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風(fēng)華 第38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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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九和沈時硯去了唐易和孫氏的院子,其余地方讓隨行的官差去搜。 出了半月形石門,繞過花園,沒幾步便來到孫氏住的院子。 顧九站在院門前,回頭望了眼,濃墨夜色沉沉,不遠(yuǎn)處一小片竹林靜默而立,遮掩其后的房間燈火通明,將根根細(xì)竹紛亂交錯的陰影映于地面。 孫氏院中有間佛堂,一進(jìn)去,濃重的檀香撲鼻而來,熏得顧九眼睛發(fā)酸。 顧九揉了揉鼻尖,強忍住打噴嚏的沖動,隨口問道:“孫娘子信佛?” 孫氏低眉:“是?!?/br> 想起楚安之前說的話,顧九倒有些驚訝。 她還以為整個唐府都信奉道教。 佛堂布置簡單,幾眼便可看清各個角落。兩人又陸陸續(xù)續(xù)看了其他房間,都毫無異常。 最后查看的地方是唐文遠(yuǎn)的住處。 “遠(yuǎn)哥兒自幼病疾纏身,”孫氏解釋道,“民婦便沒讓他自立院子。” 看著躺在床榻上睡得昏沉的瘦弱男子,顧九下意識問道:“他這是得了什么???” “什么病都得過,”孫氏嘆息道,“他身子弱得緊,這個病好了,那個病又生了出來,喝多少補藥調(diào)養(yǎng)都不見好?!?/br> 談及此,孫氏身邊的玲瓏紅了眼眶:“昨日遠(yuǎn)郎還突然犯了哮癥,嚇得奴差點失了魂?!?/br> 聞言,孫氏拍了下玲瓏的手,語氣有些責(zé)備:“這些話說給貴人聽做什么?!?/br> 玲瓏驚慌失措地擦去眼角的淚水,連忙賠罪。 顧九擺擺手,示意無礙。從內(nèi)室出來,抬眼便見沈時硯正拿著一個白瓷瓶端詳著。 顧九心底咯噔一下。 “王爺?”她走了過去。 沈時硯把瓷瓶放回原處,看向顧九身后,笑了笑:“這白瓷倒不錯,胎薄如紙,透光透影,不知是從何處買的?” 孫氏神情有些不自然,眸光微閃:“是旁人送的,民婦也不清楚?!?/br> 沈時硯垂下眼,輕嘆一聲:“那真是可惜了?!?/br> 第39章 喜喪 “佛道雙修的墻頭草?” 唐易在孫氏院落外候著, 時不時地來回踱步,視線卻是未曾離開院中半分,手里提的紙燈籠隨著他的動作, 在夜風(fēng)中搖搖晃晃,似乎宣照了唐易此刻的心情。 顧九和沈時硯出來時, 看到的便是這樣一幅情景。 幾人原路折返, 這會兒府中各處已都燃上燭火,紅廊蜿蜒, 寫著“奠”字的白燈籠高高懸掛于廊檐,兩色交織,似喜似悲,詭異又融洽。 唐易在前面引著兩人進(jìn)了自己的院中,整夜未曾露面的顧蘭萱正站在臥房檐下,見他們來, 眼睛一亮,滿臉歡喜地快步走了過來, 像是期盼了好久。 顧九略一遲疑,撩起眼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顧蘭萱欠身行禮后,抑不住聲音里的急切:“王爺和顧娘子是要搜查嗎?這院落角角落落民婦都熟悉, 便由民婦為貴人們帶路吧?!?/br> 嚯。 顧九咂舌。 這倒是她第一次見顧蘭萱這般親切。 顧九瞟了一眼唐易,果不其然,唐掌柜對他大娘子這種生怕他們查不出什么的行為,黑了臉。但偏偏這個時候唐易還不能發(fā)作,若不然倒顯得是他心虛了。 顧九抿緊了唇,憋笑的同時也在感慨。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jīng)。 沈時硯沒有說話, 只是抬步往前走, 默許了這個提議。 顧蘭萱頓時恨不得長出八條腿, 疾步跟上,領(lǐng)著兩人去了唐易的書房,然后故意停在柳云苓的畫像前。 意圖不要太明顯。 自然而然地,顧九想起了顧蘭萱折騰出的鬧鬼一事。 雖說她自始而終只認(rèn)為這是個無稽之談,但她也不相信全是空xue來風(fēng)。吳響的死和劉三的瘋就是最好的證明。 不是有鬼,而是有裝神弄鬼的人。 “這畫中人是柳娘子?”顧九順著顧蘭萱的意圖問了出來。 顧蘭萱就等這句話了,忙道:“正是。” 畫中人身似扶柳,朱唇粉面,胥吏那番稱采花賊是因為柳娘子模樣格外出挑,所以單獨把她擄走的說辭站住了腳。 見顧九和沈時硯皆是望著畫像不說話,顧蘭萱不免有些心急,全然不顧唐易臉色如何,自顧問道:“王爺和顧娘子看了這般久,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顧九收回視線,慢吞吞地開口:“好像——” 顧蘭萱眼睛不由自主地睜大,看向顧九的目光期待又迫切。 顧九拖完了長調(diào),微微一笑:“沒有。” 顧蘭萱神色略僵,眼底快速劃過一絲憤懣,似是嫌棄顧九無用。但眼下她有正事在前,便借著整理耳邊的碎發(fā),壓下不滿:“顧娘子再好好瞧瞧,民婦成親當(dāng)晚可是親眼看見這畫自個無故移了位置。” 唐易低聲喝道:“你在貴人們面前胡說八道些什么,得了癔癥不成?!?/br> 顧蘭萱惱了:“到底是我胡說八道,還是你心懷鬼胎?” 眼見兩人火氣愈發(fā)旺盛,顧九偏頭看了一眼沈時硯,見他沒有要插手的意思,便道:“娘子的意思是這畫鬧鬼?” 顧蘭萱的注意力瞬間被這話吸引過去,急切道:“沒錯?!?/br> 然后便將她成親當(dāng)晚和前幾天遇到的事情,倒豆子一般全部說了出來。 “平日還有些小事也怪異的很,”無論什么時候回想起來這些,顧蘭萱仍心有余悸,“民婦有時睡醒,會發(fā)現(xiàn)房間里有些東西生了變化,有時候是放置腳踏上的鞋子調(diào)轉(zhuǎn)了方向,有時候是睡前倒的茶水空了杯,有時候是妝奩里的首飾換了位置......就像是半夜有人進(jìn)了房間,擺弄著這一切?!?/br> 顧九察覺到了什么:“你與唐掌柜......分房睡?” 顧蘭萱面色不大好,卻還是點了點頭,末了,冷笑一聲,諷刺道:“他顧念自己那短命的表妹,民婦也怕不能全了這份沉甸甸的情誼。” 顧九便沒再問什么了,征得唐易的同意后,把那畫像從墻上取下,仔細(xì)觀摩了會兒,便又把東西還給唐易。 她搓了搓指腹間的灰塵,并未說什么,轉(zhuǎn)身與沈時硯一起四處查看,半炷香后,兩人從唐易院中出來,顧蘭萱追上來,不死心地問道:“顧娘子,你真沒發(fā)現(xiàn)什么?” 顧九眨了眨眼:“沒有。” 顧蘭萱刷地變了臉,恨恨地瞪她一眼,甩袖離去。 顧九抬眸,對上沈時硯似笑非笑的視線,沒所謂地聳聳肩。 隨行的官差早已搜查完,在府中前院候著,等沈時硯從后院出來,立馬迎上去回話。 并無異常。 沈時硯似乎猜到了這個回答,點點頭,派兩個人把杜鵑帶回府衙,剩余的官差則暫時留在唐府。 剛出大門,便見黑夜中一抹淡藍(lán)撲了過來。 楚安萬分心塞:“你們好不厚道,這事竟然不通知我?” 他晚上本是去王府蹭飯,卻聽管家說王爺和顧娘子趕去了唐府,他腦子略轉(zhuǎn),很快就猜到應(yīng)該是出了什么事,也忙不迭地往這里趕。不料到唐府后,被守在外面的家仆攔住了,稱唐掌柜說,閑雜人等,不許入內(nèi)。 楚安來得急,忘了從王判官那順走腰牌,便只能在府外干等。雖說流衡也在外面候著,但那個他鋸了嘴的葫蘆,楚安就算說上八百句,也只能換來一個極其不耐煩的“吵”字,更不要說讓他幫忙證明身份。 楚安在府外等得抓耳撓腮,一見兩人出來,立馬奔過去,嘴皮子飛速打架,語速快得讓顧九以為他嘴里含了幾串火燒竹,劈里啪啦的,絲毫不停歇。 “我聽人說張氏吞金自殺了?怎么回事?真的假的?。刻萍疫@是怎么了,接連自殺兩人?我瞧你們在里面待了這般久,是不是查到了什么疑點?快與我說說,我在外面等得花兒都謝了。王爺,要不然你也讓我搬到過去吧,王府那么大,不差再添一張床。對了,你們肯定還沒吃飯,我剛才特地去買了些吃的,就在車廂暗格里放著,還熱乎呢。” 顧九望了望坐在車轅上面無表情的流衡,又一言難盡地看楚安一眼。 她搖搖頭,頗為嚴(yán)肅地拍了拍楚安的肩膀,一切話語盡在不言中。 傻孩子,這么久不說話,肯定憋壞了吧。 楚安收了聲,困惑地與顧九對視,試圖從她那憐憫又慈愛的詭異目光中,讀出些什么。 可惜沒成功。 沈時硯則眉眼含笑地聽著,等坐上馬車,他才將在唐府發(fā)生的事講述一遍,末了,顧九又進(jìn)行補充。 直至馬車緩緩?fù)O?,才結(jié)束這番描述。 楚安率先跳下馬車,回頭看著依次踩著轎凳下來的兩人,興致勃勃:“密室殺人?” “反正兇手一定進(jìn)了張氏的房間,”顧九伸了個懶腰,骨節(jié)輕響,“至于怎么進(jìn),又是怎么出的,就不得而知了?!?/br> 沈時硯看她一眼,輕笑:“顧娘子在張氏房中待了約有半炷香時間,就沒有想法?” 進(jìn)了府衙,有人跑來稟告,已經(jīng)將杜鵑關(guān)進(jìn)牢獄,只待審訊。 三人往西獄去。 顧九接上話題:“有,但也想不通?!?/br> 楚安滿臉寫著“姑奶奶,你快說吧”。 顧九笑了笑:“我在張氏房中的一個木柜里聞到了一絲土腥味,雖然轉(zhuǎn)瞬即逝,但我很確定不是錯覺?!?/br> 屋里燃著暖炭,點了熏香,那摻雜其中的怪味實在詭異。 沈時硯道:“兇手躲在柜子里?” “我懷疑是,”顧九不緊不慢地講述自己的推測,“兇手應(yīng)該是白日從后窗翻進(jìn)房里,然后便一直躲在柜中,等張氏熟睡,再出來迷暈她,強塞金子,制造自殺的假象。” 楚安問:“你剛才在馬車上不是說那個叫杜鵑的丫鬟,稱窗欞都是從內(nèi)側(cè)別住了嗎?兇手又怎么能翻進(jìn)來?” “可她原話有個前提,”顧九提醒他,“張氏畏寒,只有她在時,窗戶才是緊閉狀態(tài)?!?/br> “那張氏不在時呢?”她步調(diào)平穩(wěn),自問自答,“這個時候的季節(jié)氣溫低,天氣多變,容易染上傷寒,所以保持通風(fēng)很重要。況且她房里還燒了炭火,待張氏離開房間,定是要開窗透氣,丫鬟婆子們不可能忽略這點。不過——” 顧九頓了頓,面露困惑:“這也是我想不明白一點,張氏回到房后,自然會關(guān)緊門窗,那兇手殺完人后是如何離開的?” 楚安苦思:“還是翻窗?” 顧九卻道:“兇手若翻窗離開,又是怎么做到用木條別住后窗,恢復(fù)原樣的?” “除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