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折下高嶺之花 第45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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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會失手?!彼f,“它一定會死。如果我出了什么事……至少你還能出來把我處理掉,死在你手上,是我為數(shù)不多想要的歸宿之一?!抑滥愕男愿?,我不想讓你去做這種事?!?/br> 黎翡跟他對視了片刻,她暫時放下成見,道:“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如果你被腐蝕了,我不會幫你解決這個爛攤子的??磥碜罱龅降脑兌嗖皇俏业腻e覺,我們好像已經(jīng)接近那具活藥人了?!?/br> 無念吐出一口氣,低聲:“但我找不到它。而且鎮(zhèn)天神柱還沒有補(bǔ)好,還無法鎮(zhèn)壓制造大量異種的源泉,暫時……我沒辦法抽出太多精力去尋找?!?/br> “還是先補(bǔ)鎮(zhèn)天神柱吧?!崩梏涿嗣厍焕锸Ф鴱?fù)得的心臟,有點(diǎn)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但她隨后想起這是輪回玉盤調(diào)整的時間,三華琉璃燈煉制在即,又平復(fù)了心情,“這件事是妖尊負(fù)責(zé)的,他有沒有告訴你修補(bǔ)神柱都需要什么?” “我還沒有回去?!睙o念道,“我……先來見你了?!?/br> 黎翡并不意外,她伸手把無念拉起來,道:“要不要跟我打個賭,咱們兩個一進(jìn)門,那滿屋子的人都得給我跪下。” “……為什么?”他也有想不通的時候。 黎翡勾起唇,方才的冷酷全然消失,她道:“因?yàn)樗麄儠笪艺壬n生。” “別開玩笑了。”他道,“要求也是求我,難道我看起來,不比你更善良?” 善良啊……黎翡琢磨了一下這兩個字,忍不住笑了。 …… 謝知寒重新睜開眼。 他一被白光掃進(jìn)去,就猛地掉落在了一個平臺上,聽到玉盤上呼嘯的風(fēng)聲,這一切快在眨眼之間,猶如電光石火,全然來不及反應(yīng),他的時間就被調(diào)整了。 眼前是蒼茫的大雪,雪色覆蓋住了千里曠野。 眼前還有一個小女孩的身影,用紅發(fā)繩扎著辮子,她墊著腳靠在欄桿上,似乎眺望著遠(yuǎn)處的燈火,在等人。 “干爹,你說娘什么時候回來???你還騙干娘說我想吃梅子糖……明明是你想吃,每次都給你圓謊……” 她穿著新做的衣服,用腳踹了一下欄桿底部,帶著小小抱怨地說。 謝知寒看了一眼雪白的袖口,大概意識到自己被調(diào)整到什么時間了。就在此刻,他的腦海中響起了另一個聲音。 “照我說的跟她對話。” 無念……?! 他不是黎姑娘的幻覺嗎?怎么會出現(xiàn)在我…… “啊……我怎么會有你這么天真的轉(zhuǎn)世,”他輕輕地嘆息一聲,“這是三千年前,在這個時間點(diǎn),站在這里的應(yīng)該是完整的我,所以我寄存在她元神里的一魂一魄,也被強(qiáng)行調(diào)動回來了。” “未經(jīng)允許在黎九如腦子里做手腳,簡直卑鄙?!?/br> “別把自己想得太高尚,謝知寒。”他說,“我不明白控制權(quán)為什么在你那邊,算了,照我說的做,你對她說,我知道你是誰了。” 謝知寒怔了一下。 兩人思緒交流得飛快,在李福兒抱怨完之后,他來不及思考其中的含義,開口復(fù)述了一遍無念的話。 女孩呆了一下:“干爹,這又是什么玩笑呀。” “如果你想要讓黎翡也被你污染,就繼續(xù)演下去。”他按照無念冰冷的語氣讀下去,越說就越覺得心驚rou跳,“你不可能在我手上逃走,福兒,你應(yīng)該明白?!?/br> 李福兒的神情漸漸收斂,她將頭靠在木制欄桿上,閉上眼,深深地嘆了口氣。 “干爹,這又是何必呢。我想有個家的……我只想有個家?!?/br> 她的側(cè)臉浮現(xiàn)出深綠色的紋路,身體散發(fā)出腐朽和生機(jī)并存的氣息。 她說:“都怪我沒有收斂好自己,這天底下的異種已經(jīng)被你們清理干凈了,想藏也藏不住……干爹,我本來想露出被腐蝕的跡象,然后順理成章地脫掉這具軀殼,離開你們身邊,但娘她太擔(dān)心我了,她……她對我太好了,我舍不得她。你不能殺了我,娘還在為我想辦法?!?/br> “你可以猜猜我敢不敢殺你?!?/br> “干爹,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根本沒有活藥人的任何特征,待在你身邊這么久,你都毫無察覺。這次……我猜猜,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自己身上也被異種氣息侵蝕了?” 她沖著謝知寒眨了眨眼,露出笑容,聲音稚氣地道:“我舍不得這個家,但也舍不得把娘變成怪物……只好讓爹你來陪我了。” 謝知寒沒有回答,而是立即在心中問無念:“這種事你怎么不告訴她!” 無念冷冰冰地道:“不用你管?!?/br> “劍尊閣下,你是不是任性得過頭了?!边B謝知寒都罕見地被激怒了?!澳阍谶@種時候還把她支走,她是你的戰(zhàn)友,有權(quán)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不需要你一廂情愿的隱瞞和付出?!?/br> 無念沒有回應(yīng),只是說:“把控制權(quán)給我?!?/br> 謝知寒不再吭聲,他深深地吸口氣冷靜了一下,在僅僅一個呼吸之間,無念就重新獲得了實(shí)體。 福兒依舊沒有動手,她還在眺望著黎翡離去的地方,似乎想念她和她帶回來的梅子糖。她道:“干爹,你好像只有一條路可以走了,殺了我,再慢慢變成怪物。讓干娘一個人面對重重幻覺和你死去的痛,她沒有心臟,不會死,只會瘋……好殘忍的結(jié)局啊?!?/br> “不會的?!彼?,“來見你之前,我已經(jīng)布置好了一切,她會永遠(yuǎn)記得我。我也會……永遠(yuǎn)跟她在一起的。” 第55章 遺物 “哦?用什么方法?”福兒問他, “干爹,我們都沒有治好她的辦法, 而現(xiàn)在你也沒有多少時間了, 其實(shí)我知道娘對你的喜歡,根本不是你想要的?!?/br> 無念波瀾不驚地看著她。 “你想要什么呢?”福兒伸出幾根手指掰著數(shù),“你想要她對你不一樣, 你想要得到她的偏愛, 有時候你還想把這個世界毀掉,只剩下你和她兩個人……爹,你的好名聲有一半是為了娘, 咱們兩個才是一樣的, 我努力做好娘的女兒,你也裝成她最欣賞的樣子,是我們維持了這個家?!?/br> “這不是你的家?!睙o念道。 “這是我的家?!备赫f?!斑@里就是我的家?!?/br> 她是最初的那具藥人。但也只是一個五六歲時被父母遺棄的孩子。她在乞丐堆里餓了兩天,渾渾噩噩地被那位煉毒的修士撿走。從福兒懂事開始, 就知道自己要嘗試非常殘酷的疼痛,才能從那個修士的身上得到一點(diǎn)關(guān)懷。 他砍掉她的肢體, 用蔓延的藤蔓代替。他把福兒的五臟六腑用毒藥涂滿, 在她身上用刀刻出許多陣法和咒文, 每次她乖巧地忍下來, 修士就會摸摸她的頭發(fā), 說:“乖女兒,我給你買糖吃?!?/br> 可是這話聽了好多遍,福兒還是沒從修士手中得到哪怕一塊糖果。她最初是想要吃糖,后來只是想要他的撫摸,最后,她想聽對方叫她“乖女兒?!?/br> 但她越來越不像個人類了, 她的身上開始腐爛、然后又愈合,她的嗓音變得嘶啞、聽不出是個女孩子。她變成了一個內(nèi)臟會隨時潰爛更換的怪物,每次見到他時,只聽見他沉醉的驚嘆:“你居然還沒有死!你是我最好的……最好的,杰作?!?/br> 福兒時刻處在煎熬當(dāng)中,她的內(nèi)臟更替,身體的每一寸都扭曲異化,肌膚如同水泡一樣浮起又破滅。她用畸形的身體爬過去,用頭蹭他的手。但修士卻飛快地躲開了,他說:“我一定會因?yàn)槟阈逓榇筮M(jìn)的!” 福兒又蹭了過來,她丑陋的臉龐貼在他的手心里。 “不要再過來了?!毙奘堪櫰鹈?,“你是我的藥人,除了助我修煉之外本來就沒什么用,你應(yīng)該聽從我的命令?!?/br> 她僵住了。 她想,她一直聽的,一直聽從他的命令。福兒閉上眼,只有這次格外不服管教,她再次靠了上去,想讓他撫摸自己的發(fā)絲,她想要從他隨意敷衍的觸摸中,幻想一下母親的溫度——在福兒破損的腦海里,總是恍惚浮現(xiàn)出一只牽著她走過小巷的手,寒風(fēng)凜冽,她聽見巷尾有梅子糖的叫賣聲。 福兒的腳步停頓了一下。于是母親蹲下來問她:“你想要吃梅子糖嗎?”福兒不敢點(diǎn)頭,家里有什么都是先給弟弟的,她怕自己要得太多會被罵,爹常常說她是賠錢貨,遲早要扔掉她。她還小,不懂那是什么意思,但她天然地害怕。 母親從縫在里衣的口袋中掏了很久,只掏出一個可憐的銅板。她帶著福兒去買了糖,遞給她。女孩兒小心翼翼地看了她很久,終于剝開了糖紙,她看到母親偷偷抹淚,讓她站在這里不要離開,福兒乖巧地點(diǎn)點(diǎn)頭。 但母親再也沒有回來。 “啪?!?/br> 把她做成藥人的修士沒有摸她的頭,而是不耐煩地打了她一巴掌:“我不是你爹,你還真當(dāng)自己是我女兒了,滾開!” 她呆呆地看著對方,身體的深綠色的花紋涌動地浮現(xiàn),她的肌膚不斷扭曲,手臂變成了沾滿毒素的藤蔓。福兒爬了過去,用藤蔓掐住了修士的脖子,在他詫異驚恐的視線當(dāng)中,扯斷了他的手,放在自己的頭上。 “你要干什么!你居然敢反抗我,我動動手指就能——??!” 他的咒罵之聲不絕于耳。但她一個字都沒有聽到,她抱著扯斷的手蹭了蹭,喃喃地跟自己說:“福兒乖,再乖一點(diǎn)娘就來接福兒了。福兒聽話,爹說要給福兒買糖吃的……” 她爬出了這具滿是藥人的毒窟。在她身后,那個被扯斷了手修士重新?lián)u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但他變成了異種巨獸,身軀完全被她腐蝕異化了,異種毫無理智地沖出毒窟,沖向附近的城鎮(zhèn)。 從那以后,她總是半夢半醒,渾渾噩噩地不斷躲藏。直到她學(xué)會怎樣掩藏自己,怎樣收斂身上的腐蝕氣息,她扒掉一個又一個小孩的皮囊,把它們穿戴在自己身上。她混跡在每一個城鎮(zhèn)的乞丐堆中,手上充滿凍瘡和傷痕,在每一座異種禍亂的聚集地里,她躲藏在最角落里,臟兮兮的,像一具尸體。只有成年女性路過時,她才會抬起頭,試探地喃喃:“娘親……” 娘親來接福兒了嗎? 這樣半睡半醒、混亂不堪的日子,她過了三十多年。異種禍亂的地區(qū)越來越少,她好不容易才扒掉一具小孩的皮囊,福兒把自己塞了進(jìn)去,昏睡在墻角恢復(fù)精力。她已經(jīng)失望了一萬次,不再聆聽女人的腳步,直到一雙手突然把自己拉了起來,就像是從泥地里拔出了一根傷痕累累的小胡蘿卜。 她聽到女人的聲音。 “嘖,這孩子好像還活著啊,”她說,“小姑娘,你記得自己爹娘在哪兒嗎?我順手把你送回去。” 福兒抬起頭,她模糊地看見一雙異色的眼睛。 “不記得了?”黎翡有點(diǎn)意外,“你是不是不敢說啊,我長得……哦,無念你來,我忘記掩飾特征了,好像嚇到她了?!?/br> 她正要把小女孩遞到無念懷里,身前的小姑娘突然劇烈掙扎起來,她撲上來環(huán)住黎翡的脖頸,埋在她肩膀上,念念叨叨地說:“娘……娘親……福兒不吃糖了,我不要了,你別把我放在那兒,別把我放在那里,我什么都不要了……” 黎翡怔了一下,伸手試探著覆蓋住她的背,然后摸了摸小女孩打結(jié)在一起的頭發(fā),她下意識地說:“沒事沒事,別哭啊。” 福兒的脊背僵硬了一下,然后開始抱著她抽泣,怎么也止不住,最終演變?yōu)楹窟罂蕖?/br> 從那以后,她不再守著一條冰冷骯臟的巷尾了。 大雪紛飛,兩人依舊沒有動手,對峙依舊。 “除了你們,我沒有別人了。”福兒說,“在知道你們身份的時候,我早就該離開你們的??墒悄阕屛以趺措x開呢,干爹,你來殺掉我吧。” 她張開手臂,閉上眼,面帶微笑地說:“我已經(jīng)有過一個家了。爹,你要告訴我娘,說我不是故意的,我很愛她……我只是離不開她,你跟她說,福兒對不起她?!?/br> 無念沉默地看著她,他抬起手,握住了卻邪劍。 這把斬破群邪的冰劍緩緩浮現(xiàn),落入他手中。這是第一次了,他摒除了一切雜念,沒有聽到謝知寒的任何聲音,用劍鋒洞穿了福兒的胸口。 在這一刻,謝知寒終于知道無念為什么要把自己換下來了,他怕自己動不了手。如果兩人真的經(jīng)過激烈的交戰(zhàn),謝知寒未必打不過李福兒,但在這種情況下,無念卻篤定他未必下得了手。 女孩的身體涌出鮮血,軟倒在他懷里。 福兒攥著他的衣襟,身上的腐蝕氣息毫無抵抗地被卻邪劍斬除吞沒。她嘔著血,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對不起……我不知道怎么救你……也不知道怎么才能,救救……娘親?!?/br> 無念深深地吐出一口氣,他道:“我會想辦法的,我會的?!?/br> 接下來發(fā)生了什么,不必再進(jìn)行下去,謝知寒也知道了。黎翡回來看到自己最信任的朋友殺了她疼愛的孩子,她本來腦子就不太好,當(dāng)場發(fā)瘋都是輕的。 “你有什么辦法?把她封印起來,就是你的辦法?”謝知寒問他。 “這是很過分,但我沒有時間了。”無念一邊說著,一邊抬起手,他的手腕上浮現(xiàn)出一抹深綠色,隨后又迅速隱遁下去,“我不能變成那種怪物,太丑了,九如不會喜歡我的。” 謝知寒:“……你……” “三華琉璃燈讓蒼燭耗費(fèi)了這么多年才研究出來,我手里只有封魔大陣能壓制她的幻覺,她只有越不理智、越憤怒,我才有可能趁機(jī)把元神分出來留在她腦海,與她的幻覺融為一體,她沒那么愛我,我只能讓她恨我?!?/br> “這是何必?!敝x知寒心情復(fù)雜地道,“你這樣對黎姑娘,她不得不恨你?!?/br> “我只是怕她忘了我……”無念低聲自語,“三千年……太久了,像你這樣的狐貍精外面不知道有多少個,還是塔里清凈?!?/br> 謝知寒愣了一下:“狐貍……你怎么連自己都罵?!?/br> “輪回玉盤雖然是頂級法寶,但在它調(diào)整的時間里,很容易因?yàn)榍耙蜃儎佣查g死亡。所以如果你不殺福兒,現(xiàn)實(shí)當(dāng)中很難說會發(fā)生什么。”無念掠過了他那句話,平淡如水地繼續(xù)道,“如果因?yàn)檫@個而天地傾覆,那你我的罪過就太大了。” 在兩人對話之中,眼前的風(fēng)雪逐漸消失,時間被重新調(diào)整了回來,眼前只剩下一面輪回玉盤。 謝知寒撐起身體,忽然之間,他的動作有一瞬的失去控制,手指蜷縮起來,他的神情凝滯了一瞬:“劍尊閣下,你這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