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10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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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自然的……” “我們怎么會真的想議和呢?只不過事發(fā)突然……” “如此想來,怪不得劍尊閣下當(dāng)年付出一切來鎮(zhèn)壓她,這樣的人物,真是心腹大患……”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中,蔣若秋又繼續(xù)道:“除了此事之外,鄙人還有一事相求。請諸位回到門派之后,請出各派的隱居大能,共商封印黎九如之事?!?/br> “為何又是封印?”喚龍島修士盯著他道?!盀槭裁床皇侵苯託⒘怂?!” 喚龍島雖然也修筑在島嶼之上,但跟“廣收弟子,有教無類”的海上蓬萊完全不同。此門派更像一個家族,所有身居高位的掌教、長老,都是身具真龍血脈的修士,也是修真宗門里唯一跟妖族沾親帶故的門派。 “因?yàn)?,她是無法被殺掉的?!笔Y若秋看著他道,“黎九如的心臟還在鎮(zhèn)天神柱里,要?dú)⒌暨@種等級的魔族,幾乎全部都是捏碎他們的心臟——但這是不可能的?!?/br> 鎮(zhèn)天神柱是不能被毀壞的,當(dāng)年用于封印的一絲一毫都不可能交出去。異種亂世的災(zāi)禍實(shí)在太沉重,他們?nèi)魏稳硕紵o法承受。 所以面對黎九如的也永遠(yuǎn)只有一個結(jié)局,那就是封印她,只要她不死,這樁無法根除的罪孽,就只能以漫長的封印為結(jié)尾。 所有人都沉默了下來。 熱茶漸涼,在接連不斷的輕嘆聲中,各派修士都認(rèn)清了眼前的現(xiàn)實(shí),向蔣若秋行禮告別,接連離去。 妙真也跳下座椅,伸了個懶腰,慢吞吞地稽首告別。他一轉(zhuǎn)過頭,就被蔣若秋叫住:“佛子且慢?!?/br> 腳步聲從上首靠近,他踱步下來,站在妙真的身后。 “爛柯寺乃是佛門正宗傳承之一,要是臨陣退縮,跟魔頭達(dá)成了什么交易的話……貧道不得不廣而告之,到時,你們可就名聲掃地了?!?/br> 他低下身,手心按住妙真的肩膀。 “……哦?”妙真道,“代掌門到底想知道什么?你那位師侄,小僧不是毫發(fā)無損地送回來了嗎?” “你們究竟跟黎九如說了什么?!彼麄饕魡柕溃爸x知寒他怎么會在那個女魔頭手下活到今日!他不是早就該——” 他的傳言還未結(jié)束,妙真就轉(zhuǎn)過身,雙手合十微笑著道:“小僧勸代掌門一句,還是盼著謝道長多活幾日為好。若是他真的死在魔域,那女君大概率就會失去控制。菩薩說過,九如施主在某些方面就像一個任性的孩子,你要是把她的玩具弄壞的話……” …… 可是黎九如手上的這個“玩具”,也太容易弄壞一點(diǎn)了。 她沒去戰(zhàn)場,卸了甲,絳紅的薄紗隱隱透出肩上已經(jīng)愈合的傷疤,此刻正百無聊賴地靠在榻上,散著頭發(fā),翻看戰(zhàn)報。 伏月天、公儀璇,以及目前在其他戰(zhàn)場上的魔將,都是所向披靡的悍將,說是戰(zhàn)報,其實(shí)上面大多數(shù)內(nèi)容都是跟女君問好,問女君今天吃了沒有?睡得好不好?有沒有伴侶?想不想交/配?……之類的瑣事。 內(nèi)容太單調(diào),黎翡看困了,放下戰(zhàn)報開始懶洋洋地打哈欠。 她身旁出現(xiàn)了點(diǎn)輕微的響聲,是衣物和布料窸窣的摩擦聲。 黎九如扭頭看過去,見到謝知寒屈指抵著額角,有點(diǎn)茫然地爬了起來,他似乎還很頭痛,輕輕地揉著額角,神識放不出來,伸手在周圍摸索了一下。 然后就摸到她的尾巴了。 黎翡:“嘖?!?/br> 她一出聲,剛碰到骨尾的謝知寒觸電一樣立馬把手縮了回來,轉(zhuǎn)向聲音來源的方向:“黎姑娘?!?/br> 他的嗓音還是有點(diǎn)沙啞,但說話時居然已經(jīng)不痛了。謝知寒摸了摸喉嚨,脖頸上的傷痕恢復(fù)如初,連皮膚都完好無損。 隨后,模糊的記憶開始緩慢回籠,斷斷續(xù)續(xù)地塞進(jìn)他的腦海里。 沒等謝知寒對此做出什么反應(yīng),黎翡道:“你昨天非要抱著我的尾巴睡。” 謝知寒:“……我……” “你對魔族耍流氓。”她道,“林云展沒教過你什么是矜持嗎?” 他差點(diǎn)咬了自己的舌頭,薄唇抿成一線,耳根一下子熱得發(fā)燙,局促地解釋:“抱歉,我不知道……那時很想抓住點(diǎn)什么,就……咳、咳咳……” “還沒好啊。”黎翡道,“雖然退了點(diǎn)熱,但身體好像更脆弱了?!?/br> 她一邊說,一邊把他勾過來,拉著謝知寒已經(jīng)開始變得涼絲絲的身體抱在懷里,在肩窩上深深地呼吸了一口,然后伸手沒入他的長發(fā),低聲念叨道:“你這樣讓我怎么下口啊?!?/br> “黎姑娘……”他叫出這個名字的同時,黎翡用魔族尖尖的虎牙在他脖頸上咬了一口,正好咬到咽喉上,齒痕滲了點(diǎn)血。 他猛地吸了一口涼氣,但第一反應(yīng)不是疼痛,而是那種逼迫進(jìn)血脈骨髓里、令人發(fā)抖的威懾力。他覺得黎翡并不是想讓自己痛,而是對他進(jìn)行一種動物式的標(biāo)記。 留下齒痕之后,她覆了上來,掰開他的腿。 “……我不是無念?!敝x知寒大腦空白,下意識脫口而出,而對方的動作也確實(shí)頓了一瞬,抬眸掃了他一眼。 “不要。”他平日里凜若冰霜的聲線被逼著吐露出這兩個字,似乎連微啞的音調(diào)都變得意味不明起來了。要是謝道長對男女之事有一絲一毫的經(jīng)驗(yàn)的話,就知道這樣的聲音沒有制止的功能,反而顯得更為下/流。 “……黎姑娘。”他的手指蜷縮起來,繃得發(fā)白,“我不是劍尊閣下,你對我……我不認(rèn)識你,更不能跟你這樣。” “不是此身供我取用么?”黎翡先是反應(yīng)了一下,然后覺得有趣似的,“你那時的意思,不會是作為煉器材料的意思吧?” “……是。” 黎翡挑了下眉,抓著他的腳踝打了一個帶著鈴鐺的腳環(huán),無形的鎖鏈在她手心亮了一瞬間,然后又消失無蹤。 “想得也太多了,謝道長?!彼那椴诲e地道,“我是想現(xiàn)在就強(qiáng)迫你,可又怕不小心讓你死掉……不過最重要的是,你沒有恢復(fù)記憶,折磨一個什么都不清楚的人,沒辦法很好地取悅我?!?/br> 她打了個響指,腳環(huán)扣上的地方亮了一瞬,交纏的魔族花紋攀爬上來,像是一朵盛放和扭曲的血紅花朵,纏繞著他的小腿。 “這是什么?”謝知寒問。 “是合/歡門的秘術(shù),用來回想生生世世的記憶?!崩梏涞?,“這是合/歡門素女道的竅門,具體的用法……過幾天你就知道了。那位合/歡門修士被我留在了魔宮,你要是好奇的話,可以去問她。” 謝知寒直覺這不是什么好東西,但他不敢怒也不敢言,只得逆來順受地輕輕嘆氣,道:“知道了,黎姑娘。” “還有,”黎翡用尾巴尖兒勾起他的下頷,“不許偷偷摸我尾巴?!?/br> 由于魔氣壓制,謝知寒在她面前就是個真正的瞎子,此刻被硬邦邦的尾巴尖抵著頷骨,肌膚被骨尾蹭得發(fā)紅。 他終于產(chǎn)生了一點(diǎn)細(xì)微的抗議:“可是黎姑娘對我肆無忌憚,上下其手?!?/br> 骨尾轉(zhuǎn)動了一下,在他臉頰上慵懶地蹭了蹭。黎翡思考道:“摸你怎么了,你本身不就是我的東西嗎?” 謝知寒不由得向后躲了一下,但還是避不開骨尾對他的揉蹭,這感覺太糟糕了,這條尾巴比黎翡的手還更讓人感到羞辱。 “但我是很公平的?!崩梏渥匀坏氐溃澳憧矗腋男皻w正,都開始跟你說公平這兩個字了。哎呀,我居然跟自己的階下囚講道理,我可真是個好人。講道理,你也可以對我肆無忌憚、上下其手?!?/br> 謝知寒:“……” 他沉默了許久,偏過頭,保持疏離地道:“我是不會這樣的?!?/br> “哦,”黎翡也不意外,“原來你喜歡我的尾巴???” “我沒……唔……咳、咳咳……”謝知寒終于忍不住抓住了骨尾的末端,把伸進(jìn)嘴唇里的一小截攥住,控制住讓它別亂鉆,蹙眉反抗道,“你伸進(jìn)來了?!?/br> 黎九如點(diǎn)了點(diǎn)頭:“有時候它會有點(diǎn)自己的想法,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嘛?!?/br> 第12章 無念 這只腳環(huán)上的鎖鏈?zhǔn)菬o形的,但鈴鐺卻一碰就響。 很難說黎翡到底是有意還是無意的,她親手扣上去的裝飾似乎只能露在外面。因此,他衣衫規(guī)整,一塵不染,卻無法穿上鞋襪。好在長袍及地,遮掩住了腳面,他的處境,才沒有到更加不堪的地步。 魔宮陰雨綿延。 黎翡時常離開,歸來時滿身寒霜,連神情都日益地冷了下去。不難想象她究竟去了哪里,除了忘塵海之外,別無他想。 她是去刨了劍尊閣下的墳冢嗎?謝知寒想,可無念劍尊一身化為齏粉,灑入整片海域,又有何墳??裳阅?? 他想要置身事外,但這顯然是無法達(dá)成的。不說別的,就單單是黎翡時常跟他講述無念劍尊的往事這一點(diǎn),就讓謝知寒感到一種令人窒息的壓抑和包裹,他想擺脫這個名字,離開劍尊前輩帶來的束縛,可面對黎九如凝視的雙眼,卻又只能沉默不語,無言以對。 又過了不知幾天,魔宮的長明燭燃了三分之一,一片寂靜的無妄殿突然浮現(xiàn)出一陣異常的靈氣波動。 謝知寒目不能視,但其他感覺極為敏銳,下意識地朝著靈氣波動的地方望去,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聲音。 “小師叔!” 他的心臟瞬間停跳了一息。 這是那個被妙真佛子拉出來的蓬萊弟子,他的師侄晉玉平。 “小師叔,你怎么樣了?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晉玉平語氣激動,猛地?fù)淞诉^來,大松了一口氣,“我還以為見不到小師叔了,我是看準(zhǔn)了時機(jī)過來的,這下終于能救你出去了?!?/br> 謝知寒按住了他抓著自己的手:“誰讓你來的,妙真?” “當(dāng)然是掌門師叔??!除了蓬萊的仙蹤追影術(shù),還有什么法子能避過魔族的感知?這破地方封鎖修為和道體,還好掌門師叔給了我一件法寶,專門來接您的?!睍x玉平連忙道,一邊說一邊在儲物袋里掏了掏,取出一面半透明的小鏡子。 謝知寒無法放出神識,伸手觸摸到鏡面,深深地嘆了口氣。 “這女魔頭的地方真不是好待的,我進(jìn)來都費(fèi)了好大的勁兒。”晉玉平心有余悸地道“小師叔,我們走吧,這法寶上布置了術(shù)法,我們可以神不知鬼不覺、不用親自動用任何道術(shù)地回到蓬萊?!?/br> 謝知寒沉默片刻,問:“……蔣師兄還說什么了嗎?” “沒有了啊?!睍x玉平道,“要不是佛子保護(hù)我,我恐怕早就被女魔頭撕碎了。他就只問了這件事……我們回蓬萊再說?!?/br> 隨后,一臉興奮和緊張的晉玉平將手抵在鏡面上,默念口訣。而出人意料的是,這面帶他來到此地的法寶玉鏡毫無反應(yīng)。 “這……”他額頭滲汗,連忙又念了一遍。 無事發(fā)生。 晉玉平有點(diǎn)急了,控制不住聲音地又念了一遍,這一次,鏡面忽然如蛛網(wǎng)般碎裂了。 謝知寒的神情平靜如初。 他抬手觸摸,指尖被碎裂的鏡面邊緣割傷了,滲出一滴血珠。 “師兄沒想讓我走?!敝x知寒道,“他也沒想讓你活著離開?!?/br> 晉玉平的臉上頃刻間血色全無:“不可能的……掌門明明跟我說要救你……” “那只是一個假象?!彼溃霸噲D營救我的假象。你一定是蓬萊內(nèi)部最想要救我出去的幾人之一,我猜,只要你失敗,他就又能壓下輿論,兔死狐悲了?!?/br> 晉玉平用一種很不理解的目光望著他,而謝知寒說這話時卻沒有什么波瀾。 他好像早就知道,又似乎,是在這一瞬間才敢確認(rèn)。 “最好是惹怒黎九如,讓她殺了我,蔣師兄才算高枕無憂?!彼剡@么說了一句,語氣里有些疲倦,強(qiáng)撐著道,“你也太天真了。幸好她不在,讓我想想辦法……” 晉玉平手足無措,捧著鏡子的碎片,呆滯了好半晌。就在謝知寒話音剛落時,無妄殿另一端的珠簾被風(fēng)撩起似的,撞出一片碰撞的聲響。 他轉(zhuǎn)過頭。 在珠簾動蕩之后,黎翡一身沾了血的薄甲,渾身冒著白霧似的熱氣,她抱著胳膊,倚在門框上,用一種很難以形容、似笑似怒的目光望著他。 “誰說我不在了?!彼溃爸x道長,我要是不在,你這好后輩可怎么進(jìn)來啊,早就被我的部下絞成碎片了?!?/br> 謝知寒下意識地上前半步,將晉玉平擋在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