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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東京風(fēng)華在線閱讀 - 東京風(fēng)華 第120節(jié)

東京風(fēng)華 第120節(jié)

    吳知州不說,秦行知不說,她便只能從別的地方查起。

    顧九思前想后,心中最穩(wěn)妥的選擇還是沈時硯。但偏偏此事又和沈家軍戰(zhàn)死有著密不可分的關(guān)系,她若是直接問沈時硯本人,只怕會因此勾起他的傷心事。

    楚安看她一臉糾結(jié)的模樣,便問怎么了。顧九猶豫了會兒,將心中顧慮如數(shù)說出。

    楚安聽后,卻是奇怪道:“你可以問咱爹啊?!?/br>
    顧九愣了下,而后才恍然。

    對啊。

    楚老將軍身居軍營幾十載,或許知道些什么。

    楚安略有不滿,俯下身盯著她:“顧九,你怎么回事?”

    “怪我怪我,”顧九連忙道,拍了拍他的臂膀,“那咱們這就回驛館寫信去?!?/br>
    楚安叫住她:“那秦行知這邊呢?”

    顧九回頭望了眼:“自然是找人看著?!?/br>
    想了想,她看向流衡:“秦行知這人狡猾,倘若再交給衙門那群人,我實在不太放心,這兩天你先盯著他吧?!?/br>
    流衡默了會兒,抱拳:“是?!?/br>
    顧九和楚安回到驛館,先是寫信詢問楚老將軍二十年前援軍將領(lǐng)秦理的事情,后又命人奔走西京各個縣衙,吩咐其張貼白羊的畫像,再增強晚間巡邏和城門進出核查的力度。

    顧九想來想去,決定還是再去問問吳知州,嘗試能不能從其嘴里再打探出別的事情來。但幾個回合下來,但凡問到關(guān)鍵點的地方,這個老家伙要么說不知道,要么便將話題扯到救他兒子這件事去。

    顧九生了些不耐煩,壓著火緩了一會兒,只得先從別的地方入手。

    顧九讓人拿來秦行知與人買賣房屋的契書,她指著老人的名字:“認識他嗎?”

    吳知州搖頭。

    顧九抿了抿唇,又寫出老人兒子的名字:“那他呢?”

    吳知州遲疑了會兒:“認識,原是秦理的部屬?!?/br>
    顧九梗在胸口的氣終于順了些,她繼續(xù)問道:“高少卿調(diào)查后得知,這人觸犯軍法被處死了,你可清楚原因?”

    吳知州卻道:“他又不是我的部屬,我現(xiàn)在還記得他已是不易,又怎么可能清楚他所犯何事?”

    說得有理,但她不信。

    顧九不再問了,站起身:“吳知州?!?/br>
    她折好契書,放入袖中,語氣不咸不淡:“有時候,掩埋真相會比犯罪更可怕。”

    吳知州神情僵住。

    顧九淡淡地掃他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能讓一個知州對此三緘其口的事情,其所包含的秘密多半是非同尋常。

    高方清剛安排好通緝令這件事,見顧九從關(guān)押吳知州的房間出來,便走了過去。

    高方清問:“怎么樣?還是不肯說?”

    顧九點頭,將那紙契書交給他:“勞煩高少卿......試試能不能找到這個老人吧。”

    她微微一頓,繼續(xù)道:“吳知州說這老人的兒子生前乃是秦理的部屬,而秦行知又花了一千貫來買那座平平無奇的宅院,這兩者之間也許有什么我們所需要的東西?!?/br>
    高方清收好契書便走了。

    暮色四合之際,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而與此同時,一封從開封府寄來的信件也快馬加鞭地送到了顧九手上。

    是楚老將軍的回信。

    關(guān)于秦理,楚老將軍與之并不相熟,信中所寫的有關(guān)于二十年前的舊事,和顧九現(xiàn)在所知道的事情差不多。但是,楚老將軍在信中留下一個人名和一個地址。

    楚老將軍說,這是秦理曾經(jīng)的副將彭山,這人應(yīng)該會知道些他們?nèi)缃袼{(diào)查的事情。

    楚安視線掃到那個名字,有些怔然,下意識道:“彭公?”

    顧九道:“你認識?”

    楚安點頭:“原來任濟南府的知府,名聲大著呢,治蝗護糧,平反冤案,總之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顧九道:“現(xiàn)在呢?”

    楚安道:“好像因為前幾年受了傷,便辭官了。”

    楚老將軍所給的地址正是濟南府,但彭山具體住在哪兒并未詳寫。

    顧九有些猶豫。

    河南府在京西北路,濟南府在京東東路,這兩地相距算不上近。

    顧九看了看昏昏沉沉的天色,就算是現(xiàn)在動身,即使一路快馬加鞭,這一來一回的,至少要耽擱一天。

    楚安從她手里抽走信件:“這事交給我就行,你安心呆在這等消息即可?!?/br>
    顧九抿唇,緩緩搖頭:“不行?!?/br>
    楚安笑道:“怎么?你還不放心我辦事?”

    顧九心底非常想點頭。

    楚安只是長得威風(fēng)了些,但他心性單純,肚子里沒有那么多彎彎繞繞的東西,實在太容易被忽悠了。

    為了保護好兩人之間友誼的小船,顧九只道:“放心,當(dāng)然放心。”

    她笑了笑:“只不過此事需得慎重,萬一遇上什么牛鬼蛇神,你即使對付得過來,應(yīng)是也會耽擱不少時間。眼下這種情況,咱們就是和兇手在賽跑,誰知道會不會有下一個無辜的人遭難?”

    楚安想了想:“也是?!?/br>
    兩人沒再磨蹭,交代好一切后,便即可動身,策馬趕往目的地。

    ......

    丑時初,濟南府。

    兩匹駿馬疾馳于空蕩蕩的街道,馬蹄揚起又落下,濺起層層水花。

    不一會兒,顧九和楚安在州衙前勒緊了韁繩,翻身下馬。

    兩人一路狂奔,身上的蓑衣早已禁不住風(fēng)雨的折磨,渾身濕透,好不狼狽。以至于敲門后,有衙役提燈來開門,還以為他們是尋住處的行人。

    老衙役警惕地打量著他們:“你們從哪兒來的?”

    楚安道:“河南府?!?/br>
    老衙役驚訝道:“這都什么時辰了,你們是如何進得了城門的?”

    話音剛落,老衙役又立馬反應(yīng)過來,試探性地問道:“兩位乃是因公事而來的官差?”

    老衙役抬了抬燈籠,映亮了兩人的五官,看到顧九時,明顯一怔:“顧......顧公事?”

    顧九倒還挺吃驚,但轉(zhuǎn)念一想,又覺得也算正常。怕是從她任職京西路提刑官的那一刻起,這消息便在朝野上下傳開了。

    顧九點了點頭,但還是亮出了腰牌,言簡意賅道:“我們來此是想打聽彭公的住處?!?/br>
    老衙役偷偷打量他們濕漉漉的衣衫,提議道:“顧公事不如先進里面歇會兒,小人這就派人去彭府告知彭公?!?/br>
    顧九道:“不用,我們只是想和彭公打聽二十年前的舊事,你直接領(lǐng)著我們二人去往彭府即可。”

    彭府就在州衙附近的居民巷中,顧九和楚安跟在衙役身后,雨勢愈來愈大,三人撐著傘快步疾行,很快視線中便出現(xiàn)一座府邸,牌匾上寫著“彭府”二字。

    老衙役拍響門環(huán),不一會兒,守門的漢子將大門開了一條縫。

    兩人認識,老衙役說明來意之后,漢子立即開了門,引著三人去了前廳等候。

    怕他們兩人等得著急,老衙役便提前解釋道:“彭公前些年為了緝拿兇徒,受了重傷,差點丟掉性命!而今行動不便,所以顧公事要等一會兒了?!?/br>
    顧九擺擺手:“無礙,彭公為民除害才遭此禍事,我們這些作晚輩的理應(yīng)候著。若不是事態(tài)緊急,我等便也不會深夜來此叨擾。”

    倒是楚安略有好奇:“我曾聽說那兇徒手里共有二十七條人命?”

    許是這件事勾起了老衙役的回憶,他嘆了口氣道:“沒錯,當(dāng)時這個命案撲朔迷離,彭公為此耗盡心神,原本就不大好的身子更加孱弱,不過好在最后抓到了那兇徒?!?/br>
    “可饒是抓到了又能如何?那死去的二十七人也不能重新活過來,”說到此處,老衙役有些憤懣,“那兇徒估計是知道自己罪大惡極,被抓到后必定要遭受酷刑,便在牢獄中服毒自盡了?!?/br>
    聞此,顧九心底咯噔一下。

    她不免有些多想,抿了抿唇,問道:“兇手殺死他們的原因是什么?那么多條人命,是仇殺嗎?”

    “不是,”老衙役道,“那兇徒是個精神不正常的瘋子,一直以為自己是懲jian除惡的江湖大俠,故而他認為他所殺之人皆有過錯,而他是位懲jian除惡的俠士。”

    此言一出,顧九和楚安皆是愣住了。

    太像了。

    實在太像了。

    兩人相視一眼,背脊寒意肆虐。

    顧九隱隱冒出個念頭來。

    之前楚安套過白羊的話,白羊說他是第一次來西京,和秦行知去過很多地方,每呆一段時間便又離開。

    因為秦行知說過他喜愛云游,故而她當(dāng)時并沒在意此事。

    但如果兇手如此作為真的與秦理有關(guān),與當(dāng)年西征靈州戰(zhàn)敗有關(guān),此事會僅僅只牽連到弘敏和尚嗎?若真是這般簡單,那為何吳知州對其三緘其口?為何陳縣尉在領(lǐng)著高方清去鞏縣看尸體時,卻沒有提及他與弘敏認識?

    忘了?還是覺得沒必要?

    亦或是,因為某些原因?

    顧九手心發(fā)涼,試探性地問道:“你可還記得,那些死者當(dāng)中可有參過軍的人?”

    老衙役一怔,吃驚道:“顧公事怎么猜到的?”

    他面露哀慟,緩緩道:“其中有六個人都曾是彭公的部屬,對了,這件事顧公事也許不知道,彭公曾在軍營任武德郎,后來得先皇賞識,才升任了濟南知府?!?/br>
    顧九還要再細問,那前去傳話的漢子匆匆進來,歉意道:“顧公事,您還是回去罷。”

    顧九蹙眉:“為何?”

    漢子道:“我家主君身體抱恙,不便見您?!?/br>
    顧九卻起身:“巧了這不是,我未任提刑官前便是個郎中,我去給彭公瞧瞧?!?/br>
    說著,她快速給楚安使了個眼色,兩人不顧漢子的阻攔,疾步趕往后院。

    這個時辰人們多已歇下,因此哪處小院還亮著燭火,在濃墨夜色間格外顯眼。