 第71節(jié)

    安胎藥是早就預(yù)備好的,秋望舒親自端著喂她。

    實在是苦,寧安華只能婉拒秋望舒的好意,把藥碗接過來,幾口飲盡了。

    這回的安胎藥是正經(jīng)安胎藥,里面沒加任何不該有的東西,她是真的喝進了肚子里。

    女醫(yī)還沒來,大公主先找出參讓切了片,卻拿不準(zhǔn)該不該讓寧夫人含一片。

    寧安華異能全空,身體已不能自動汲取天地靈氣恢復(fù),身上還有內(nèi)傷,急需能量。

    人參大補元氣,她若含上兩片,能緩過來不少。

    她想和大公主要參片,又覺得保持這樣也好。

    甄太后活不成了,接下來就是國喪國孝。這回是在京五品以上女眷全要守制跪靈送靈。

    她趁現(xiàn)在把“重病體弱”的牌子掛上,就能名正言順告假,不用每天五更起來入宮跪靈,還要往來孝慈縣送葬了。

    主意一定,等女醫(yī)到了,寧安華把眉一顰,再憋出些許眼淚,看上去越發(fā)虛弱不勝。

    她知道,司藥屬的高階女醫(yī),醫(yī)術(shù)和地位都不遜于同品級的御醫(yī)、太醫(yī),連太后、皇后有重疾,都能參與進治療中。

    來給她診脈的是一位劉姓六品司藥。只要這位劉司藥說她需要休養(yǎng),說不定不必她主動告假,宮里就會“開恩”,許她不必參與甄太后的喪儀了。

    劉司藥嚴(yán)謹(jǐn)細致地問了寧安華的感受,又把脈了有小半刻。

    她起身,面向大公主:“寧夫人元氣大虛,頭暈耳鳴,當(dāng)屬受驚過度。四肢皆有暗傷,是……”

    劉司藥不敢妄說長樂殿內(nèi)的事。

    大公主善解人意:“你只說寧夫人傷得重不重,孩子怎么樣,該怎么治。”

    劉司藥便道:“萬幸沒有損傷到胎氣。只是母體虛弱,遲早會影響胎兒。寧夫人四肢的暗傷好治,在床上靜養(yǎng)一個月便可,但為保胎氣,到生產(chǎn)之前,都不宜勞累了。”

    大公主略加思索:“司藥先給寧夫人開藥罷。”

    劉司藥下去開方。

    大公主來至寧安華身邊坐下:“今日jian人作亂,讓夫人受委屈了。”

    寧安華忙要起身:“娘娘和殿下都知道臣婦是清白的,臣婦不委屈。只是太后娘娘……”

    大公主親自扶寧安華躺好,嘆道:“我也沒想到,李尚書歷來忠心,今日怎會這般?皇祖母……”

    寧安華忙道:“太后娘娘福澤深厚,必能逢兇化吉?!?/br>
    大公主一嘆:“我在這里守著夫人,夫人只管安心歇息。一有消息,會有人送來的?!?/br>
    她離皇祖母近,看得清楚,是皇祖母晃了兩下,李尚書想扶,也沒站穩(wěn),才有后面。

    但為了遮掩皇祖母無故為難、陷害朝廷命婦的丑事,只能將李尚書打為“行刺”“jian佞”了。

    不過“jian佞”名給李尚書倒正合宜。

    誰知道皇祖母為難娘的那些主意,有多少是她出的?

    大公主讓她安心歇息,寧安華就真的閉眼開始養(yǎng)神。

    她已頭不暈耳不鳴了,方才與劉司藥這么說,是她忽然想到,她本該中藥暈過去,萬一被深究出來,她身上就有了疑點,趁機會能找補多少就是多少。

    秋望舒和女兒坐在一處。

    盧芳年畢竟年輕,過了今天才十七歲。她第一年除夕入宮,就出了這么大的事,現(xiàn)下回過神,后怕才一陣陣涌上來。

    夫君和林大人同為陛下近臣,甄家的案子是夫君下江南去了結(jié)的。

    若太后今日為難的是她,她能像寧夫人一樣臨危不亂,從容應(yīng)對嗎?

    她又會不會有寧夫人這樣的好運氣,能全身而退?

    秋望舒握住女兒的手。

    女婿今晚一定回不了家了。

    把芳年接回家住兩日罷。

    大公主的內(nèi)心卻不似她表現(xiàn)出來的一樣平靜。

    娘不想讓這事牽連到她和meimei,才用兩件事把她們都支走??苫首婺赋隽艘馔?,娘是兒婦,皇祖父有的是理由借機難為娘。娘的身孕將要七個月了,又該怎么熬過皇祖母的喪儀?

    長樂殿。

    殿內(nèi)所有人,包括皇后、沈太妃,都跪伏在地,恭迎上皇到來。

    就算沒有屏風(fēng)擋著,外命婦們也不敢窺視上皇的怒容。

    方才女醫(yī)們診斷,太后已經(jīng)沒了呼吸。

    上皇駕臨,命太醫(yī)院的院使、院判再診。

    死一樣的寂靜后,院使和院判們都拜倒不起。

    院使聲音顫抖:“回陛下,太后娘娘……薨了!”

    有哀泣嗚咽之聲突兀地出現(xiàn)在殿內(nèi)。

    上皇暴怒:“哭什么哭!誰在哭?給朕……”

    皇上早已跪下,抱住上皇的腿:“父皇,父皇,請父皇息怒,父皇節(jié)哀,為今之計,還是早些將母后收殮……”

    上皇一腳重重踹在皇上心口:“逆子!你母后尸骨未寒——”

    皇上不防,被踢了個正著。

    他張嘴,吐出一口鮮血。

    他不敢相信地盯著面前這灘猩紅。

    父皇是真的想要他死?

    父皇……已經(jīng)如此后悔當(dāng)年讓位于他了?

    江皇后膝行過來,額頭觸地:“父皇,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是兒臣未能察覺李尚書不臣大逆之心,還請父皇不要怪罪皇上。諸位皇親誥命都在,還是先將母后鳳體移回內(nèi)殿,再懲治jian佞?!?/br>
    皇上動了動身子,半擋在江皇后面前。

    懿娘還懷著孩子。

    上皇盯著皇上和江皇后,沒有再踢出第二腳。

    他吩咐戴權(quán):“都關(guān)起來,查清再放出去?!?/br>
    戴權(quán)細聲問:“陛下,那含元殿……”

    上皇聲音暗沉:“含元殿上鎖,宮門上鎖。有隨意走動者,立斬!”

    皇上和江皇后都覺得不妥,卻不敢再反駁。

    上皇坐在了太后臨死前坐過的鳳榻上。

    江皇后與皇上對視一眼,兩人互相攙扶著站了起來。

    皇上在袖下塞給江皇后一枚令牌。

    江皇后摸到令牌上有三個字。

    她不敢露出任何破綻,帶領(lǐng)吳貴妃、賢德妃、梁妃、李妃四個高位妃子,親手整理了太后遺容。

    皇上忍著胸前鈍痛,在上皇身旁侍立。

    女官太監(jiān)們將外命婦一一請入偏殿。

    太后的遺體被放平,覆上白布。

    太監(jiān)抬來步輿,女官們將太后放上去,江皇后親率妃嬪送至后殿。

    楠木桌終于被搬開了。

    桌下的甄素英早已渾身被浸在血中。

    但她還沒有暈過去。

    她一下又一下咬破自己的舌尖保持清醒,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她能感覺到,她盼了整整一年才來的,一個時辰前還在她肚子里動來動去的孩子已經(jīng)沒了。

    她的生命也在不斷流逝。

    可她并不害怕。

    憤怒填滿了她的身體,讓她失去了其余一切該有的感情。

    她理解太妃不救她。

    她也不怨皇后娘娘。

    是她和太后娘娘先算計寧夫人,出了意外是她報應(yīng)不爽。

    她只有許多問題想問上皇。

    甄素英的手碰到了一塊碎瓷片,又被劃開一道血口。

    她想握住這塊瓷片,手指一動,卻又放棄。

    她沒有力氣。

    不會成功的。

    如果還有機會,她一定——

    請示過上皇后,北靜王妃被幾個宮女抬去偏殿醫(yī)治。

    甄太后的遺體已被抬走,內(nèi)侍們往來撿拾打掃,擦干血污,撤換地毯,長樂殿又恢復(fù)了大氣潔凈。

    上皇也冷靜了下來。

    他不能貿(mào)然廢帝。

    朝臣多有心向老五的。

    他要施恩。

    他問戴權(quán):“查清沒有?”

    戴權(quán)附耳低聲道:“陛下,是太后娘娘讓蕓繡倒酒在寧夫人身上,寧夫人是硬拼著傷身躲開了。劉司藥說寧夫人得靜養(yǎng)到生產(chǎn),已經(jīng)給開了藥了?!?/br>
    他將宮宴上發(fā)生的一切詳述給上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